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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牛顿第三定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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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空间,周围都是人,空气也不流通,难怪黄越秀不愿意进来。
室内的温度直线在攀升,林竞舸低头瞅瞅自己,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黄越秀刚才的意思。虽然脱了外套,但身上还穿着件套头羊绒毛衣,再怎么使劲,这袖子也捋不到肩膀处,还是必须提前脱掉它,冬天穿得多还真是麻烦啊。
她现在更加后悔昨天没有去上学了,学校里至少全是女同学,脱个毛衣肯定不像现在这么尴尬。但这里是医院,没有矫情的余地。
她做贼似的往四下看了看,凭借自己娇小的身材,只能看到各种肩膀手臂密密实实环绕周围,大家都盯着注射窗口方向,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唉,早晚都得脱,赶紧的。
林竞舸深吸一口气,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一边尽量稳住身形,手往下摸,指肚碰到柔软的毛衣下角,她把它攥在手心里,慢慢往上一掀。
她的动作很轻缓,她觉得自己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正在干什么。
但是,和她预想的有所出入,毛衣居然没有掀动。
林竞舸没多想,她又加大了力气往上提了提。
咦?怎么还是扯不动?
这就有点奇怪了,林竞舸正在纳闷,只听见自己正上方,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有人轻咳了一声。
林竞舸丝毫没有心情去想为什么声音是从这么诡异的角度传来的,反正四面八方都是人。她寻思着是自己的动作不小心碰到了对方,但没工夫搭理,眼下她还在和自己的毛衣死磕。
对方又咳了一声,这一次声音明显大了不少,似乎还带着些许警示意味。
这下林竞舸有点委屈了,心想:要不是形势所迫,我会在这里?我是想不开嘛,要当众脱.衣?我脱我自己的衣服,还能碍着谁?
她稍稍仰起头,想看看面前这个一点点容人气量都没有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道目光,审视,冷漠又带着些许不耐。
她当场愣住。
一个陌生的男孩正居高临下盯着她,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莫名的逼仄感仿佛蔓生的藤萝渐渐爬满她全身。
男孩应该和她年龄相仿,面容冷峻,高且挺的笔直鼻梁,下晗线条凌厉流畅,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子却似含霜带雪,透着点点寒光。整个人仿若冰雕雪砌般,嗖嗖冒着冷气,整张脸都满满写着——莫挨老子。
林竞舸在他骇人的气势中怔了一瞬。
她尚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便看到对方微微蹙起眉,淡漠的目光从她愕然的脸上一扫而过便一路向下。
林竞舸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顿时虎躯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究竟干了什么?
她一只手扯着自己的毛衣,另一只却好死不死地紧紧攥着眼前这个冷面帅哥的衣角。
只见男生藏青色的衣摆已经被掀上来,露出一片肌理紧致的腰身,泛着浅麦色的光泽,似乎还能看到薄薄的腹肌……
他右手上搭着件外套,只能腾出左手死死压住自己已被掀开的毛衣,不然只怕早就给她当场扒.光了……
林竞舸霎时间无地自容,脸烧得厉害,恨不得原地爆炸。
“怎么,还没摸够?”一道没有平仄起伏,却冷冽得仿若带着冰碴子的声音打得林竞舸呼吸一窒。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那作恶的手还纠扯着他的衣服,在他小腹那里流连呢。
她颤巍巍的松开手,头也不敢抬,大脑一片空白。
她现在已经手足无措,心如擂鼓,本能地缩着脑袋仓皇往后躲,只想着趁着对方叫“非礼”前,赶紧逃离现场。
“唉、唉,别挤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不耐烦的叫声,人群小范围地嘈杂起来。
林竞舸心道:不好,要完。
果然,她的逃脱计划还未得以实施,受到挤压的人群不甘示弱地强力回弹,身体力行的表示绝不给她撤退的机会,林竞舸一个没站稳一头栽进了对面人的怀里……
林竞舸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现实令人绝望,背后的推力压得她动弹不得。
周围的空气刹那间都好像凝固了,隔绝了四周嘈嘈杂杂的声音。
如果说刚刚,林竞舸和她面前的陌生帅哥之间还堪堪有她两个小拳头之隔,那么这一次就真的是严丝合缝的完美贴合了。
帅哥低着头:“……”
林竞舸仰着脸:“……”
那个瞬间,林竞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两个人面对面,紧密贴合,男生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林竞舸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正透过并不厚实的衣料渗透过来。深黑色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直视她的眼睛,让她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聚集,心跳快得好似马上要破胸而出。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对象也不对,在旁人眼里这应该是一个缱绻旖旎、惹人浮想联翩的深情画面。可两个当事人的脸色一言难尽,好不精彩。
在这样的情形下,林竞舸居然还脑有余力地想到了牛顿第三定律,她那贫瘠的物理学知识告诉她,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成对出现的,她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看似消瘦却坚硬如铁的火热胸膛,对方也一定能够……完了完了,没脸了,必须换一个星球生活了。
两人久久瞪视彼此,简直尬出天际。
当下唯一能让林竞舸稍稍有点点安慰的是,她有口罩护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她今天这条命是口罩给的!
半晌,林竞舸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眼睫轻颤,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对……对不起……”带着点哆嗦的细弱软糯声投入这熙攘的人海,被吸收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近在咫尺的男生喉节一滑,抬手握住她的肩膀。
林竞舸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双眸倏然瞪大,瞳仁都收缩起来。他想干什么?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那双手是温热的,又稳又有力。
但他只是平静地把她从他身上掰下来,待将她身子扳正便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转开了眼,好像再多看她一眼能要了他的命一样,没有一点犹豫,硬生生挤出一条路,一步一步,隐没在人海里……
等林竞舸跌跌撞撞杀出重围,回到黄越秀身边的时候,这位网瘾少女还在沉迷手机无法自拔。
林竞舸伸手从她肩上拿过自己的书包和外套,闷闷道:“针打完了,走吧。”她现在只想快点出去,让零下四五度的冷风狠狠把她拍醒。
可能是她从表情到言语到动作散发出来的丧气太过强烈,引得黄越秀偏头看了她一眼,暗暗觉得奇怪,这人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一副霜打茄子有气无力样,她到底是打了流感疫苗还是打了别的什么鬼?
于是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打个针反应这么大?”
林竞舸头也不回,一字一句,不着边际地回了一句:“我、恨、牛、顿!”
黄越秀:“……?”
黄越秀满头黑人问号,但觉得最好还是先出去再说,“是不是打针人太多,挤得慌?”
没等到她回答,黄越秀只好揣回手机追上去,安抚地一手揽住林竞舸的肩,给她顺顺毛,带着她一同往电梯口走去。
身后,一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勾肩搭背”的两人,直到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急急地奔出医院大门,终于呼吸到医院外面的新鲜空气,林竞舸发现自己木木的脑子总算又可以开始转了。她要赶紧找点事情做,才能阻止那尴尬的场景在大脑里一遍一遍地回放。
头顶阳光灿烂无比,倒反衬出她那点心思的不可告人……
两人就站在路边的人行道上等车,路边的梧桐叶子快落光了,在风中瑟瑟发抖。
黄越秀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走神想什么呢?”
林竞舸没吭声,她实在开不了口,想了想,问道:“我们去哪吃午饭?”她试图转移话题。
“吃什么吃?现在才几点?“虽然在医院耗费了将近2个小时,但现在却连10点都不到。黄越秀确定了她有些不对头,”你昨天不是没来上课嘛,蒋芳蕾就约我今天一起写作业复习,你要一起过去吗?”
“行。”林竞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让黄越秀有些意外,看了她一会儿,黄越秀奇怪地问她:“都出来了,你口罩怎么还不摘?”
“这个带着挺安全的,不摘了。”林竞舸感觉自己的脸还在持续发烧,不能让人看见。今天口罩可是她的幸运吉祥物,常戴保平安,怎么可以拿下来!
黄越秀一怔,放眼眺望了一下天空,搞不懂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什么不安全的?
林竞舸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催促着好友上了车,车轮卷起滚滚尘土落荒而逃,宛如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