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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

  •   秦廷佐42岁时,长子承德娶妻,跟父母商量聘礼。
      “首饰不用置办,我这里有很多,你都拿去。”曾鸣佩说。
      秦廷佐差点吐血,他知道妻子指什么,他恶狠狠地看向儿子。
      秦承德马上乖巧地说,“母亲,现在首饰的花样翻新得很快,我怕你那些样子老式,不适合年轻女孩。”
      样子老式?秦廷佐瞪儿子一眼,嫌自己的母亲老?
      秦承德很委屈,间于齐楚太难做!
      秦承德请示父亲后,在上海秦宅旧址上重起宅院。他把造园图纸拿给父亲看。秦廷佐说,“你看着好就好,你自己的事不用问我。”
      秦承德惊问,“父亲、弟弟不住在这里吗?”
      “你们两夫妻的宅院,我们去凑什么热闹!等承勋结婚了,让他自己另起宅院。”
      “那父亲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商栈蛮好。”秦廷佐一脸落寞。
      “住在商栈里人来人往不方便,没人照顾你。”
      “自家商栈有什么不方便?有伙计在。”
      “不如父亲也起个宅子,叫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来。”
      “我跟你母亲说过了,她不肯。”鸣佩曾经是想来而不能来,现在是能来却不想来。他明白妻子终其一生也不愿意来上海,除非不得已,比如曾经的”长毛”作乱时。因为两人间的隔阂、相恶都是自他去上海始。曾经十二年枕上恩情他轻易抛却,等他想回头时,那人却不肯在原地等。
      同年,秦廷佐欲为女儿茂渊订婚,茂渊却对祖母、父母言明不愿出嫁,因为料想将来与夫婿的关系终久会变成父母这样。曾鸣佩震惊。
      “你闹了12年还不够吗?你仗着有五个孩子在,就以为我不敢休了你,是吗?”她确实不敢,她知道儿媳在儿子心里有多重。“你逼得廷佐把孩子打掉,让玉如出门。”秦母发怒。
      “我其实很想你给我休书,母亲,一直都想,想了12年。”曾鸣佩幽幽地说,“是他自己要杀生,谁也没逼他。诸事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没有人强迫他,强把着他的手去做。”
      “放肆!”母亲摔了茶盅。
      曾鸣佩静坐不语,
      秦廷佐起身离开,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曾鸣佩跟丈夫说自己想携儿女随他去上海,秦廷佐喜出望外。曾鸣佩淡淡地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茂渊和逸梵,你我回不去从前。”
      秦廷佐立刻在上海租了一个二进院落,正房为五幢楼房,即楼上五间、楼下五间的两层楼房。布置停当后,他亲自回乡接妻女来上海。曾鸣佩来上海后仍和丈夫分房而睡。
      秦廷佐兴兴头头地请建筑师设计宅院,拿图纸给曾鸣佩看。
      “你看着好就好!与我没关系。”这和秦廷佐对儿子说的话如出一辙。
      “怎么会没关系,你难道不住在里面?”秦廷佐笑着说。
      “我住在这里挺好。不过四、五年,等茂渊、逸梵出嫁了,我就回乡。”
      “回乡做什么?”他惊问。
      “我要回娘家,我父母年岁大了,我想在他们膝前尽孝。”
      “那算什么?”
      “你想算什么都行。”
      他知道妻子根本不在乎,“那么,谁来照料我的起居?”
      “让别人来做吧。这些年你不是挺好?”
      “鸣佩,我们是结发夫妻,理应白头偕老。”
      她置若罔闻。
      “鸣佩,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秦廷佐心痛。
      曾鸣佩走出去。

      秦廷佐晚上与人应酬后经常微醺而归,妻子就让一个丫鬟照料他洗漱、安寝。他跟妻子说他一个男人让丫鬟服侍不方便,“那你收了她吧。”妻子淡淡一句,恨得秦廷佐直咬牙。
      一晚,秦廷佐吃了酒席,和同乡范时绎一起坐马车回家。两人在门前站着说话,小厮们敲开院门。
      “以后要是太晚了,就睡在外面吧,免得扰得大家不得安宁!”一个清冽的女声说。
      范时绎看一眼秦廷佐,要是他家的妻妾敢这样说,他一个巴掌抡过去。他下一眼就看见一个美人站在院子里一地的清辉中,丫鬟、小厮手中的灯火映得那美人脸上分外娇妍。范时绎眼睛定在曾鸣佩身上挪不开,他在海上遍览花丛,也没见过曾鸣佩这等美丽的女子。“怪不得秦兄从不叫人侑酒,原来家有如花美眷。”他不禁酒后失言。他在甪直时就听说秦廷佐的妻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如今一看,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曾鸣佩吃惊,她没料到会有人同来,她向范时绎福了福身,径直回去,留下两个男人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范时绎一时不肯走,说喝多了头晕,身上绵软,走得脚乏,要讨杯茶水喝,在这里歇歇脚。他盼着再多看曾鸣佩几眼。
      哪里需要走,他们坐着马车回来的!秦廷佐知道他的用心,不便发作,只好叫丫鬟端茶来。他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商业上要倍加防着此人。总不见曾鸣佩下来,范时绎只好告辞。秦廷佐送出门去,回来后满腔郁闷无处发泄,挥手把几上的茶盅拂到地上。他奔上楼去,敲开妻子房门,“出去!”他对开门的丫鬟说。
      妻子才卸了妆,洗漱完,在灯下捧着本书看。秦廷佐劈手把书夺下,他见妻子乌发丰泽,瀑布一样披垂在肩上,肤色玉曜,心里怒气全消。
      “男女大防你不知道吗?”他提高嗓门说,他总要做做样子。
      “那你知道吗?”
      他明白妻子指什么。
      “这里不比甪直,院子小,我没提防。”
      “你应该在楼上!”
      “有病,没事找事!”
      “他说那样的话,你还对他行礼!”
      “他是你朋友,我难道对他冷脸?他酒后失言,我不计较就是了!”
      “既然你心底无私,怎么不留下来?怎么还上楼去了?”自己酒后,妻子从来不肯服侍。他刚才盼着妻子伸手扶他一把。
      “你怎么能确定我心底无私?我怕呆久了,和他两人把你做成花子虚。”
      秦廷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你良家妇女好意思看那种yin书!”他不能把妻子怎样,只好追究细枝末节。
      “你让我看的!”
      对了,是他初婚时为增添闺房乐趣,强着鸣佩看的。鸣佩每每红了脸藏到他怀里,他便上下其手。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心酸。
      他站在当地不动,他是男人,不擅长斗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况且他在看到妻子的那一刻便一腔闷气都消散。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走!你怎么还不走?”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他老着脸皮,自行走进床里。
      “哎,你出来!你吐了我的床!”他偶尔酒后会吐。
      “吃我的,穿我的,连床也不肯让我睡,死女人!”他躺在床上嘟囔。
      他听到门响,走出床外看,发现妻子出去了。他回身睡到床上,心里十分无趣。“死女人,以为我不敢强迫你?”他使劲拍一下枕头。他嗅了嗅枕上的清香,把枕头搂进怀里。
      秦廷佐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妻子立刻就叫丫鬟更换床品,跟十二年前一模一样,依旧是连被褥、枕芯都换掉。秦廷佐恨得几乎要咬碎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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