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她守活寡》洛梓棠

2、节外

　　杨家就在游家偏府的一条街外，高大的红门加上铜光闪闪的狮头门环，一看就知道才翻新不久，许是家里有了喜事。

　　红门微微打开，婢女走得急没来得及关上。满脸还带着鼻涕眼泪，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陈芊懿和沈严平也跟了进去。

　　远远地就听见，府里有人高声说话，还伴随着瓷碗瓷瓶摔碎的声音。

　　绿衣婢女还在颤抖着，肩膀轻微地起伏，她慢慢往前走，脚步有些不稳。过了进门那座高大的假山，再走过长长的回廊。刚刚听到的声音里，还夹杂进了低低的呜咽。

　　回廊窗格精致独特，每一扇都不太一样。各个出口处还挂着不同的纱帘、珠帘做装饰，主回廊很深，隐约可以看见主宅。

　　陈芊懿眉头一皱，和沈严平对视一眼。那绿衣婢女一直带着二人走到左侧游廊尽头，前面只有一块珠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背后的偏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严平抬起袖子在陈芊懿面前轻轻一挡，陈芊懿疑惑地看着他，微微上调的杏眼里是担忧和紧张，眼眸泛起水光。

　　他慢慢解释道：“杨三夫人以前是苍柏居的丫鬟，白萍。一日和几个姐妹出去买些小玩意儿，遇到了杨大少爷，对白萍一见倾心。”

　　“找到我和内务总管就把人买走了，纳为妾。这些年受宠，但与大夫人二夫人关系都不好。”

　　“之前还有杨泽恩罩着，如今他出京办事，有得白萍受罪了。”

　　“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这么轻松的。”

　　陈芊懿听得沈严平话里有话，压着怒气问道：“那这么说来，你府上卖了的人，你打算见死不救？”

　　沈严平嘴角往上勾了勾，依旧带着寒意：“我可没这么说，夫人。况且苍柏居是您和游将军的府邸，说是我府上的人，怕是折煞我。”

　　陈芊懿不想和他吵，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真怕出人命，催促道：“进去看看吧。”

　　丫鬟小心翼翼地挑起帘子，陈芊懿走在前面。来到偏房前正要抬手扣门，沈严平先一步走上来，替她叩响。

　　陈芊懿侧头看了看他，眉宇间的寒气微微消散了些。他鼻梁高挺，五官如刀削斧凿般锋利而精致。

　　里头立刻有人应道：“不是都说了，就算是丫鬟也别来吗？！”

　　声音中透着狠厉和怒火，沈严平低声说道：“是二夫人，荆州张氏。”

　　陈芊懿也很紧张，她从来都害怕狠厉的女人，不论是曾经的班主任还是早点摊上不讲理的老板娘。

　　【成功接取第一个任务：拯救孽缘】

　　陈芊懿再次听到系统的声音，吓了一跳，仔细一听是接到任务的通知，心情复杂起来。

　　她本打算能做多少做多少，这下子是必须做好了，为了自己的前程和真爱。

　　她拍了拍绿衣婢女的肩，那婢女很机灵，又敲了敲门，喊道：“二夫人，有客人来了。”

　　里头听见“客人”二字，声音瞬间都停止了，空气凝固了几秒，便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

　　沈严平站在陈芊懿前面，张氏便先看见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婢女，冷笑着问：“给你主子通风报信挺快啊，”她的眼神带着寒光，又落到沈严平身上，

　　“人都卖进来了，怎么处置是我们的自由，沈公子还要插手女人间的事不成？”

　　沈严平还没开口，陈芊懿便说道：“你们家私事我们当然管不着，但要是出了人命就得来看看了。”

　　张氏抬了抬眼看见陈芊懿说：“你是……游夫人？也是个乌鸡变凤凰的，和屋里那个同病相怜啊。”

　　陈芊懿皱了皱眉，提高音量，声音很稳，说道：“既然杨二夫人都这么说了，让我看看屋里的三夫人也不过分吧？”

　　张氏没想到她会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更不想让他看见屋里的场面，恶狠狠地盯着陈芊懿说：“你们一不是官府，二不是王族，哪儿有资格查杨家的事？”

　　沈严平接过她的话：“吏部可是把安抚使一职交于我暂代。”

　　张氏不同政务、也不懂朝堂，自然不知道官职升迁调动的具体情况，但安抚使她明白，风闻言事，按察诸路帅臣和州郡官吏。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三夫人真出了什么岔子，沈严平完全可以上奏朝廷官府。

　　京畿重地，家丑也会穿得很快。

　　张氏脸上的狠厉出现了裂痕，但依旧高高在上地说：“三妹她完全没事，不过是摔了几个瓷碗罢了，给你们急成这样，还搬安抚使出来压我。”

　　“让我们看看再说。”陈芊懿语气很强硬。

　　张氏皱紧了眉头，命令丫鬟般说：“安抚使可以进，你妇道人家，无官无职，外头候着！”

　　陈芊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放下端着已久的好教养说道：“你不过是杨家二太太，也不见得比我年长，荆州张家究竟有没有交过你礼数？”

　　张氏见她快撕破了脸，正要开口，听见身后传来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沈公子，救我……”

　　沈严平立刻冲了进去，张氏听见白萍的声音也僵在了原地。她明明记得……

　　陈芊懿也推开门进去，看见地板上零零碎碎的陶瓷渣子，大块的瓷片上还能看见精致的釉面和工笔画。

　　她的头靠在木地板上，说完那句话就昏迷过去了，嘴边是雪白的手帕。手被细细的绳子捆住，白皙的手腕上全是泪痕，大部分已经破皮出血。

　　但衣服完好无损，并看不出来手上的痕迹。沈严平在她身上隔着衣服探了探说道：“是内伤，打板子的人技术太好，外头一点看不出来，里头已经淤血了。”

　　他看了看门口背对二人的张氏说：“怕不是二夫人打的……此事古怪。”

　　陈芊懿说道：“我先带着白萍去找郎中，你报给官府？”

　　沈严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先不要打草惊蛇，找到线索再报也不迟。”

　　陈芊懿走出门外说：“白萍身上确实无伤，不过家里的茶杯器皿，张夫人还是怜惜些。怪好看的，碎了倒是可惜。”

　　张氏神情放松下来，沈严平走出来接着说：“三夫人昏迷的蹊跷，我们先带走她去看看郎中。二夫人放心，此事无头无据，我先不回禀官府。”

　　张氏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说道：“可以，可以。”仿佛害怕他们发现什么一般。

　　陈芊懿本打算让杨府里身强体壮的男丁将白萍背回苍柏居，沈严平却非要自己来，她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陈芊懿走在沈严平身后想，细细回想二夫人房间里看见的场景、高超技术下不破皮肉就让白萍浑身受伤……

　　她还没理出头绪，忽然看见沈严平在离苍柏居大门三步距离处，猛地停下。

　　走上前一看，沈严平扶着黛色的围墙，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陈芊懿急了，怎么还接二连三地要看郎中，叩开府门立刻叫人把两人搀进去。

　　莲川被遣去找郎中给白萍看内伤，陈芊懿要给沈严平找郎中，他却说什么也不让，拒绝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急切和愤怒：

　　“旧伤复发，少给我添乱。”

　　陈芊懿摇摇头，退出他的房间。见他的贴身丫鬟在门外候着，尝试问道：“沈公子平时旧伤复发，都要做些什么？”

　　那侍女懵了两秒，才如梦初醒般答道：“吃甜食糕点。最好是莲子甜汤，沈公子在江南吃过一次，时时挂念着，但后来再也没吃过了。”

　　陈芊懿心里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竟然还会喝不到？

　　转念又想，这是古代，哪里说有莲蓬就有莲蓬。

　　虽然沈严平的死活和她没什么关系，但陈芊懿向来见不得别人受苦。退一万步，谁知道沈严平是不是这次月老任务的关键之一？

　　更重要的是，陈芊懿不想承认也没办法。沈严平风流倜傥，美人受罪，她于心不忍。

　　正范着愁，系统忽然发出指示【床头处领取签到好礼】

　　陈芊懿疑惑，这系统还真能签到？

　　回房一看，床头处放着一个漆木盒子。之前没注意，现在一看款式高端典雅，放在现代能买个好价钱。

　　陈芊懿打开锁扣，里头放着成块的冰糖和两朵带着水气，鲜嫩绿油的莲蓬。

　　她心想，沈严平果然是这次任务的关键，可不能让他死了。

　　说罢就开始剥莲子。取下嫩得能掐出水的一块，本打算掰成两半去除苦心，但这莲蓬鲜嫩到苦心都不带苦味。陈芊懿忽然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给了沈严平那个不近人情的榆木，真是暴殄天物。

　　想归想，她还是剥好莲子端进厨房，下人们已经开始做晚饭，看见她立刻迎了上来。陈芊懿拒绝了帮忙，亲自为沈严平做羹。

　　沈严平听见敲门声，再看见陈芊懿端着莲子汤放在自己面前的案机上，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起身问道：“秋菊告诉你的？”

　　陈芊懿不答话，转而说：“你躺着休息，还烫着呢，喝不了。”

　　沈严平喃喃自语道：“丫鬟真多嘴。”

　　陈芊懿默默地笑了，轻声问他：“还疼吗？是哪儿疼？”

　　他盯着莲子汤说道：“胸口，早不疼了，汤你端走吧。”

　　陈芊懿点点头，要端起托盘起身离开，沈严平伸出手按着他的手腕，才碰上又猛地缩回去说道：“端走了没人喝，多浪费。”

　　她摇摇头说：“适才一厨房的人都对这汤虎视眈眈着呢。”

　　沈严平鲜少在她面前吃瘪，这一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陈芊懿难得看他这副模样，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陈芊懿接着说：“我不端走，看你喝完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