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嬿婉传》红药生

4、宫外榴开

　　两年匆匆过去，大阿哥在我的指点下也愈发精干成熟，不再像之前一般总显摆自己的长子身份，而是沉心于学问，对四书五经颇有些见解，得到了夫子们和皇上的赞许。不仅如此，更是对永璜细心指导，哪怕自己宵衣旰食也会帮着三弟温书，让纯妃颇感欣慰。

　　娴妃因深受委屈，被晋封为了贵妃，可皇上终究还是薄幸君王，面对如懿面庞醒目的烧伤，他既愧又悔，相伴如懿时总还是难以面对，这两年内虽赏赐了不少珍奇，但甚少召幸娴贵妃，如懿亦看清了君心，冷了对皇上的情分，也深居简出，很少再见外人。而高贵妃这些年虽盛宠不断，但是身子愈发孱弱了，还添了梦魇缠身的症状。

　　永璜年纪也不小了，娴贵妃与纯妃商讨，将伊拉里氏许配给永璜做嫡福晋，七品官明泰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做侧福晋，而永璜也向两位母妃提了想纳我做侍妾，二人也没有反对，便命人替我置办了陪嫁首饰，并给我娘家发放了一笔钱财。

　　多年的宫中生活，我早已厌倦了这人心叵测的内廷。如今我有了出宫的机会，虽是以侍妾的身份，但我自信我与永璜多年情分，又有相互扶持共进退的未来，将来必有一番天地。

　　许是久居深宫，宫外的生活对我来说，纵使繁琐，也别有一番滋味。然而，我虽为永璜的妾室，地位不高，但却得以辅佐府中事务。侧福晋年幼，不谙世事，永璜心知福晋尚缺历练，便将府中琐事托付于我，凡府中大大小小之事，皆由我一一照料，既要顾全大局，又不得过分逾越福晋的身份。如此种种，倒也常常让我回忆起往日身居皇贵妃时统领六宫的光景。只是今非昔比，往事不可追，我也只好默默调适心境，权作练心。

　　福晋伊拉里氏名唤如云，是个秉性温和之人，因她不是高门出身，只是纯妃远亲，所以在府中行事也谦和低调，待府中诸人都是极厚道的。论府中恩宠，其实也就只有我和福晋伺候永璜，平分春色。因家里的琐事离不开我协助，我对她又恭谨，她也从不难为我。侧福晋婠芙年十四有余，形容看着还是一团孩气，但性格有些骄矜，每次相见都仗着身份不待见我，我也懒得与她理论，只满脸堆着笑应付过去。

　　平静安稳的生活倒也让我心安。我在院中种了几株花树，有梨花、海棠、樱花，皆是我在宫中时所钟爱的品种。每逢春日，院中繁花似锦，微风拂面，花香扑鼻，宛如从前宫中的百花齐放。但宫中花虽美，却总少了几分生气，如今的花树却仿佛更有生机。为了图个闲情，我还让府里的管事扎了个小秋千，没事时便在那秋千上悠悠荡着，看着满园花开，心中也平添几分惬意。

　　入夏后，永璜的政务愈发繁忙。他每日早出晚归，脸上常常带着疲惫之色。我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担忧。一次，他深夜归来，我亲自为他准备了消暑的凉茶和点心。

　　“夫君回来了，快坐下歇歇。”我轻声说道，将凉茶递到他手中。

　　永璜接过茶，微微一笑：“嬿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笑了笑：“夫君未归，我怎能安心入睡？况且天气炎热，给你备些消暑的茶点也是应当的。”

　　他看着我，眼中透着一丝感激和欣慰：“有你在，真好。”

　　我坐在他身旁，见他眉头紧锁，便关切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近日朝中事务繁杂，我总觉得力不从心，怕是辜负了皇阿玛的期望。”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劝慰：“凡事不必太过执着，适当的时候学会放宽心，都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若求过满，反而难以持久。”

　　他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些许温柔。“妾身只希望夫君能好好保重身体，”我柔声道，“夫君为朝廷尽忠心，妾身自然知道你不肯懈怠，但倘若身体累垮了，皇上也不会安心。”永璜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夜风轻轻拂过，窗外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片刻的静谧添了一抹诗意。我抬头望向窗外，星光点点，月光如水，映照在院中的花树上。此时，花影与月色交织，竟比白日里更显静美。

　　夜色正浓，凉风轻拂，永璜的怀抱依旧温暖可靠，仿佛在这一刻，我的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难得的静谧中。然而，正当我沉浸在这片刻的温馨时，外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澜翠匆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福晋有喜了！”

　　这话一出口，永璜的臂弯骤然一紧，似乎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他微微侧目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那份惊喜便迅速蔓延开来。那本是几分疲倦的眉宇，瞬间舒展开来，双眼中满是光彩。

　　“你说……福晋有孕了？”他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要确认自己所听到的消息是否属实。

　　澜翠立刻点头，“是啊，太医方才为福晋诊脉，确诊福晋已有两月有余了。”

　　永璜听后，眉眼间的喜悦再也藏不住，他猛地起身，几乎要冲出房门去见福晋。可他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我，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我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夫君，这是大喜事，你快去看望福晋吧。她这几日一直身子不适，如今确认有孕，正需要你的安慰。”

　　永璜眼中闪过感激与温柔，他轻轻点头，握住我的手说道：“嬿婉，你总是如此体贴明理。”

　　我看着他匆匆走出房门，心中却没有丝毫怨怼。自入府以来，我便清楚自己的位置，虽与永璜情意深厚，但福晋才是王府的正妻，如今她有了身孕，这对王府乃至整个家族而言，都是无比重要的大事。

　　夜风依旧轻柔，院中的花影随风摇曳，我走到窗边，心中感慨万千。我想起了宫中的种种旧事，那些背负着家族期望的女子，为了怀上一个孩子耗尽心力。如今福晋有孕，意味着她的地位更加稳固。这一世，我并不求得太多。只愿永璜心中有我，便已足够。

　　福晋有孕之后不久我也传出了有孕之喜，整个王府都沉浸在即将添丁的喜悦里，宫里的赏赐也不断。永璜携着我与伊拉里氏去宫里给各位娘娘请安谢恩。想来也是有趣，曾经我与这些妃子娘娘互称一声姐妹，如今却要当她们是庶母。

　　这次再看到娴贵妃气色状态似乎好多了，脸上的烧伤也因着太医的悉心医治淡了不少，永璜对娴贵妃是有几分真情的，一直都在想法子哄她开心，只是她见久了君心凉薄似乎也心死了，每天只与几个亲近的人在翊坤宫侍弄花草，焚香品茶，眼眸里是比前世更淡薄的神色，在我看来“哀莫大于心死”，看着她这般我似乎也没有从前那般恨她，也许是所谓的释怀了罢。

　　数月后，福晋诞下长子绵德，而我诞下一个女孩儿唤作芳哥儿，永璜温柔的握着我的手，逗弄着襁褓里玉雪可爱的女儿，她看着有些像我前世所诞的七公主，我看着她天真的笑靥，总觉得历经世态炎凉的内心仿佛一瞬间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