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在左右间（独立版）》宋成宗

31、D篇 紫妍-4

　　四
　　Tina的丈夫为她买下了那套婚前一直居住的公寓，说是要帮妻子保留人生最美好的回忆。那套公寓在运河边，离我以前的住所不远，此次卡昂故地重游，它便成了我的临时“寝宫”。当初，我们选择这里居住不仅因为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美丽的运河，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
　　Tina是我在卡昂乃至法国最好的朋友。她老家在广东，所以，受她的影响我喜欢上了粤菜。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卡昂大学读书的三年时间里，我选择了一家粤菜馆作为自己勤工俭学的基地。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广东人，他们在卡昂已经生活了30多年，差不多快变成法国人了，只是从他们对食物的喜好上还可以判断出籍贯。在法国做招待是一件体面的事情。法国人很礼貌，即使对招待也是以礼相待，这不仅使我喜欢上这份工作，更从这份工作上得到了不少的意外收获。
　　Tina是在我到巴黎后的第一年结婚的。她的丈夫是一位中法混血儿，一位非常帅气的法国小伙儿。因为出生就在法国生活，对于中国基本上一片空白，但他自己却说，自己感觉已经在中国生活过几个世纪，Tina也就借此取笑他，称他为“流亡在法国的中国化石”。我们都曾经是卡昂大学的学生，只是，Tina的丈夫比我们早两年进入校园。
　　以前，总以为法国人的浪漫是随性的，不存在天长地久的浪漫，认识了Tina的丈夫后才知道，原来，爱情真正降临时是没有国界的。Tina和她的丈夫经历了五年的厮磨最终走进了幸福的婚姻殿堂。那一刻，看着自己最好的姐妹在圣洁的教堂里脸上绽放出幸福的微笑，自己不禁泪流满面——也许，是对朋友的祝福；也许，是对自己的感叹！
　　Tina的这间公寓我以前也来过，现在再看里面的陈设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足见她老公的用心。唯一不同的是窗棂被漆成了大海的颜色，Tina说这是她老公的要求，因为他喜欢大海，他说结了婚两个人就合二为一了，他必须将自己溶入这里，只有这样，这个地方才会富有生命的意义。说实话，这样的举动让我有些妒意！
　　在卡昂的这段日子，除了见Tina两夫妻，还会去拜会以前在这里的旧友，包括以前打工的那家餐厅的老板、老板娘。可能是因为分别的时间太久了，大家除了普通的寒暄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也因此，每次的小聚都不会太久，于是，我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浏览这座我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在逛运河的时候，我时常会在以前的寓所前踌躇，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眼前的景象总是会发生跳跃性的变化，偶尔窗户里会探出一颗脑袋，我总会当成是以前的自己。轻柔的长发在被运河之上的微风掠过时，微微颤动；红润的脸颊上总是露出浅浅、柔美的微笑；眼神里总是充满了美好的想象；撅起的嘴唇总透露出一丝倔犟……就是眼前的这间小屋，曾经承载了我无数的欢笑与眼泪，也放飞了我无数的梦想与纯真；就是眼前的这间小屋，曾经承载了我的爱情，见证了它的开始与幻灭……眼前的这间小屋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Leo，曾经有无数个日子。我们在这里耳鬓厮磨，消磨时光，即使不在一起的时刻，也会用电话传递各自的气息，在心里思念着对方。记得有无数个夜晚因为对黑夜的恐惧或是被胃痛的折磨，Leo半夜驱车赶来守护着我，也正因为这一点，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死心踏地的将自己的身心交给了他，直到有一天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了漆黑的、冰冷的海滩上绝情而去……每次想到那个场景，我都会在心里累积一份对他的憎恨。很奇怪，日子长了，那些憎恨居然会自动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些平静。
　　虽然诺曼底海滩是一个曾经令我伤心欲绝的地方，但也是我记忆深处最绚烂多彩的地方，以前在卡昂的时候，大部分空闲的时间都交给了这里。也说不清为什么喜欢来到这里，虽然感觉上还不如国内大连的风光美丽，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
　　我喜欢将车停在某一处然后光着脚顺着海岸线走到很远的地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只是就这么漫无目地的走着，偶尔会被海鸥吸引住，脑子里便开始跳跃起来，想着不远处就是英吉利海峡就会想到也许穿过这个海峡就可以到达中国吧，那个时候，也正是我想家的时候。
　　以前，总觉得自己很浮躁，因为要打工，因为要为绿卡而奋斗，因为要上学，因为要学法语，还因为将来要与周围的法国人去争饭碗……有时候，会不停为自己打气，不断告诉自己——紫妍，你是最棒的！有时候，却又很不自信，一再劝自己放弃——看着身边那么多嫁人的中国女孩儿，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呢？那样的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可以很轻松就拿到绿卡，为什么不呢？每当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我又总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要！我要靠自己的奋斗在法国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尽管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自欺欺人，可那一刻我是满足的！
　　我也曾经有过无数个机会可以靠婚姻缩短获取绿卡的时间，可是最终都被我放弃了。经过十几年中国文化的陶冶，即使到了这个开放、文明的西方世界，我的思想依旧趋于相对保守的状态，依旧无法达到“中西合璧”的境界，也因此，我放弃了一个又一个法国小伙儿的炽热的追求。其实，这种放弃以前多半是因为Leo。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Leo没有放弃我，也许我们现在已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也许会像Tina一样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如果是那样，我们应该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尽管物质上并不富有……
　　当我再次驱车来到海滩的时候居然发现眼前的地方就是那天晚上Leo弃我而去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神明的旨意还是自己潜意识的趋向。站在空旷的海边，看着海鸥时高时低的在水中滑翔，突然涌出一种不舍的情结。是的，七年多的法国生活，说切断就切断，对于我这样一位女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