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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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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出嫁
等待的时光原本该是漫长而无聊的,却因为恰巧是在过年,一场热热闹闹的年结过后,漫天洋溢的喜气还未将歇,就迎来了元宵。
虞府上下除了一碗圆滚滚的汤圆,再没有什么和这元宵节有关的东西了,全府上下都在为第二天的婚礼做准备,这一夜,就和除夕似的,全府上下灯火通明,无人思衾。
红锦的地毯早已铺就,地毯上厚厚的花瓣被风一卷,就是一场漫天的花雨,花香浸润在空气中,散发出和这天气截然不同的暖香。
桌上的红烛在今晚先燃了一对,烛影印在旁边折叠方正的大红喜服上,金线织就的云纹和卧龙跃然其上。
虞城栖坐在桌前,枯对红烛,一只素长的手抚过云锦,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至极,一如这窗外的月色,干净、柔和。
“哥!起了没,娘让我来帮你换......”十六话音没落房门就应声而启,他看着虞城栖皱皱巴巴不修边幅的样子问:“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虞城栖说:“别废话,娘让你来干嘛?”
“哦,娘让我来帮你穿衣服,一会儿喜娘就要来给你束发了。”十六扯着虞城栖的袖子就往里走,“快快快,抓紧时间,别误了吉时。”
虞城栖说:“到底谁结婚啊,你这火急火燎。”
“你这被子整整齐齐的,衣服也没换,不会是一晚上都没睡吧?”十六说,“胡茬也老长了。”
“睡不着,你去前厅等着,我先沐浴,一会过去。”虞城栖往外赶人。
十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娘让我给你换衣服呢。”
虞城栖说:“走走走,以前不知道你是姑娘家就算了,如今兄长都要出嫁了,你还呆我房里算什么事?”
十六说:“那好吧,你快点,一会儿等久了娘要亲自来请的。”
虞城栖叹了口气,端着衣服往屏风后走去。
“那边少了椅子,快搬两条过去。”七姨娘忙前忙后没个停,“桦儿呢?桦儿怎么还没有来,不是让你去叫他吗?人呢?”
十六端着盘瓜子磕得津津有味,“我刚刚去叫了,他说洗个澡就过来。”
七姨娘说:“洗澡?都什么时候了还洗什么澡啊?这要误了吉时可怎么办?”
“有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十六搁下瓜子盘站了起来,“要不我......”
“少爷来了!少爷来了!”
“好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咱们家少爷可真是人间无敌呀!”
“十六少爷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
虞城栖穿着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腰间扎条同色金丝云纹带,还未束起的一头黑发随风而动,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淡漠的脸上此刻却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就这么笑意盈盈地进了前厅。
“哎呀,少爷,你怎么没束发就跑到前厅来啦?”虞城栖前脚刚落到前厅,还没站稳,又被喜娘拉回了房里。
“少爷,您坐好嘞,我这就帮您束发。”喜娘拿起梳子念着吉语,“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喜娘的声音洋洋盈耳,穿过虞城栖的发梢,流向窗外那早已斜支横逸的梧桐,梧桐也把这桩后来流芳千古的喜事悄悄说予树梢的画眉听,画眉则衔着花瓣将这喜事通达宇内,一时之间,昭国上下净是花香鸟语。
与此同时,南街对面的北市也是一片如火如荼。
“小四今天这身红妆定能艳惊四座,成为咱们昭国百年间最美的俏新娘。”花家三公子花沥棠一早便起来忙前忙后的。
花絮棠嫣然一笑:“三哥就别笑话我了,以后三哥定能娶到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这些事都得看缘分,就像我们家小四一样,得遇上对的人才行。”花沥棠侧身让了一步,“行了,让喜娘给你束发吧,吉时快到了。”
“少爷您先去前厅招呼着吧,我这就给小姐梳妆,得紧着点了。”喜娘说完便唱着吉语给花絮棠束发,“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举案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
从南街到北市延绵不断的大红地毯显示着主人无比的尊贵的身份。十里红妆,满城皆庆,这红得让人心醉的颜色,在多少闺秀眼底,映上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当花府的车辇落到虞候府外的时候,正是整条长街最热闹的那一刻,两边的茶楼饭馆都挤满了人,一扇小小的窗户都挤满了乌泱泱的脑袋。有人想借机一睹花四姑娘的花容月貌,有人想看看天人之姿的红衣十六郎,总之没有人愿意错过这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听说这虞府的十六公子平日在府中是最不起眼的,平时闷声不响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勾搭上花家姑娘的。”路人甲说。
“可不是嘛,还是当今圣上指的婚呢,真是命好。”路人乙说。
“这不好说,兴许人家有什么咱们学不会的本事能讨姑娘欢心呢?”路人丙说。
路人甲忽然惊叫:“快看快看,新郎官出来了!”
漫天的花雨因风而起,霎时间被卷入整条长街,四散开去,铺在花瓣下面的红毯这才露了出来。
虞城栖依旧笑意盈盈,他缓步走向披满红纱的车辇,在三步之外躬身行了一礼。
此礼在昭国的意义相当于一个承诺,一个当着全集云城老百姓的面向新婚妻子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此生不论妻子生老病死还是不能生养,都不能以任何借口再娶妻妾。
花絮棠见他行了此礼,连忙掀了纱帘跳下辇相迎。
“十六好福气啊,花姑娘竟然下辇相迎。”虞城桦看到这一幕也十分动容,“以后咱十六就是花家的花小五咯!”
虞城栖牵着花絮棠走到那八驾的辇车旁,随后他弯腰一把抱起花絮棠,脚尖轻点就飞身上了辇车。
“嚯!这虞十六居然是个练家子,轻功了得啊!”路人甲惊叹。
“花家姑娘下辇相迎,这是要将虞十六以夫相待啊!”路人乙说。
“当真是举案齐眉啊,一个承诺不离不弃,一个愿意将身家分一半予对方,简直羡煞旁人。”路人丙说。
一个苍老遒劲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此二人定能珠联璧合,白首成约。”
“刚刚是谁在说话?”路人丙问。
“不知道啊。”路人乙。
“光听见声音,没见人。”路人甲。
“吉时已到!”虞府门口高声唱起吉语,“起!轿!”
两位新人在轿前的举动当天就传遍了整个集云城,次日竟还飞过宫墙,传到了御前。
八驾的车辇在路上凛凛而行,漫天的花香沁得人身心荡漾。从南街走向北市原本不要多久,可这夹道相迎的百姓们无疑给行程增加了许多的阻碍。
两位新人都在车辇里头正襟危坐,此生两人之间氛围未免,颇有些相顾无言的味道,但车辇开进花府之前,两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只有花絮棠偶尔偷偷摸摸隔着盖头望一眼旁边的郎君,脸上盛满了霞色的红晕。
花府礼仪很多,落轿后一路规矩很多,两人从大门口顺利到达新房内已是接近黄昏。
“额......花姑娘一路劳顿,辛苦了。”虞城栖没话找话说,总不好让女孩子先开口吧。
花絮棠笑道:“无妨,平时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坐这车辇稳稳当当的,一点不累人,只是摇摇晃晃闹得我困倦。”
虞城栖说:“要不你先睡会儿,反正我一会儿就得出去陪席敬酒了。”
“不必,我在这坐会儿就行。”花絮棠的笑意未停。
虞城栖闻言也跟着在床沿坐了下来,一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姑娘饿了吧。”虞城栖走到桌前端了两盘看着不错的高点放在花絮棠手边的矮几上,“当下没有别的,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一会儿开席我就吩咐梓童送些你喜欢吃的来。”
“噗!”花絮棠低笑,“亲也成了,堂也拜了,你还叫我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再改口啊?”
花絮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把握得极好,三分的责备外包裹了七分小女儿家的娇嗔,这温声软语传入虞城栖的耳朵,就像是一束烟花瞬间炸了满怀。要不是还有些事他非弄清楚不可,此时估计已经改口了。
“交杯酒和和结发礼还未行,不敢唐突了姑娘。”虞城栖说。
“也好。”花絮棠说,“以前总听闻虞府十六公子行事乖张不知礼数还唯唯诺诺的,如今一看你可比那探花郎还要守礼。”
虞城栖忙说:“兄长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敢含糊,只是平日里和我拌嘴多了,嘴下有些不饶人,姑娘莫怪。”
花絮棠说:“我这是在夸你守礼克己,并无贬低你兄长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姑娘莫怪就好。”虞城栖说。
“姑爷,老爷让我来请您去前厅开席了。”云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虞城栖往门外喊了一声“这就来。”说完就起身对花絮棠说,“姑娘稍等,我这就让梓童去准备饭菜。一会你就先撤了盖头吃饱再说,我估计得很晚才回,累了你就先睡,不必拘泥于这些形式。”
“好,你快去吧,前厅还在等着呢。”花絮棠此刻心里装得满满当当,全是来自这个刚刚拜完堂的郎君的关怀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