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云散》长街微雨

8、纸盒里的星光

　　纸盒子里的猫轻轻打了个喷嚏，苏小颜的指尖还悬在半空。云小落蹲在一旁，左手垂着，右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小猫的后颈，把它放进旁边垃圾堆铺了旧校服的纸盒里。
　　"它好轻啊……"苏小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软，像是怕惊动什么，"像一片落叶。"
　　云小落没说话。他想起那只死在秋天早晨的猫，尸体也是轻飘飘的，像被风抽走了灵魂。此刻阳光穿过柳树枝叶的缝隙，在纸盒边缘投下细碎的光斑，小猫蜷缩在光影里，像一团被神明随手揉皱又展开的星河。
　　"我们得先喂它点东西。"云小落突然站起来，膝盖上的尘土簌簌落下，"巷子口老刘家的杂货铺有卖火腿肠。"
　　"你左手都流血了还跑？"苏小颜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我去买！"她跑起来的时候，辫梢扫过云小落的手背，痒痒的，像小猫的呼吸。
　　云小落蹲回纸盒旁。小猫正用粉色的舌头舔舐前爪，他突然发现它右前爪的肉垫上有一块心形的黑色斑点。"你会活下来的，"他小声说，"这次我一定……"后半句话□□场突如其来的广播声切碎了。预备铃尖锐地刺透空气，小猫吓得钻进校服褶皱里。
　　苏小颜回来时满脸是汗，手里攥着两根火腿肠和一小袋牛奶。"老刘非要问我是喂野猫还是自己吃，"她喘着气撕开包装，"我说是救我弟弟的命！"火腿肠被掰成小块放在盒盖上，小猫却只是嗅了嗅。 "它不会要死了吧？"苏小颜的声音开始发抖。
　　云小落突然把牛奶袋咬开一个小角，乳白色的液体缓缓滴在他手心里。"他蹲成一座桥的姿势，让掌心悬在小猫鼻尖上方，"它们不想让人看见……" 一滴牛奶落在小猫的胡须上。粉色的舌头倏地卷过，云小落的掌心顿时泛起细小的涟漪。两个脑袋同时凑近纸盒，发丝在阳光下交缠成金色的网。
　　"它开始吃东西了！"苏小颜小声欢呼，指尖轻轻点了点小猫湿润的鼻尖。
　　云小落没说话，只是看着小猫粉色的舌头卷走最后一点火腿肠碎屑，右前爪上的心形肉垫在晨光中格外明显。
　　尖锐的预备铃突然划破操场的宁静。 "那边的两个！"张老师的声音像炸雷般从教学楼方向传来。
　　"早操结束不回教室，在这儿做什么？"
　　云小落猛地站起来，纸盒差点翻倒。苏小颜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沾着一点火腿肠的油光。
　　张老师大步走来，皮鞋在黄土操场上踩出深深的印子。
　　"报、报告老师，"云小落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发现一只小猫，它快饿死了..."
　　张老师弯腰看向纸盒，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猫怯生生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与他对视。 "《春》第一段，"张老师突然说，"背出来就免罚站。"
　　"盼望着，盼望着..."苏小颜立刻接上，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鸟鸣。
　　"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云小落赶紧跟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纸盒里的小猫。
　　张老师直起身，拍了拍沾了粉笔灰的袖口："第一节课站着听。猫先放办公室，下课再说。"
　　晨读的声音从教学楼里涌出来时，他们正贴着教室后墙的视力表罚站。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的朗诵声中，云小落偷偷望向窗外。透过办公室的玻璃，能看见张老师正用作业纸折成小碟，倒了一点温水放在小猫面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人一猫温暖的影子。 "朱自清先生要是知道他的文章成了喂猫的背景音乐..."云小落小声嘀咕。
　　苏小颜突然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讲台上的张老师抬头瞪了他们一眼，却在转身写板书时，嘴角悄悄翘了起来。窗台上的小猫打了个哈欠，心形肉垫在阳光下像颗小小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