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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下元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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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脸上谄媚的笑好似凝结的湖水,僵硬的嘴角连带着眼尾微微抽搐:“沈姑娘的意思……”
“一切都是误会,把鞭子收起来吧,至于娘娘那儿,我自会亲自前去解释。”她尚且不知眼前宫人究竟从属哪个宫,但来人微微扬起的下巴隐约透出傲慢,背景想来不容小视。
莫说宫人,便是云袖也哑口无言。
元昭将沈念念推入湖中,是众多宫人亲眼瞧见的事实。
云袖当时也候在御园,虽听不见姑娘与这凶手说了些什么,但落水前二人纠缠在一起是不争的事实,姑娘何故替凶手说话!
饶是如此,姑娘的命令高过一切,满面不悦的丫鬟还是快步上前,先一步夺过宫人手中染血的长鞭。
宫人进退两难,只得行礼退下。
待院内外人退了个干净,沈念念终于迈步而出,自那空寂的长廊踏入落满积雪的庭院正中。
“你……还能走动吗?”
她停在了女子跟前,自高处看去,元昭的面色惨白一片,渗出白衣的血迹落入雪中似点点红梅。
她的记忆依旧模糊,但任务令她清除元昭的黑化值,便不能让对方继续受苦。
沈念念的声音极轻,轻得唯有她二人听见。
元昭却不曾应答,只默不作声地抬眼望向她。
褪去适才的锋芒与敌意,如今的元昭,眼底朦胧得令人看不透彻,良久,才淡漠疏离地垂下眼去。
她顺着沈念念的话语挣扎起身,然伤势过重,每每摇晃着站起,又不得已脚步一软重新跪落在地。
唯一不变的,是笔直如青竹的脊梁。
“云袖。”
“姑娘?”
“去屋内取件大氅来。”
云袖闻言微微睁大双目,目光在二人身间来来回回探寻,片刻后,颇为不悦地嘟囔了声。
脚步匆匆远去,又匆匆赶来,她接过递来的厚重大氅,作势要为元昭披上,却见对方颇为顾忌地侧身一躲、面露鄙色。
“你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姑娘好心替你说话,还亲手为你披大氅,不领情也就罢了,露出这般脸色给谁看?!”
云袖好似点燃的炮仗,一瞬便叫嚷着冲上前,作势要收拾她,可自家姑娘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叫她吃瘪地狠狠攥紧双手。
“不要也无妨,你可有信得过的人?我命人找来,送你回去。”
元昭低垂着眼眸,依旧未曾回答。
云袖暗暗嘟囔:“一个前朝公主,过街老鼠人尽可欺,哪里还有信得过的人……”
沈念念恍然,全然忽视了自家丫鬟口中隐隐的嫌恶:“那便暂且留在这儿,等雪停了,我命人送你回去。”
“姑娘!”
“对了云袖,你方才说,国师不多时便会赶来……”
“是啊,一个前朝余孽,若是叫国师看见了……”
“那便别让他瞧见。”她面色肃然,不似半分玩笑,一瞬堵住了丫鬟口中将欲吐出的字句。
云袖委屈地瞪大双眼,不为旁人,而是为沈念念不甘。
她落入水中险些命丧黄泉,凶手是个人人喊打的前朝余孽,救回一条命的姑娘非但不惩戒凶手,还对其和颜悦色。
凭什么!
姑娘眼底的执意不假,心中纵然百般不愿,她身为姑娘的丫鬟,便没有抗令的道理。
于是云袖颇为勉强地欠身行礼,瞪了一眼元昭后,匆匆离去引开国师。
待院中终于仅剩下她二人,沈念念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没有外人啦,拿着吧,天寒地冻的……”她微微弯下腰,一手撑着膝头,一手将厚重的大氅递与对方。
元昭一怔,颇为不解地对上她的眼眸。
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这双眼可以盛满山川湖色和天地日月,只拿来装仇恨,太可惜了。
沈念念如此想着,弯了弯眉眼:“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受了很重的伤,如此寒冷的天气恐难撑下去。”
“我死了,不正合你们的意?”
这是她头一回听见元昭开口,嗓音因缺水略显嘶哑,却依旧清冷动听。
“我们的意?”
元昭止住言语,稳下身形站起身来,寒风萧索,裙裾晃动得愈加剧烈。她没有回答,更没有接过大氅,趔趄着一步一步走向门外。
头顶的数字,半分未动。
是个执拗的人。
亦或者说,元昭与这具身体的原身当真有什么难以磨灭的过节?
沈念念尽力回忆,可除了呛水的痛苦与恐惧,落水前发生的事半分也记不得了。
“系统,你能查一查,元昭和原身可曾有过什么恩怨?”
初临此地,借由系统了解原身背景并不违背穿书规则。
【宿主当真要听?】
沈念念微微睁大双目:“还真有恩怨?”
【与其说是恩怨,倒不如说是……纠纷,嗯,情感纠纷……】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她恍惚以为自己听岔:“情……情感纠纷?”
沈念念没什么感情经历,唯一了解的渠道,便是小时候躲在被窝中看的一本本书。
“莫非是什么‘她爱他、他却爱她’的狗血三角剧情?”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却见系统陷入长久的沉默,良久良久,才轻轻讪笑了声:
【宿主有所不知,宫帏之中,多的是不受宠的妃嫔和孤独终老的宫女下人,私下里男男女女们互求寄托已然不是什么新鲜事……元昭虽是前朝罪人,但样貌一等一的出众,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难听了些,但却是元昭真真切切面对的。】
沈念念恍然:“你的意思,那贪图元昭相貌的,便有原身?”
【何止原身,这宫中有权有势的人太多,而她身份特殊,即便是个最底层的丫鬟下人,也能踩她一头。】
她总算明白了适才那位亡国公主缘何对自己的接近露出鄙夷之色。
这下难办了!
二人间有此等过节,别说是降低黑化值,便是取得对方的信任也难。
“这死东西怎么倒在这儿?晦气!”
沉默着,院墙外忽而传来老太监嫌恶的呵斥,声音极轻,却依旧被她敏锐地捕捉,沈念念猛然回过神,顾不上大病初愈的虚弱,扔下手中大氅、迈起步子便往院外跑。
她记不得这院子的格局,只记得元昭适才离开的方向。
步伐愈快,凛冽寒风便愈是刮得脸生疼。七拐八绕地追出院外,恰恰就在院墙边,满面不悦的老太监拽起早已昏迷不醒的元昭的手臂,便要拖行。
“等等!”
“沈姑娘……”未曾想会在此地见到她,老太监诚惶诚恐地行礼。
“此人与我有些关系,留给我吧。”
若他未曾记错,不久前宫内便传开,这前朝余孽以下犯上、将国师之女推入水中酿成大错,如今看来,国师之女活得好好的,势必要清算恩怨。他虽想拿这贱人的身体换些银两,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国师之女岂能他能得罪的。
“自然,自然。”老太监心中一阵盘算,布满皱纹的脸旋即堆满笑意。
元昭伤势过重,纵使没有任务在身,沈念念也难以放任她自生自灭。
更何况若没有前身贪图其美貌,便不会有往后种种祸事、令其陷入水深火热。
她轻轻托起对方的双肩,试图绕开伤口,岂料新伤旧痕遍布,几乎没有下手的地方。
“过来搭把手。”
于是她干脆唤了声老太监,自顾自转过身去,示意其扶妥。
“沈姑娘若是需要,奴才给您把这贱人拖进去……”
“少废话。”
老太监噤了声,动作迅速地扶起元昭。
甫一背起她,沈念念便心下一惊——太轻了!
适才元昭挣扎起身时,个子高过自己半个头,却未料到衣下身躯如此瘦削,背着竟无半分难捱的沉重。
“对了……”
她回头轻轻扫了老太监一眼,对方登时接住她的话柄:“沈姑娘可是要外伤药?奴才这就去寻来!”
真不愧是宫中存活的人精,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她的想法。
“有劳。”
“哪里的话,能为沈姑娘效劳,是奴才的荣……”
话未言毕,人早已步履匆匆消失不见,老太监伸长脖颈探了一眼,自顾自悄声嘀咕了阵。
国师之女,也瞧上那罪人了?
沈念念步履飞快,生怕晚了治疗的时辰,因其身份特殊,寻太医来诊治想必困难重重,不若暂且将她好生安顿,试试寻常的外伤药。
她将对方安置在了适才苏醒的卧房。
此处并非她熟悉的地界,纵然有国师之女的身份傍身,也没有住在宫中的道理。想来是意外落水后,特许她在此暂居养伤。
元昭背上俱是鞭痕,便只得趴着。
气若游丝,却好在还有一缕气息吊着。
沈念念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到任何药箱的痕迹,直至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老太监送来了创伤药。
他有意无意便要伸长脖颈往屋内探,被她一声轻咳吓了回去。
如今合上门扉,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只剩下她与元昭二人。
屋内的炭火还在烈烈灼烧,宣窗微阖,气息流通,因而屋内温暖,却并不憋闷。
她攥着手中药瓶犹豫片刻,换作往常,她定毫无顾忌地为她宽衣上药。
可自打听了适才系统描述的恩怨往事,她忽的没了勇气。
万一雪上加霜,让对方更厌恶自己便不好了。
沈念念来回踱步,又不见云袖归来,只得小心翼翼靠近床榻,低声轻唤:“你……还醒着吗?”
帐内一片死寂。
“事出有因,我是为了给你上药,并无其他非分之想,还望你醒来别怪我……”
“不说话,那便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