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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扩散热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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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便饭而已,别在意,他也是一位美食家啊。”我托着下巴坦然说:“伊地知先生您知道的吧,我们既是秩序的生产者也是维护者,过去受到民主开放的思想走了不少弯路,现在我们的专业队伍正由高速发展向高质量发展转变。”
“……不对劲,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伊地知再次错愕:“这些说辞都是哪里听来的?我们是生产者和维护者吗?”
看,这不就是我能上桌的原因吗。一看就是动动嘴皮子就等着天上掉馅饼的。
美食家=饭桶。
“他还劝我不要沾染上五条悟的恶习,不要做事冲动,那个人既口无遮拦又目中无人,还老是喜欢出风头,给大家增加了很多工作量,我们要一起鄙视他。”
伊地知的脸上有深深的不解,那副表情转变为皱巴巴的苦涩。
“……一起鄙视五条先生。真是令人不安呢。”
“这样。”我双手合十:“让我们一起来鄙视五条先生。”
“五条先生该不会对你……什么都不管吧。”
我:“伊地知先生。”
“啊,是!”他站起来。
“请坐。”
伊地知受到震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五条先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哪怕他有很多支持者,尽管他是五条家主,有自己绝不动摇的势力,但除此以外的大部分咒术师是游离于社会的闲散人员,那些原子人实质上跟地痞流氓或者送外卖的临时工没有区别,需要五条先生的帮助才能摆脱像地下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命运。”
“所以五条先生在舆论上非常失败……而高层一直在舆论和政治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得到了很多朋友。大家一起互相提携,共同努力,才守护了人心安稳和日常和平。实在了不起,这位心胸宽广的老爷爷,全然没有戴有色眼镜看我,不过随口点拨几句,让我豁然开朗。”
五条悟在日本的体系里是天然的上位者,目空一切,心态稳定。
五条悟会告诉你咒术是阿基米德的乌龟,是高等数学,想想一个整天玩高数玩到自动化的人,这种人的认知、思维、逻辑真的可以等闲视之吗。
他整天神出鬼没精力过剩,嘻嘻哈哈玩烂梗,仿佛是什么情商超低还在拼命卷“松弛感”的臭傻逼——但他整套逻辑是信手拈来的,进退自如的。只是女友视角弱化了这种感受而已。五条悟性格还好本身并不让人讨厌,其实情绪都在他的掌控中。
而且他本人并没有参与严格意义上的政治活动,反倒成为各方面都在使劲蛐蛐,却能勉强接受的男明星。
透过高层玻璃看到警察在指挥交通,想到地铁的骚动,以及每天都在呼吸的浸透诅咒的空气,与脚下这座人潮拥挤的东京重叠在一起。
大城市的街道是很有特色的,硬化的水泥路面鲜有树荫遮挡,色调呈现出不明不白的灰色。面目模糊的人们踩着相似的轨迹,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的生活。这座拒绝燃烧的城市,即便堆砌再多繁华绚丽,也会被沉默淹没。
一万句来自首陀罗和达利特的感谢,比不上婆罗门真金白银的支持。就像大部分人面对上司的无理要求,也只能唯唯诺诺匍匐在地,这是一条经过无数历史验证的经验。
我觉得骨子里渴望不变的,名为日本的这个国家很可笑。在灰色的屋檐下,人们对彼此的存在一无所知,也许大部分人的感觉跟我一样。
忍不住鼓掌。
伊地知满脸写着救命。
“……啊?——啊嗯!”伊地知继续擦汗,过了好一阵才说:“星野,听你这么一说,最近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欸……是发生了很多事。”
日本骨子里是很保守的国家,一亿玉碎后皈依了现代文明,成为表面先进的现代化国家。这一切并非自发,而是由外来强行改造,真正发生的历史被人主动抛弃,变得支离破碎,本该被丢弃的糟粕摇身变成传统文化得到供奉。
而这些活化石又反过来证明了所谓的传统美德有多幽默。
每天都有很多笑料,实在太好笑了。
“池田先生很讨厌我,他被带走的那天也跟今天一样明媚,天上飘着羽毛似的云,我无事可做,坐在那发了一会儿呆就收拾东西下班了。”
外号白发凶绝虎的老头背后使劲蛐蛐完五条悟,像一朵纯洁的白莲花45度仰天,双眼略含忧郁:“人与人为什么要互相为难”。
武内步履带风,看起来同样无懈可击。他霸气地说人做事太绝会断子绝孙,还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说我做得好,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
装模作样调查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的,结果就是为了过审把池田献祭了。还以为是贼喊捉贼,同一伙人搞内斗呢,原来只是老鼠屎坏了大家的好事,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还说我作为女人过于强势,原来是这种强势啊。
还好这群狗屎也不是真的关心我,否则我早就装不下去露馅了。
呵呵。
了解到这些内情,就觉得心情不好。而且什么都没干先把姿态放低,互相弯腰读空气不安desu的气氛是真的让人受不了。
叶公好龙自我欺骗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真正发生的事被抹去了,用语言虚构扭曲一切,凌驾于真正的现实,没有可信的。
日本人天生就会这个……因为在这片土地出生,没有办法。
想来我直接冲到老头办公室讨要说法,在有心人看来,这是多么惊险刺激的场面。后来高松告诉我从她上班以来,从来没人敢越级找老头,我是第一个。
类似的故事有很多,我都当乐子听,听完就笑一笑。
这样的微笑给伊地知造成了心理负担。
伊地知很好玩,高兴时洋溢喜悦,发愁了脸就皱成苦巴巴的一团。城府不多,喜怒哀乐都在脸上。
哪怕并不是当事人,只是听我转述,已经发自内心地担忧了。
“唔,情况有点严重呢?干我们这行的经常出现心理问题,我最近也在考虑是不是该休假呢?”伊地知谨慎地说:“可以问一下星野上次休假是什么时候呢。”
“我刚刚休完假呢,难道您忘记了吗。”我惊讶地说。
“……还远远不够,如果你先出问题了,才会真的出大事。”
“可是现在人手还远远不够呢,我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理想,我要在平凡的岗位做好自己的工作。”
“真让人感动,对了……你的理想是什么?”
“是把咒术师交给国家!”
掷地有声。
“……不对。”伊地知沧桑的眯起眼睛。
“伊地知先生既是高专的辅助监督,又是总监部的一员,您有认真考虑过我们的工作性质吗?”
“我们的工作是救人。”
“对高层而言,上百亿只是小事。您也是熟练背诵《咒术师义务条约》的精英了,坚持立场很重要,但认清自己更重要啊。”
“……啊……呃。”
被我的目光直直盯着,伊地知的眼神开始游移,镜片反射着白光。
“……要说是震惊才对,咒术界有很多不近人情的地方,高层跟五条先生的矛盾一直很大,越是如此,我才认为总有一天咒术界会改变。”
“不,高层不想改变。”
伊地知:“我们的工作难道不是协调,让高层支持我们的工作吗?”
“我们的工作是说服高专接受高层的领导。”
伊地知:“……”
沉默。伊地知僵坐着,双手撑住膝盖,脑内天人交战,汗毛似乎都竖起来了。
拿出手机。
伊地知:“歪,大事不妙!五条先生……救命啊!不好!对不起出大事了!”
居然告状!
我劈手夺过他手机,对面连着几声熟悉的“摩西摩西”,“伊地知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啊我挂了”。
我有种闯进别人家的尴尬,抿了一下唇,轻声呼了口气,感受到异样的气流穿过喉咙和口唇:“五条老师,是我。”
“小夜酱!找我有事~”
“这是查岗吗?”对面的声音超快乐。
“……是查岗。”
煲了十分钟电话粥。
言笑晏晏。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把电话交还给伊地知,对方推了推眼镜,不由自主怀疑人生:“我难道真的脱离时代了?”
“星野,你是怎么让五条先生自我说服的?我现在无法描述心里的无力感。虽然你每次都摆出一副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
伊地知洋溢着语无伦次的焦虑。
“但是我永远无法跟你一样,只能跟在五条先生后面心惊胆战,唯唯诺诺——是有什么技巧,可以教我吗?”
我笑得很甜,眉眼弯弯。
“您怎么会这么想,五条先生不是向来对高层知根知底吗?”
“……啊。”
沉默了。
“完蛋了,我的世界观完蛋了。我真傻,真的……我就应该像你一样胡说八道!”伊地知大声叫嚷起来。
他愁苦地捂着脸,目光呆滞,仿佛被雷劈了:“我竟然还认真担忧,真是太羞耻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虽然没什么根据,不过,你每次说坏话都太自然了,至少要等到双方承认才作数,你喜欢五条先生?你打算喜欢他多久?”
“诶呀……!”
“不是诶呀的问题,算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反正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还是先考虑休假吧,我来帮你申请,其他事都先放在一边不要操心,你只要尽情享受生活就很棒了。”
“伊地知先生,您好吗?”
“我还好,你真的好吗,星野。”
“当然了伊地知先生,今后我也要加油对待工作。”
我握着拳头说:“高层认可了我们的努力,我会继续认真学习,认真工作,学习规章制度,向优秀的同事和前辈学习……我们配备了傻瓜式的AED,万一有人连续加班猝死,绝对可以第一时间抢救——”
“星野,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老实人伊地知严肃地问。
“……我也不一定会喜欢五条先生,说不定到明天就有新想法了。”
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另一番话。
语气不太认真,实则神经过敏似的心里一跳,说完就沉默了。托着下巴,侧着脸,偷偷拿余光瞟人。
“星野,有时候……你也挺孩子气的。”伊地知的眼镜反射着晕眩的光:“而且还一脸可爱的不以为意,而且写虚构报告的事应该还没有暴露吧……”
“啊啊,为什么要乱写,明明可以写真东西,不行不行——想到这个血压都升高了。”
心虚。
伊地知沉思了很久:“每次一牵扯到高层的事就会耗费无数精力,夹在五条先生跟高层的斗争中间太痛苦了,好!我也要加把劲,必须尽快争取恢复高专的职位,果然还是不应该让你去那种地方,结果已经变成这样了,真是让人越来越焦虑。”
“我们部门也挺好的。”
“别瞎想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休假吧,非常适合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去夏威夷晒日光浴,观赏美丽的自然风景,享受豪华巨轮的晚餐,让心情变得轻松愉快。”伊地知打断我。
“没关系,五条先生很坚强。”
“这番话怎么可能安慰得到我……我担心的不是五条先生的安危而是你的心理健康。”伊地知幽幽说。
“真的没关系的,五条老师已经在咒术界奋斗10年了,先不提总监部部长由御三家直接指名这事——无论怎么看,五条老师都是沉迷祓除咒灵导致世风日下的变态呢。我知道他作为咒术师看起来很强很励志,伊地知先生——”
“你是高层派来抹黑他的吧。”伊地知倒吸一口凉气。
我害羞地捧着脸,用温柔的声音说:“啊……伊地知先生,您就一点没想过五条先生到底凭借什么坚持到现在吗?”
伊地知吃了一惊:“他可是最顶尖的咒术师,重置当今的咒术界这样的梦想,听起来太厉害了……我怎么可能被安慰到。”
我点点头。
“您很崇拜五条先生呢。”
“早就习惯了。”
“我们并不会直接与诅咒战斗,更别说祓除它们了,我们的工作看起来平凡又不起眼。”
伊地知的喉结动了动:“……虽然真的不想承认,但是否认也不是办法。”
我不满意地说:“呐呐,伊地知先生,您真的觉得这样会得到我的认可吗?我看那个人工作量大不说,还要受到各种情绪压力,总是任性使唤别人,不能成为好老师好榜样,就连我也喜欢跟着吓唬伊地知先生了。”
“你刚刚说也喜欢吓唬我。”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就算是最强,也不可能亲自去做每一件事,他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有您坚定地支持他。”我小恶魔笑:“五条先生的粉丝。”
“五条先生的粉丝。”
“五条先生的粉丝。”
重要的事说三遍。
“……”他快要裂开了。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耀眼吗,难不成是您一直以来都觉得五条先生有与众不同的气质,温柔善良的内心、自由开阔的胸怀、强大不羁的心灵,还有化语言为行动的执行力……只要面对他就忍不住钦佩敬佩、诚惶诚恐,恨不得肝脑涂地赴汤蹈火绝不要让他孤高地战斗至最后一人……”
“快停下,差点都要感动了,你一说到粉丝,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伊地知久久无法言语。
“好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说。”
“……”
沉默持续了很久。
“……请不要再吓唬我了,星野,你现在跟刚认识的时候有很大不同了。”
“真的吗,伊地知先生。”我轻轻问。
“那时的你看起来又瑰丽又冰冷,令人难忘。”伊地知坚强地用双手撑住额头说:“只要跟五条先生接触过,就知道你有多可怕,偏偏看起来是个温柔又有礼貌的女孩子。”
“那有什么可怕的?”
“星野看起来像个普通人,而不是咒术师,这就是最可怕的一点。”
“您认识我的时候太早了,那时候我还是小孩。”
“嗯。我知道。”
伊地知认真又靠谱,是咒术界的良心,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聊天总是绕不开五条悟。这凡俗的世界,如同花与叶纠缠,风动叶动,光影缭乱。
我是围观派的,没事去投喂点阳光和食物,互动一下,观察一下状态。它们没事会指挥我干这干那,会影响我吃饭的胃口。优点是不容易像梅梅子一样养死。
“最可怕什么的,实在让人不好意思。直到现在,遇见了许许多多值得尊敬的前辈,我只配为他们端茶倒水。”我礼貌地说。
“……星野……”伊地知眼镜垮下来,头发凌乱,眼睛失去高光。
“他们都说高专很过分,说很多诅咒就是故意不管的,高层在故意控制咒术师的数量,与国家进行博弈,以安全为借口收取保护费,任职的术师越来越少,以后估计要出大问题。同时,他们对审计工作非常满意,还觉得自己家里没有直系咒术师有点遗憾,对于有术师关系的垄断以及捞油水表示理解。”
“我觉得审计确实很好。”我轻轻笑:“就像我现在觉得工作很好。”
“你看,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能让别人享受美好生活。”
伊地知:“……”
伊地知取下眼镜心痛地说:“我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我从小到大都不聪明,总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该不会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吧?真的不能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是呢。”
伊地知用袖口重新把眼镜擦得锃亮,左右为难,内心苦涩。擦眼镜的动作诡异地停顿一下,深深吸了口气:
“想要维护日常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很多。回到正常的世界,就不会害怕了。你年纪小,偶尔这么说也没关系,只要远离诅咒就恢复正常了,我们要加油。”
“嗯呢。”
伊地知:“现在私下里有些不好的议论,甚至有人跟我说,你在借刀杀人,拉帮结派搞坏事,这是不可能的吧?”
“真的假的哦?”
眨眼。
投敌一念起,刹觉天地宽。
伊地知重新戴上眼镜:“肯定不可能的,星野跟别人不一样。”
“……”并不想看伊地知真诚的眼睛。
伊地知强调:“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来聊点好听的吧,伊地知先生。”
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好受一点,也可以。
“想聊什么呢?”
“我们的谜样体育生,虎杖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