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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祥云九霄衬凤舞 ...

  •   山梯时有时无,死灰的梯阶不仅难以言喻,还极容易踩空,第一次走自然是提心吊胆、一步一脚印,但若旁边要有个引路的,也不过唠唠的时间,很快就进了城。

      见过天界的辉煌瓦壁,见过四海的奇珍异宝,唯唯没见识过人间如此的绚烂。殷司谈环顾着,每一眼都停留至久,恨不得全刻进脑袋。

      就在此刻,一个影子打断了这祥静,脱缰般的飞速,朝殷司谈直直撞来。目八斗一个眼尖,想拉过他来,背过身的手无意间又转了弯儿,改而迅速一握。

      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喀”一声儿,地面竟然裂了条半指宽的缝!

      “唉!停停停!我的祖宗呐!”老者的声音急切叫道,转而,那佝偻的身影挡在了殷司谈面前,两只手没骨头一样拼命挥闪,“少爷!快快停下啊!您半夜不睡觉的,这又是干什么!”

      那紫衣男子见着是他,无措一顿,浑身打起了颤,惨白的脸上被灯花映得五颜六色,圆溜溜的眼睛里净是惶恐。支支吾吾了半天,翻来倒去也不知在说什么:“火、火……烧!有火!”

      那老者小跑过去,泪花夹虚汗,抬手胡乱一抹:“诶呦,两位不好意思了……少爷!您这……这究竟又是在说些什么呀!”

      殷司谈道:“无碍,你们不是本地人?”

      “寻医问药、寻医问药……哎呀!呸呸呸!少爷您在干什么!”

      往地上一瞅,殷司谈原本高挑的细眉立刻聚在一块儿,正见紫袍男子横竖八叉地蹲下,手里抄起一把又一把的泥土,异常用力的往那老者身上丢。

      “喂!”殷司谈急忙将老者护进身后,此时恰好有阵微风刮来,徐徐扬过发丝,吹开尘土。

      虽说邪祟成灾,夜间人少,惜命的更是早早入眠,但也不免引起几个过路的刮目相看、一阵唏嘘。

      还有几句毫不遮掩的话,一传入耳:“这……邪祟附身原还有这等不要脸的奇邪怪祟?少见啊……”

      跟在他身边的人一脸唾弃,恨铁不成钢道:“我了个大呸!你甭瞎说!祸从口出知道不?”

      那人不乐意了:“开个玩笑而已,就你事儿多?啧啧啧,跟谁来这一套呢?”

      “哕!赶紧走,想预那舞姬的场子还磨磨唧唧、磨磨蹭蹭……”

      俩人是快马加鞭走了,留下这没辙的老者,劝是劝不动,只好紧紧捏着殷司谈的胳膊,年迈的身躯颤颤巍巍,似乎是急得要跳起来了。

      那紫袍男子也察到了这妖风,拍拍手想再乱跑,忽然脚步怔住,一个扭头,握住了殷司谈双手,眼巴巴道:“道长仙风道骨,救救我,这老头疯了,非要让我吃药……你评评理!我有病吗?没病吃哪门子的药?等着吃出病来,就万事大吉咯?”

      见这人儿灵活的跟条泥鳅般窜来窜去,旁边抱臂的目八斗一字未发,毫不留情拍去贴上殷司谈的手,笑道:“你无事自然是好,可我们还有事情。仙师,亥时了,您若想找那舞姬,是要提前预场子的。”

      紫袍男子细皮嫩肉,哪禁得住这抽打,一道红印迅速攀上手臂,他倒吸冷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愠色瞬间染上脸颊:“你打我干什么?好不是个人!有你这样的……吗?”

      目八斗似笑非笑,看得他一哆嗦。

      “少爷!”那老者刚提了两个字就收到了对方的一番怒瞪,了然是拗不过他,上前的腿又默默收了回来,声音也愈是没气儿,“养尊处优、养尊处优……”

      殷司谈苦笑:“冷静一下,我想问问,他给你吃的是什么药?”

      紫袍男子有些迟疑,摸索摸索下巴,道:“大概是毒药吧,奇怪,苦死人的难道还分个品种?诶,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真服了,那玩意儿能算药啊?一般药解毒,这家伙直接给人解脱的!我看就是让我把邪祟全吃了也没这么痛苦。”

      听了他这肺腑之言,殷司谈沉重的目光也逐渐成了干瞪眼儿。

      这人确实是病入膏肓,不能怪别的。

      老者则一脸欲哭无泪,略有崩溃:“少爷啊!您在说什么,这些还不都是为了您好,您的身体万一出个岔子,可让我如何给李大人交代……”

      “干什么?你别不分主次!他算哪枚鸟蛋啊?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紫袍男子没好脸色对那老头儿,他顿了顿,迅速变脸,朝殷司谈莞尔,“我叫楚亿卿,很抱歉耽误两位这么久……对了,你们是要看明天的舞姬初场?我这里有牌子。”

      说完,楚亿卿便扔向殷司谈两块儿木质牌子,不过是被他身后伸来的另一双手抢过了,下面吊着的红穗耀眼的晃着。

      目八斗对视上殷司谈,唇角一笑,殷司谈也歪了歪嘴算是回应,他扭过头问楚亿卿:“那你怎么办?”

      老者白花花的头发一抖一抖,原来得体的衣服也变成了抹布,楚亿卿余光扫完他,低笑了一声:“我只是突然发现,眼前有一件事儿不得不办,唉,可惜了,不然我肯定乐意跟道长走,就是装傻充愣也乐意跟道长走。”

      若说殷司谈现在的表情是复杂,那老者表情就是一坠深渊:“行了,少爷,走了走了……李大人要等急了……”

      楚亿卿不依不舍地朝殷司谈挥了挥手,见人已经跟旁边那戾气鬼说开了话,这才漫不经心地背过身,走远了。

      目八斗两只蓝瞳沉了沉,余光终是狠狠落在楚亿卿背影上,似要把人烧出个窟窿,他指尖略有泛白,捏着那牌子咯吱作响,唯独一副笑脸格格不入:“仙师,夜深露重,今日要不然先歇下?”

      殷司谈有些茫然看着他。歇息这词儿对一只神仙来讲,简直不要太新鲜,从自己记事起便只打坐,在他看来,打坐跟睡觉其实差不多,除了换个姿势窝在原地,不都是神思放空吗?而且,既然席地能打坐,那睡觉不也是随随便便找片地儿就能躺吗?

      殷司谈未答,指腹一滑袖口:“这镯子的事儿……”

      目八斗回他:“舞姬是暂住这条街的祝川楼里,路不远,可以先到那儿歇下,天明再访,仙师您跟着我就行。”

      殷司谈呼了口气儿,微笑“嗯”了一声,边走边问:“目八斗,你认识楚亿卿吗?”

      “只识穿着,不识人。”目八斗移步,与他并肩齐走,“紫袍锦带,古朴一族,会占星算命,只不过他们向来隐蔽,也不知今日为何会奔跑这大街上。”

      “古朴?”据殷司谈所知,此族最辉煌时定在了邪祟破封前,一族仅一城人,可不知所因,一夜便被莫名其妙烧了,余留下的后人少之又少,照流程讲,哀是哀了,但不知是哀了何物,怪亦在事后那城无一尸体痕迹。

      殷司谈似忆起什么:“此族,懂暗语?”

      “暗语?”目八斗扬唇一笑,“凡间只有法咒、禁咒、跟方言,仙师又是从哪听来还有这种语言?”

      “也是。”殷司谈眼神绕了圈四周,“说起来,此地邪祟泛滥,为何那名舞姬会挑这儿表演?”

      目八斗沉思片刻,道:“仙师可曾有听闻‘玺昆千上泽’?”

      殷司谈品了品:“此名有福至心灵,可是舞谱?”

      目八斗道:“是,驱邪之舞,每个细节对舞者都有极大要求,少十年功底、难登场。”

      “原是如此……”殷司谈抬眸又问,“那舞姬的舞,一共几场?”

      “三场。”烛火惺忪,飘忽到目八斗脸颊,他眼珠一转,移向殷司谈,笑道,“仙师,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祝川楼。”

      瓦黛高嵌,周围满满当当铺着火红,一律的颜色照亮了整条街。

      昏黄的光影晃来晃去,时不时徘徊到男人脸上挂着的獠牙面具,阴暗处身影被拉长,直奔花纹墙壁,映去一片繁杂的黑。

      “少爷,你方才去哪儿了?”

      楚亿卿白了他一眼,软趴趴枕到长案上,长叹一声拉远尾音:“李缘川啊李缘川……”

      “不是说你,是我看你老大不小的份儿上,摸着良心劝劝你。”楚亿卿现在只要一听这姓李的那强势语调就一股反胃劲儿,不免也愁起了眉,眼珠更是翻了个底朝天,“劝你别目中无人,我谅解你这个年龄段母爱泛滥,但我寻思,你他妈是一男的啊,盯我盯这么紧干什么?实在无聊的话不如多算算自己还能活多久,别学着当我爹,你也知道,他就是没料到自己那么早入土才——”

      “少爷,你怎能这么说?”李缘川此时话语早覆薄冰,几乎是楚亿卿每说一个字就碎裂一点儿,“我从未如此想,只是天色尚晚,心中挂念你。”

      楚亿卿被逗笑了,他半俯身缓缓凑近李缘川,伸指勾走那吓人的面具,还满脸嫌弃地绕在指尖转圈儿:“别满嘴放屁,你戴这么个狗看了都要叫两声的破玩意儿,分明是想吓死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祥云九霄衬凤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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