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你一生》慕荣舞姒

3、相思已成灰

　　天儿满百日的那一天，龙彻召集群臣于百花苑为太子庆祝，一时间原本颇为冷清的皇宫热闹非凡。群臣祝酒，君臣尽欢，
　　“阿娘•••”怯生生的童音响起，一时之间，满苑皆静，众人都惊诧地望着利幽身边三岁左右的童儿。
　　是无幽，我的无幽，我已经逾年未见的儿子，他还未忘了他狠心的娘亲，然而我却与他再不能相认。望着他眼里喜悦的光芒，我的心揪的痛起来，我的儿，我的无幽。
　　“阿娘，无幽要抱抱。”无幽伸出双手，整个小脸都因笑容而亮了起来。我不忍再看，别过头来靠在龙彻的肩上，泪水沾湿了他的龙袍。此时才发现我从不曾恨过我的孩子，又或许那恨只是为了掩盖我爱无幽的事实，因为我怕，怕再一次被爱所伤。
　　“无幽，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无幽的娘早已经过世了。”利幽的声音很轻，如一把利刃扎进了我的心里。
　　“那是我阿娘啊。”无幽不解。
　　“无幽，别胡闹。”
　　“可那是我阿娘啊，无幽要阿娘，无幽要阿娘抱••••阿娘•••”无幽的声音开始带了哭腔，我心如刀绞，起身欲走，只怕我在呆下去，便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然而龙彻却拉住了我的衣袖。
　　“利爱卿，这就是府上的公子吧？”
　　我惊恐的盯着龙彻，生怕他会向无幽降下罪来。
　　“微臣该死，教子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唉，朕倒是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讨人欢心，又与皇后如此投缘，想收他为义子，可常常进宫陪陪皇后和太子，爱卿意下如何啊？”
　　我望向龙彻的眼神由惊恐变成了感激，这个男人，总是能让我感动，我欠龙彻的，只怕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将天儿交到龙彻怀中，我向无幽伸出了双手。
　　那一晚，大臣们守着这个公开的秘密，纷纷向龙彻道喜，恭贺皇帝喜得麟儿，不仅是傲天，还有无幽。
　　只是利幽，为什么你的身影看来是那么落寞，落寞的让人心疼？

　　宫中的岁月流水一般，转眼间无幽已经九岁了，天儿也刚过了七岁的生日。凤藻宫的日出日落经年不变，三十岁的我明艳如昔，只是专宠已不再。龙彻纳了丽蔷二妃，前些日子又由番邦进贡了数位佳丽，他的眼里，早已不止我一人。我每日的消遣，就是等待无幽和天儿下了早课之后来凤藻宫请安。听无幽说起他的父亲，一点一滴都足以令我品味半日，排遣无聊。
　　只是我未料到，我们再次的相遇会是这样的情境。
　　“嫣儿，你过得好吗？”
　　再见利幽，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可笑至极的话，命运兜兜转转，结局往往是让人难以预料的讽刺？抑或是这根本就是报应？
　　“自我踏出汉阳王府的那一刻起，我好与不好，早与你无关。”
　　“嫣儿，你我互相折磨了九年了，何苦呢？这又是何苦呢？”他苦笑，俊脸苍白。像是随时会融化在这漫天的白雪之中。
　　原来我的心，还是会痛。
　　“嫣儿，既然专宠已经不再，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跟我走好么？我求你•••”
　　利幽，我爱了一生的男人，岁月刨蚀了心中的沟壑那爱竟在此刻显得越发清晰起来，原来我是爱他的啊，那么爱那么爱，爱到不能自拔。
　　三十岁时的私奔，有着和十八岁嫁人时一样的羞怯与不安，却也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为我抛官弃爵，只为与我相守；我为他抛夫弃子，甘受万人唾骂，也只求余生与他共度。
　　月余的相守，是幸福的上天也要嫉妒的日子。是的，上天也嫉妒了，嫉妒得不愿让我们再幸福下去，这窃来的日子，终究不能长久。于是，死别。
　　出逃的第三十四天，我怀里的男人呕尽了最后的鲜血，永远的闭上了眼。这几年来积郁成疾已经拖垮了他的身子，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数九的寒天。这些年来他欠我的，终究是用了命来偿，只是利幽，我欠你的，要我怎么还？
　　不是说好了会相守一世，怎么还是弃我而去了呢？
　　你知不知道，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冷得我连悲哀的力气都没有了，冷得我连哭泣都失去了勇气，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么寒冷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怕冷？
　　利幽死的第三天，我从龙彻的眼里看见了一脸木然的我，抱着利幽的尸首木然的看着他的纪嫣然。
　　一身明黄的龙彻，带着怒火的龙彻，恨不得要杀了我的龙彻，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我冲上去抱着他的时候，笑靥如花。
　　“彻，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我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感受着他的怒气，他因愤怒而僵硬的身体。他的气息如我想象的一般，是我拼命汲取赖以为继的温暖，所以我放不开手。
　　“彻，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一直都知道。”
　　龙彻是爱我的，我始终知道，因为爱我所以放不了手，因为爱我所以不敢再进凤藻宫，因为爱我所以身不由己，就像是现在，明明满怀都是排斥着我的气息，却怎么也舍不得推开我。
　　“彻，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我会乖乖的，从此只看你一个，只爱你一个，所以，带我回家吧，彻，我爱你。”
　　他不相信我，我知道他不相信我，但是他抗拒不了这诱惑，这么多年来，他想要的，不过是我的心。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龙彻，我的心早就跟着他死了，怎么能再给你呢？原谅我，从来都是自私的那一个，没有你的温暖，我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
　　龙彻，请继续爱我好么？尽管，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