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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神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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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男子看见他们似乎也有些惊讶,听到方陵游的问话更是一挑眉。
他问:“你认得我?”
方陵游略显迟疑地点了下头,说道:“六年前,东海蓬莱岛边。”
那男子微微眯起双眼看了方陵游片刻,忽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啊,小美人长大了。”
“真的是你!”方陵游哑然,其实刚刚他并不十分肯定面前是不是当年的人。
这时就听男子身边那小姑娘拍着手笑了起来:“哈哈!叔祖又被人诈了!”
那被叫作叔祖的年轻男子听了也不恼,低头对那小姑娘说道:“叔祖天真无邪,你怎不知多加保护呢?”
小姑娘一把环住他的腰,仰头道:“是我不好嘛。”
裴剑归看着这奇怪的......祖孙二人?上前两步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华山思过崖上?”
话一出口,三个人都看向了他。
除了面前两个陌生人,还有身边的方陵游。裴剑归有些不解,扭头扫了方陵游一眼,却见他神情古怪,面露犹疑之色。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白衣人施展轻功自山下而来,倏忽间便到了近前。
来人竟是周霜。
裴剑归喊了声:“师娘。”余光却瞥见对面的小姑娘看见周霜时眼睛一亮,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男子一把捂住了嘴。
那男子扫了面前三人一圈,笑道:“先走一步了。”说罢抱起小姑娘往悬崖边急退,及至边缘也不停步,就这么仰面朝崖下倒去。
裴剑归大为惊骇,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崖边,却见那两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重重云雾之中。
好好的总不至于是带着孩子自尽。
那敢这样往下跳的,一定是轻功绝顶的高手。
裴剑归张望了片刻,转头看向刚刚赶来的周霜。
“师娘,他们是什么人?”
周霜的目光也刚从那悬崖边移开,落到裴剑归身上时平静无波,一如往日。
他随意道:“闲人。”说罢抬脚就走。
裴剑归哪里甘心,回身追了两步,又喊了一声:“师娘!”
周霜回过头,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提的酒坛子上。
裴剑归心里顿时一虚,差点多此一举地把酒坛子往身后藏。
幸而周霜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仍旧转头走了。
这回裴剑归没敢再拦,直至周霜的背影消失,他才叹了口气,走回方陵游身边。
“走吧,我们回去。”
一抬眼才惊觉方陵游模样不对,此时竟依然一动不动,仍盯着那两人消失的悬崖边。
裴剑归扯了扯他的胳膊:“怎么?走了。”
方陵游被他拉着往小屋走,却始终讷讷的,没说话。
裴剑归问:“你到底怎么了?那人是谁?”
方陵游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变幻莫测,最后迟疑着反问道:“你不认得他?”
裴剑归大为不解:“不认得啊。”
方陵游沉吟再三才缓缓说:“他好像是你爹。”
裴剑归:“?”
说什么?
裴剑归直接站住了,先回忆了下方才的情形,又看了看眼前方陵游的脸,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什么。
“......你这是在骂我?”
好端端的,我怎么你了?
“不是,我说真的。”一贯伶牙俐齿的方陵游此时竟找不出个合适的措辞来解释自己的话,只得烦闷地啧了一声。
裴剑归确实没听懂。
这怎么说真的?方才那人虽被女孩称作叔祖,可多半只是辈分大,实际看来非常年轻,面容中甚至还带着点稚气,至多不过二十岁上下。
要说是他爹,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他。
这话若是别人说,裴剑归早就冷了脸,偏偏他对方陵游拿不出什么脾气,而且对方看起来还是一副难得的认真样,不太像是在拿他取笑。
相顾无言了好半天,裴剑归艰难地说道:“那人才什么年纪?就算真当了爹,孩子多半也没断奶。”
方陵游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人的容貌确实过于年轻了,他眉头深锁低头琢磨了半天才说道:“六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六年,不算太长可也不短,若是朝夕相处或许发觉不了一个人的变化,可要说时隔六年才重新见到,还说一点也没变,那实在就有些夸张了。
“你是不是酒量不好?”裴剑归打量了方陵游半天,最后只能怀疑地看向他手里只喝了两口的酒坛子。
世上有酒量不好到一口就说胡话的人吗?
方陵游又陷入了沉思,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回了小屋。
“不会错!”方陵游搁下手里的酒坛子,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也认出我了吗?”
他说,小美人长大了。
方陵游转身看着裴剑归道:“一定是他,六年前我在蓬莱岛见过。”
六年前,方陵游十二岁,在蓬莱岛的沙滩上埋着头挖海货。
刚退潮的沙滩湿漉漉的,他光着脚蹲在细沙地上,背后背个小箩筐,手里拿着把小铲子,挖到什么就往筐里一扔,头也不抬地一路向前鸭子走。
反正也不是真想挖什么,这只是海螺弟弟独特的排遣不开心的方式,跟师姑学的。
偌大一片海滩,万万没想到能兜头撞上个人。
方陵游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感觉裤子瞬间就被浸湿了,他不由瘪着嘴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对面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长得很俊,容貌气质都微妙的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此时他手里拿着把和方陵游差不多小铲子,身后却没背篓,只脚下拖着长长一道挖过的痕迹。
看来也是在瞎刨,刨的比方陵游还随意。
“你挖什么呢?”反正衣裳已经湿了,方陵游索性坐着不起来了。
那男子倒很好说话,蹲在他跟前晃了晃手里的铲子,说道:“挖走不开心。”
原来如此。
“那我们就是同道中人了。”十二岁的方陵游老成地说道,把对面人给逗乐了。
他问:“小美人,你有什么事不开心?”
他叫自己小美人,这很顺耳。方陵游叹了口气,决定跟这个素不相识的同道中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心事。
“我穿了件漂亮裙子去看比武大会,被族里的伯伯训斥了一番。”
男子将他上下一端详,劝慰道:“穿裙子的男孩儿不多,你伯伯想必没见过世面,你体谅长辈一些。”
方陵游又道:“他家有个堂哥,还说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男子挑了挑眉,笑道:“不是就不是呗,你非做那个干嘛。”
倒也不是非做?
可人家都那么说。
方陵游思索片刻,问道:“不用的吗?”
男子点头肯定:“自然,你穿什么衣裳,是不是别人口中的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人家笑我像女孩儿怎么办?”方陵游追问。
男子奇道:“像女孩儿是难听话?女孩儿有什么不好吗?”
方陵游琢磨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男子又道:“我就见过几个女孩儿,或娇柔或明艳,孤身闯荡江湖,既不学男人举止,也没做男人打扮,并不妨碍她们是顶天立地的人啊。”他手里的小铲子拄进细沙中,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歪头似在回忆什么往事,口中天马行空般随意说叨着:“人这一辈子啊,能写好个‘人’字就很难得,至于男女,分别不过皮囊罢了。”
方陵游大彻大悟!
倒也没有。
不过这人说的好似是有几分道理,等会儿回去他要问问娘亲。
方陵游自小就知道有恩必要偿,本着公平互惠的原则向面前这人问道:“那你有什么不开心啊?说出来我开导开导你。”
男子又叫他给逗笑了,刚要开口,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钟英!”
方陵游一个激灵就蹿了起来,这声音是他师父。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觉耳畔掠过一道疾风,一个白影从他身旁冲出。
面前的男子动作也是飞快,刹那间已退出数丈远,只在方才细沙滩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印。
转瞬之间两人就在不远处打了起来,方陵游目瞪口呆。
一是从没见过师父如此认真的动手,二是没想到这忽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功夫这么厉害,面对如此认真的师父竟还有点......游刃有余?
两人打了没多久,海面上遥遥传来一阵号角声。
方陵游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大船正缓缓驶来。这里只是片沙滩,没法驳船,大船估计是害怕搁浅并未靠得太近。
“先走一步了。”
只听那陌生男子这样说道,接着便自战局中退出,转身施展轻功朝那大船飞去。
夕阳余晖之下,他神乎其神地踏浪而去,及至身影变得极小,只隐约能望见他跃上了大船的甲板,很快大船就调转了船头,朝着茫茫大海中驶去。
方陵游站在岸边怔怔地看着。
“师父,他是谁啊?”
方陵游的师父,就是方兰桡的哥哥方羽楫,此时紧握着手中的伞柄,遥望海天一线的神情近乎杀气腾腾。
他冷冷道:“坏人。”
方陵游觑着师父的侧脸,默默将那句“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给咽了回去。
后来方陵游还是很好奇这人是谁。
自己感觉是好人,师父却说是坏人,年纪看起来不大,功夫却厉害的离谱。
可师父不说,娘亲也不肯说。直到他说要去问师姑,说师姑最疼他,要是知道一定告诉他,他娘亲才无奈地拉住他,说那人好像是剑离的爹爹,叫他不要多嘴,更也不许去方兰桡面前提......
方陵游简单说完六年前的事情,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叫钟英,我一定没认错,六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一丝一毫都没有变。”
裴剑归沉默片刻,转身朝屋外走。
“我要去问问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