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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 ...


  •   ——回家的路,有时,也要披荆斩棘。到达的,也不都是温暖······如果有幸,还有人愿意给你拨亮守候的灯盏,那么,请珍惜这浮躁世界中的幸福、美满!

      1
      我知道,我和亮子都疯了,被那个从楼顶纵身跃下的白衣女子惊疯的,那种决绝,那种凄美,那种义无反顾——时时刻刻刺穿我们心底薄弱的防线,像柄利刃,生生剖开我们的良知,在欲望的海里逍遥、快活,活的风生水起的我们,霎时就触礁、呛水,咳的没有办法呼吸。所以,只有酒才解得了那份惊悸,只有醉才能对自己的无耻自圆其说!是的,我俩像疯子一样指着彼此,叫着无耻,喊着,没人性,然后就笑,笑弯了腰,笑出了泪,剩下的就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仰躺进沙发里,像两条搁浅的鱼,等待一杯水来救赎······
      “干杯”亮子举着瓶子,眼珠腥红。
      “干”我也拎起手中半瓶液体,叭一生脆响后,倒向已品不出滋味的口里······
      “林子,你不知道,当这么多年编辑,这篇稿是我最、最、最、满意的,也是我最知羞耻,最懂德行的一篇,我TM灵魂出窍、星宿附体了,哈、哈、哈!”亮子再一次笑出了眼泪。
      “不对、不对,你抄袭,那是那女人的,干净、纯粹,和你有屁关系”。我斜着眼,晃着手臂,多年不曾出口的粗话说来一点都不别扭。
      “别装深沉,你懂什么-是诗,她那就是-几句遗言,她的诗你-没机会见了,都TM——烧了。”
      “烧了,对,烧了,烧了好,干净,遗言也好,也干净,像消毒水······”我喃喃的,眼皮硬的再也撑不开。可,总有些让人厌烦的声音搅进来,扰那本就破碎不堪的浅梦!
      “我就知道在这,凤,把你家亮子看住了,别动不动就弄什么新闻刺激我家董林,看都成什么样子了。”捷仁身上的气息被吸入鼻翼,有点呛,很不自在,我窝在沙发的身子动了动,那是一种想离开的欲望,可,我被缚着,很紧,越动越紧,勒的骨肉都痛。
      “捷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酒屋可是你家的,我还没怪林哥这几天
      老霸着亮子呢!”凤不满的反驳。
      “吃味也要找对人,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怎么了,腿是他自己的,谁还牵着了······”
      “吵死了,滚,都滚——”被聒噪到忍无可忍的亮子,愤怒的咆哮,倒把两个人唬在那里动不得。一向文质彬彬的亮子,此刻却像被惹毛的野兽,浑身散发出危险的讯息。
      “亮哥”凤怯怯地唤了一声,顿时眼里蓄上满满的、委屈的泪水。曾记何时,这可是让亮子白旗高擎的杀手锏啊!
      “我说,滚、没听见?”不再好使了,它已失去了威力,再好的武器用久了,都会失去效力。就像美色,就像新鲜,都会过时,留驻心头的永远是最初的风景。凤勾在亮子臂上的白皙玉手惊惧的松开,不置信的水眸闪现出愤怒,却只是一闪而过,不知逃不逃得过那双醉眼。
      捷仁的唇角闪过一丝冷笑,娇俏的凤终究不过一个花瓶,在这种时候如此境遇倒也不会出乎意料,只是自己呢,虽有危机,但手执男人的命脉······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林子,我们回家吧,在沙发上多不舒服·····”极尽温柔的话语,像极了通情达理的贤妻。我笑了,用手抚摸她的脸蛋,那么光滑而有弹性,手指下意识的扫过她丰厚的唇瓣,我看到她脸上的红云。“你醉了,我们先回家。”她丰腴的的身体贴着我用力撑起,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我的笑容扩大 ,我歪歪斜斜的被拉起来,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力一推,她差点摔倒,我顺势倒回沙发,被碰到一角的茶几哐当一声脆响。亮子指着跌回原位的我大笑,却像哭,我也笑,一边笑一边叫“都走、都走、都走。”两个女人蒙了,这样的我们她们还是有幸见到了,不再衣冠楚楚,不再道貌岸然,像两个疯子,借酒精拼比着癫狂!
      当我们又各自饮下半瓶的时候,她们走了,灰白的脸色像萎顿的鲜花,缺水,缺肥。醉,让我们不再支撑——醒和脸皮,睡吧、睡吧。说的醉话,一并留给不曾死的死去。
      第二天能醒来也真是奇迹,虽然头很痛,痛的如针刺、如刀剜,可还是醒来了。
      “林子,她终于见我了。”揉着太阳穴,亮子涩涩的说。
      “见了?”半睁半闭的眼在听到这话时瞬间有了光彩。
      “是,见了,她变了,很温柔,很平和,而且更美了,不像个中年女人。”亮子低下头,一丝苦笑无法遮掩的霸住唇角。
      “她,让你回去?”我不知为什么紧张的嗓子发紧。
      “回不去了,那个家不再属于我了·······”抿紧嘴,抬头深深注视我的亮子突然沧桑了,我有点茫然。
      “是我不好,让你步了我的后尘,但是,你回头应该还来得及,因为至今她还照顾着你的母亲······”亮子说不下去,我也涨红了脸。
      “让一个女人绝望,我竟然还在大言不惭的说爱情的身不由己,当时,当时······”“亮子,够了——”三年前亮子选择离婚应该有他的不得已,男人一旦功成名就,自然就应了那句古话——饱暖思□□!情人适时出现,黄脸婆、唠叨老女人如何比及,如果情人再为他离婚,就算不甚情愿,就算心中还放不下十年的结发情,也终会为新人负了旧人,并绕上一大堆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鬼话,为良心找个出口,同时诉说着自己的无奈——这不只是荒谬的剧情,也是现实的写真,不经历,只当笑话的人是真的天真。
      “我没机会了,你回头还不晚,林子,捷仁给得了你欲望和虚荣上的满足,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心最终是空的,你的孩子可能叫别人父亲,你的母亲看你的目光充满失望,你的亲朋给你虚伪的笑,你的尊严落满地,甚至都收拾不起。”亮子的口才逻辑我难及一二,在学校如此、此刻依然,他拍拍沉思中的我,站起身,“我去送雅韵一程,你先回去吧,男人还是要做他该做的事的!”
      “我也去。”

      2
      殡仪馆里,隐隐的哭声来自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那是雅韵的婆婆,旁边站着帅帅的眼睛红肿的青年男子,是她的小叔。她们对面,也就是离玻璃棺最近的椅子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背脊挺直的女人,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躺在那里的雅韵,那目光切切的说明了,那是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雅韵去后,她的家人是我们通知的,我们也亲眼看见他小叔痛哭失声的收拾嫂子遗物,和看到成堆的诗稿、日记跪地颤抖,几乎咬碎嘴唇的样子,甚至我们怀疑——但,我们又不敢,不敢让那干净纯粹的女人稍有半点污染。烧掉那些浸血的文字,是她小叔的主意,他说,嫂子的母亲是教师,不像自己的母亲大字不识,看到这些字字句句,只会心疼死,至于亮子说的发表,他谢绝了,他说这些痛给懂的人就是撕心裂肺,给不懂的,瞎了!不只是纸片会灰飞烟灭,人,也是一样,像眼前的雅韵,今天之后,她也不过是青烟一缕随风去,若干年后薄无名。
      时间静默的走过,在宣布家属撤离的一刻,一直隐忍的母亲终于将弥漫在周身的悲凉喷吐而出,还有愤怒,那直透背脊的愤怒让她苍白的面容染上一丝血红,直至眼底。“亲家母,我那好女婿就不来送送这个可怜的丫头吗?”冷,透骨的冷。
      “尤亮同志,消息、消息发了是不是?”颤抖的老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亮子。
      “发了、发了,应该来了,也许在路上,五天时间够用的”亮子的额头有密密的汗渍浮上。
      就在这时,门外奔进一个高个子男人,三十几岁的样子,英俊挺拔,在他快步奔向玻璃棺的同时,又出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丰腴、年少!
      “站住。”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苍老的大喝,像蓄积了千年的怒焰。
      不止那个男人站住,他身后的女人也惊得不动了。
      “我女儿做了什么,让你背着家人将她折磨,跟着你四处漂泊非但没得到怜惜,反而给你机会将她孤零零的扔在陌生的都市,这是你当初娶她的目的——可以让自己随心所欲,她的善良你是这样利用的?”老太太吐字清晰,声声如泣。
      “都是我不好,是我委屈了她,妈,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我真的想不到她会自杀,我以为我离开她就会回去,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自杀······”男子扑通跪地,失声痛哭。
      “不怨他,都是我的错,可是相爱没有错,我们是真心的,他只是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了····”女人扑过来,委委屈屈,却明目张胆的以爱做名义,欲盖苟且之弥彰。我忍无可忍的啐了一口!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雅韵的母亲突然跌坐下去,一直未曾流出的泪水汹涌而来,我的傻丫头,我的痴丫头,我的犟丫头,你值得吗,值得吗,千挑万选、千挑万选啊!
      “相爱,相爱,你们相爱,柱子,那你娶我女儿是为什么?你们有了孩子,我丫头知道吗,你告诉她了吗,她又怎么说?”用颤抖的手扯住女婿的衣服,她在求证,求证这个好女婿究竟对女儿做了什么,被泪浸满的眼前晃着不真实的影像,她真希望这一刻在做噩梦。
      “畜生、畜生····”白发老太太冲过去,狠命的扇了儿子两个耳光,顺势跪在了雅韵妈妈的面前。
      “老妹子啊,我对不起雅韵,对不起你呀·····”
      “我的丫头太傻,她爱的太苦,她要怎样绝望才走上这条路啊,她为什么把自己都给了这样的男人,为了他把自己扯得那么破碎啊·····”两个老人抱头痛哭。
      “哥,你还是我哥吗?是吗,拿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当宝,把个世间极品般的嫂子当草,你眼瞎还是心瞎?”怒不可遏的一把拽起哥哥,挥手当胸一拳。
      “你骂谁人尽可夫?你算什么东西?”女人挡住男人,俏丽的面孔染上发飙的愠色。
      “二小,你不懂——”男人拉开女人,想和弟弟讲道理。
      “我不是东西,有这样的哥,我算什么东西啊,骂你还轻,识趣的快滚出去,这谁家的种给谁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二小,过分了”男人怒喝,这个孩子对他太重要了。
      “过分,你说,这孩子是我哥的吗?”这一问,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只有两个老女人不能抑制的哭声。雅韵的母亲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只用眼角扫了眼曾经的女婿,没有愤怒、只有苦笑和对女儿的怜惜。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痛了,要不以她的性子,看到如今这男人该多痛啊,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就这样了结吧,一个用尽女儿一生挚爱的男人,竟是个不懂珍惜,不会用情的人。
      “当然是,我就他一个男人,我们的爱,天地可证,为了他,我宁愿被唾骂,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你们富家的根”女人的信誓旦旦让男人感动的满眼深情。
      “举头三尺有神明,举头三尺有神明,丫头,你看到了吗,有人来玷污你这干净的枉生之地了······”雅韵的妈妈颤巍巍的站起身,走近玻璃棺,轻轻地抚摸那冰凉的阴阳两世,心疼到抽搐!
      “富家的根,富家的根,儿呀,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走吧,你走吧,富家只有一个儿子,只配有一个,雅韵,老富家对不起你,是真的对不起啊,老天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的······”恨到无力,雅韵的婆婆喃喃的,一脸愧疚。扶住母亲,二小鄙夷的看向哥哥“你没有生育能力,嫂子为了你的尊严让大家保守秘密,她给你看的诊断书是假的,她没病,她喝的苦药水只为让你有尊严,她孝亲敬老,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却遇到最薄情的你,一年,你弃她于不顾,她对家人没说过一句,她等你,耗尽她的气血,每天的日记,诗歌手稿,都是血都是泪,直到完全绝望,她毁了自己,却没有半点怨言,她只说,对不起,再不能爱你,爱得太累,太苦。下辈子,请你来还她,不要很多,一半就好。”

      3

      那天,是第一次看到雅韵,也是最后一次。
      世纪大厦,亮子的杂志社在28层,最高层是30,天台上有小亭可供休憩,赏景,我和亮子常上去坐。
      天气不好,亮子说他心情不好约我过去,酒屋这样的天气生意还是不错的,但,我还是去了,鬼使神差吧!雨一直没下,天阴阴的,憋闷的不透气,远处有雷声翻滚,闪电劈开云层,像极了开合的屏幕。
      这样的天气行人稀少,因此,车还没停好,她就闯进我的眼帘,一袭白裙,长发及腰,很嬴弱,很飘忽,她就在我前边,走的不急不缓!
      停好车,看到她的身影隐进了大厦,对自己莫名的注意一个女人感到匪夷所思。
      也许,男人生来就有对赢弱的东西产生保护欲的本能吧,进了大厦,不自觉的寻找她的去向,居然没去电梯间,而是拐进了楼梯间拾级而上·····尾随上去,她很专注,也许在想着什么,就一直的走,丝毫没觉出后边有人尾随。十层,我有点上喘,她却依然如故,没半点变化,诡异的我恍惚觉得她回了头,没五官,只有含笑的唇角·······
      惊出一身冷汗,用力眨了下眼,她已过了转角,回没回过头,无从知道。我却双腿变软,不敢再继续跟着,进了电梯间,按下28层。
      “这么慢,茶都要凉了。”亮子见我进来,笑着招呼。
      “活见鬼了。”我抹了把头上的汗,还有点惊魂未定。
      “亏心事做多了,鬼来抓你?”亮子忍俊不禁的调侃。
      “走,看鬼去·····”不由分说,我拉起亮子就走。顺着楼梯往下,尽量不出声,可,怎么会没人,她去了哪一层?
      “林子,玩够了吧,也奔四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亮子拉我上了电梯。“说说怎样的鬼啊?”
      “白衣白裙,很长的裙子,走起路来有点飘着的感觉,白色高跟鞋,长头发,很顺滑——”“难道是她?走,去我办公室等,是雅韵,大概是来送稿的。”亮子很肯定的。“不过,别动她的念头,那是个好女人,很干净,却有点忧伤。”亮子警告般的语气让我有些不爽。
      “我又不是色狼,早都焦头烂额了,没那么大精力。”亮子听出我的不悦,却没再说什么。
      返回办公室,没有人来。一边喝茶,亮子一边讲起了那个女子:她很纤弱,脸色很苍白,相貌平凡,但眉间的轻愁又给了她谜一样的韵致,话语不多,常常都是倾听,她几乎没开心地笑过,牵一下唇角,就是笑了,她的诗作不多,但都很下功夫。告诉她发表了,她就点头说谢谢,说不能发表,要修改,她也点头说谢谢,但下次的作品绝不是要求改的那一篇。礼貌、端庄,寡言,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
      “亮子,上天台。”我不知自己哪根神经兴奋了,也许,这个女子的某一点太像她了,像的我可以触摸到一丝气息。
      雷声就在头上,闪电就在眼前,刚到天台,那种压迫的窒息感滚滚而来!
      “她在”。背对着我们坐在小亭里,距离有点远,感觉到她在说话,却听不到,马上就下雨了,她看看天,似乎感觉到有人,转过了身,脸上是淡淡的一丝浅笑,我们站住脚,有丝尴尬,她走出小亭,又笑笑,在离我们更远的地方—天台边站住,轻轻摆一下头,示意我们看亭子里的桌子,那上边放着手机,她在录像?我和亮子相视无语,难道······轰隆隆的滚雷,接天连地的一道闪电瞬间擦亮天地,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了······“天展素笺风作笔,一抹新红,残妆别梦各自空”
      顷刻跌落的那片白,一直一直在我和亮子的眼前晃动——
      那段影像,亮子传到了网上,半个小时的视频,没有半句怨恨,都是低语,满眼的凄凉和绝望,就那样对着你“对不起,我走了,不能再等你了。这一年,我的生命由丰腴到枯瘦,渐觉不支,爱也越发无力,我不想你回来看到这样的我。······我走后,房子卖掉吧,我的东西都扔的差不多了,只有些文字留给你会不会过分?对不起,我还是奢望着有一天,你把我记起······这一生好短,我还没来得及珍惜就结束了。下辈子,你还要不要遇见我?如果要,记得哦,用我爱你的一半来爱我,我就会很满足,很幸福·····”话语那么轻,那么柔软,这倾诉却像刀,轻轻地、轻轻地刮到骨头——

      4
      “到了。”亮子将车停在那条熟悉的小巷,他不会过去,当初他曾神采飞扬的接我出门,而今送回的却是身无分文的落魄男人。
      “回去吧,好好爱她们,你会幸福的。”我看到亮子眼里的落寞。是的,游子还有家可回,这本身就是幸福。
      一步一级,我努力积攒着勇气,心里一遍遍的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遗失了那把家门钥匙,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这门里可还有我的位置?
      “妈,您也听到了?”
      “听到了,你也听到了,那脚步声······”
      “听到了,是林的脚步声,妈,一定是他!”
      门,豁然开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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