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流转的爱情》落寞港

7、往事

　　雯君的往事：
　　我和他是偶遇的。
　　那时我大二，为了应付英语四级考试去新华书店买书。走出收银台，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同学，你的钱掉了！”
　　紧接着一个大男生举着钱跑来：“同学，是你的钱。你刚才在付钱时掉的。”男孩运动休闲的装扮，很阳光。
　　我有些疑惑的翻出自己的钱包，那时我的钱包里顶多装五、六百元，一点果真少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就接过来，感激的说：“谢谢啊！谢谢！”
　　“没关系！”他善意地笑着：“以后付钱时小心点，不是每个人拣到都会还给你的！”
　　我就不好意思了。
　　走出书店，我等车回校，他也在这里等。
　　他看到我的校徽，说：“你是财经学院的啊？我在你们隔壁呢！正好一起走！”
　　我们乘公共汽车一起回学校。车上人很多，我们只能拉着扶手站着。他尽量让我靠近座位，自己外侧当住挤来挤去的乘客。我们聊着天，也不觉得挤车的辛苦。
　　原来他就是我们隔壁那个著名大学的研究生，叫许卓凡，在读研一。我对他产生了一点小崇拜。抬眼比较了一下，我的头顶刚巧超出他的肩膀一点点——那不就是女孩子最梦想的情侣身高吗？我偷偷笑了。
　　他可能并没有注意我的怪样，说：“你要考四级啊。四级考试现在难度在增加，是要好好用功的。怎么样，有把握吗？”
　　“我最恨的就是学英语了！”我实话实说。
　　他做出吃惊的表情，说：“不会吧，怎么看你都象是个学习用功的好学生。”
　　我说：“再用功也是见到英语就怕。”
　　“没关系，我来帮你吧。保证是个好老师。”他就差没拍胸脯了。
　　我拍手道：“真的？太好了。你不会骗我吧！”
　　我们给各自找好了再见面的借口。
　　下车后我有点不舍了。他条件这么好，不会只是和我随口说说吧。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卓凡并没有让我久等，两天后我们开始约会，我们开始了单纯而快乐的校园情侣生活。一切都美好而自然，连梦都是甜的。
　　在卓凡的帮助下，我的英语果然突飞猛进，第一次四级考试就顺利通过了。
　　那个傍晚，我们来到草地上，席地而坐，肩并着肩，悠闲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一边说着话，卓凡以便拿出一张红色的小纸在手里玩弄着。我开始以为他只是随意的玩纸，可弄着弄着，他那张纸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红戒指。我的心跳起来。
　　他郑重其事的拉过我的左手，说：“小手啊，你喜欢这个红戒指吗？”
　　我笑了出来：“喜欢！”
　　他把这个纸戒指轻轻地戴上我的无名指。然后凝视着我：“以后，我会给你换上一个终身不可拿掉的，你愿意吗？”
　　这是他的求婚吗？是的！是的！我的思维都停滞了，我连点头都忘记了。
　　他真是个魔术师，竟然又变出了一枚真的戒指，是铂金的，又套上我的中指。
　　面对像傻子一样的我，他有些激动的说：“两个手指都戴上了。你是属于我的了。”
　　我的眼泪无声的流下来，只感觉他的唇靠了上来，很轻柔的触着我的脸，慢慢移上我的唇。
　　天哪，这就是吻吗？我已经分辨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幻。我们紧紧相拥，很久。

　　大三结束时，我们的恋情已经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新学期快开学时，我们一起去了普陀山旅游，玩得很尽兴。 回程乘的是长途大巴。高速路上还是平安无事，要进城了却出了问题。毫无先兆地，一个黄沙车从右岔路上横开过来，撞向我们的大巴。虽然两个司机都紧急刹车，还是重重的相撞了。我们坐在车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右面的车身被急速抬高，所有的人滑倒向车左方。我坐在汽车的左窗边，卓凡在我右侧。他反应很快，立刻把两只手分别紧抓住前后两个座位，挡住右侧滑向我们的乘客。我还是感觉强烈的冲击力从卓凡身上向我撞过来。虽然前后只有几秒钟，我还是几乎窒息。还好，汽车只是暂时倾斜，很快就回位，并没有翻车。 汽车稳定后，我看到车上大部分乘客都滑到了左车身。卓凡身右侧压靠着两个男人。卓凡自己满脸痛苦，呻吟不止。原来他当时为了减少我的撞伤，双手紧紧拉住座位挡住别人，而强烈的冲击力使他的右臂发生了骨折。
　　车上重伤轻伤的人不少，有人已经打通了110和120。 我心痛地搂抱着卓凡：“卓凡！卓凡！”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只要你没事就好。” 从那时开始，我认定了这就是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除了他，没有谁能再进入我的心。这辈子我是只会爱上他，只会嫁给他，也不能没有他。 虽然是骨折，伤好的也很快。只住了几天院，卓凡就打着石膏，吊着绷带出院了。我买了一个小饭褒，几乎天天到他的寝室里给他褒汤喝。卓凡吊着绷带去上学，也没影响什么课程。
　　卓凡完全康复了，接下来我们都面临的就是毕业过后的出路问题。 卓凡一直想去美国留学，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是最理想的方式。而9.11.后的美国经济受到很大影响，很多原来投资基础研究的企业现在没有能力再象以前那样拿出大笔的资金，所以能拿到全额奖学金的学子数量大大减少了。虽然投了申请书，卓凡没有对全奖赴美报多大希望。而没有奖学金去读书花费太大，是他不准备选择的。 我们憧憬着毕业后的生活，那应该是属于我们的生活。毕业不久，我们就会结婚，再生个可爱的宝宝，平淡而幸福。 大学的最后这个学期，我们没有任何顾虑，彼此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了对方。当然，本来也就该是这样的。我们并不疯狂，在这个时代。
　　我没能留在我们相恋的城市，卓凡还在几项选择中犹豫。当然我们也不惧怕暂时的分离，按卓凡的才能还是最后可以把我带到他身边的。 正在卓凡举棋不定时，美国一所知名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来到了，是有全额奖学金的！我们喜出望外！ 然而一丝愁意慢慢爬上我心头。他要走了，我们的缘分是不是到此就断了？他若在国内，即便远隔千山万水也没什么可怕。而美国，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无数个情侣就是因为这种事情义断情绝，我们能是特例吗？我们没多少不同吧！ 他是有才之人，需要合适的环境去学习和发展。我的性格偏向传统，并不想到异国他乡。远离亲人朋友，到一个无亲无故的地方，只会让我紧张和无助。而且我一向不喜欢英语。更何况即使我想一同付美，现在也没到时候。谁又知道几年的留学生涯结束后，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呢？
　　卓凡请了很多同学好友一起庆贺，大家很开心，喝了不少酒。席间也会有人向卓凡说：“雯君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能出了国就做陈世美，听到吗？”
　　卓凡就搂紧我，说：“我能是那种人吗？雯君我爱都来不及呢。是不是，雯君？”
　　我勉强露出一点笑容。看来，我的心事也不会只有我知道。

　　上帝对他的眷顾是不是就是对我的遗弃？卓凡口口声声的承诺到底能坚持多久？我根本不愿去猜测。他并不是公费留学，而是全奖留学，会不会回来还都是个问题。到了异国他乡，他面临的将会是众多的问题：工作、学习、生活、语言、习惯、信仰、种族等等，他哪有时间再想念我这个小女人？
　　我是个现实的女人，我不想再去做多彩的梦。我只知道我爱他，今生今世都会爱他。即使他远去，再也不会回来，我也还是爱他，想念他。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偷偷把避孕药丢到了垃圾桶。表面上，我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还为卓凡准备赴美需要的东西，私下里却在暗自祈祷快点拥有他的孩子。只要能拥有他的孩子，这一生就好象他都是在我身边一样。不论他还回不回来，我有了他的孩子，就不再会孤单。

　　卓凡充满激情的走了，我也来到了小城，在这个银行里开始了新生活。
　　我并没有特别期待卓凡的来信或者电话，我的最大乐趣就是每天早晨在厕所里没看到月经来潮的红迹。我推算着日期，幻想着怀孕，时而快乐，时而忧虑。
　　卓凡出国两周后，我收到第一个电子邮件。
　　信是全英文的，我查着字典困难的阅读。信上说他发了好几次邮件都没有成功。在美国，很多电脑都不支持中文输入，他只能用英文写信。他说他初来乍到，遇到很多没想到的问题，每天很忙也很累。他不能象原来想象的那样每天给我写信，希望我原谅。
　　其实，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远离和分手，开端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我怕他也不能接到中文信件，就用英文回信，这对我来说比查字典读信还要吃力，我只能写很短的信。我说，没关系，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牵挂我，我很好，这里很好。
　　于是，我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
　　我的心沉了又沉。
　　月经超出十天了，还没有来，还有一点恶心的感觉。我好象遇到了救星。我有孩子了？我有了卓凡的孩子？看来不需要那么绝望。我的这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长得和卓凡一模一样的男孩。我每天看着他的成长，就像是看到卓凡在我身边一样。结婚有什么意思？有了卓凡的孩子，我不再有别的渴求。
　　我很快乐，和同事们有说有笑。他们都说我和刚来那几天不一样了，我最初的冷漠的面孔让他们疏远。他们认为我现在是适应了环境，所以性格变得开朗，融入他们的集体了。我不去否认他们的推测，继续我的快乐秘密。
　　一天回家的路上，我觉察到一双眼睛在远远地注视我，等到我回视，那双眼睛已经转往别处。那是一双警察的眼睛，是个交警。人们都说警察的眼睛非常犀利，难道我像一个越狱的囚徒吗？还是我有点携海洛英交易的毒犯的样子？虽然问心无愧，我还是不由加快了脚步，远离那双敏锐的眼睛。
　　以后的几天，那双眼睛还是时常凝视我。我逐渐意识出，那个年轻的交警，透着几丝英武的大男孩，他好象并不是在审视我。他的眼神带着关注，带着疑惑，也带着欣赏的意味。
　　他的胆子倒也很大，在每天交通最繁忙的时刻，忽略自己的本职——至少有那么几分钟。这个男孩，假如我没有遇到过卓凡，他也可以成为我的选择呢。只是已经我有了卓凡，卓凡就是我的一切。即使他离我而去，我的一生也只属于他，再容不了别人了。

　　卓凡再没有了信息。
　　下班后，到超市买点日用品。一边选着商品，一边回想着以前和卓凡一起购物的情景，有点心酸。还是不去想了吧！排队结帐时，回头看到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那个警察——那个在十字路口的交警。我冲他笑了笑，他一付惊讶，傻傻的表情。

　　月经超出快一个月了。我买了早孕试纸，测试后纸条上只有一条红线。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每天早晨都会有恶心的嘛！月经不来，又有恶心的表现，不是怀孕了吗？一定是试纸错了，我买了假货了！
　　我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明确对我说没有怀孕。我不甘心，向她提出了我的疑问。医生说，这是一种假孕反应。年轻女性的月经很容易受情绪影响，而强烈希望怀孕或不希望怀孕的妇女都有可能出现假孕的反应。
　　回到家，我大哭了一场。我的一切都落空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的孩子，不，我甚至不曾有孩子。我的卓凡，我彻底失去了你。
　　同住的张蕾，她知道了我的一切。她安抚我：“傻丫头，这样你才能重新生活呀！没有孩子才能重新开始。”
　　“不，我不要重新开始。这辈子我再不要恋爱、不要结婚。”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爱情太美好，太伤人。我这一辈子有一次就足够了，再也不要了。”
　　从此我拒绝了所有男性的示爱，拒绝了所有善意的相亲。我是一个不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