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变异拯救指南》画雨眠听

51、第五十一章

　　京鱼不过就是去厨房端了杯咖啡，回来却看见原本在讨论程式的楚凛和001之间有了火药味儿。这几天楚凛对世界融合产生的未知代码源提出了许多种嵌入方案，001总是一个劲的否定。看得出它并不是故意针对楚凛，应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和消化改变程序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已。
　　001其实有点像这个世界的神明，不过是一个神力衰退，对世界局势的变更掌控力变弱的神明。原本它该是在自己掌控的世界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存在，如今局面的时空很大程度上让它产生挫败，以至于直接拿出了摆烂的态度。它觉得他能维持住现状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即使知道什么都不改变的话情况会越变越糟，那也总比改变面对未知的结果来得强。在001眼里，楚凛所有的做法都太激进，他本来就是个激进的人，看他在研究抗清时怎么狠毒地对待他自己就能知道。而且它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楚凛对它指手画脚。
　　各种各样的因素结合起来让楚凛和001的沟通并不顺畅。说是沟通商量，其实只是楚凛单方面做出决策，001只要乖乖照做就可以了。
　　“你对京秋分也是这种态度吗？她发明的时候难道没有给你植入过机器人只要服从人类这句话吗？001，你只是一台机器人，只是一个工具。我让你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目的是让你更好地帮助我，不是让你反抗我。你主人真是制作了一台最烂的机器。”它到底明不明白啊，惹毛他对它一点好处都不会有。
　　经过多日的相处，楚凛发现001作为一台机器，不仅有脾气，而且脾气还很大。哪怕真的将001当作一个人来看，也是楚凛共事过的，最不牢靠的同事。它确实提供了很多非常有意义的信息，可如果只是拥有这些信息，却不执行任何方案，那他拥有这些信息又有什么用？如果001是他制造出来的，大概率早就被销毁了。
　　“怪不得京秋分把你给扔了。”
　　如果这句话之前楚凛和001之前只是硝烟弥漫，那这句话无疑就是在他们中间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001愤怒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等到它冒出杀了楚凛这个想法时京鱼早就已经把它拉开了。
　　“这种人，你是怎么看上他的？”001觉得比起自己，楚凛倒是更像一台机器人，一只彻头彻尾的无知的冷血动物。他根本不知道它跟着它的主人碾转过多少时空，现在的楚凛对它来说不过是机体里的一串代码，他们不在一个位面，他根本不配提起它主人的名字，把它和他相提并论就足够成为它这一生的耻辱。它看在京鱼的面子上尽心尽力地帮他，他倒好，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它忍无可忍了。
　　001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语言的不恰当性，不是别人，偏偏它跟京鱼抱怨起楚凛。京鱼眼中的楚凛和别人眼中的楚凛压根儿是两回事，它不是应该最清楚这件事吗。想到这里001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略带不安地瞄了一眼京鱼。还好，她看起来没有为它所说的有不满的情绪。说起来，它现在怎么沦落成这样，寄人篱下还要看人眼色。它怎么能这么倒霉，怎么会和主人分开，怎么会接到这种任务，怎么会遇见楚凛这种人，怎么会······它懊恼得简直想要吐血，甚至有种想把心脏从嗓子眼里抠出来呕吐的冲动。
　　“001。”京鱼拍了拍它的背，“没事的，你只要按照你的步调慢慢来就好了。”
　　001听京鱼出声安慰他心里好受了一点，刚开始的时候它总是拿京鱼和主人做对比，对京鱼适应世界的速度缓慢而有所不满。现在当它置身处地才明白，原来就算懂得比京鱼多得多，它未必能做的比京鱼更好。
　　最终001和楚凛在京鱼的调停下达成了各自的妥协，先拿部分区域代码作为试验先行地，验证楚凛想法的正误，如果可行，001就放开其它区域代码继续系统更新。
　　为了防止被他们之外的人发现异端，他们得先谨慎地选择试验地，不过这五年来京鱼和楚凛都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对外界的地缘势力分割不甚清楚。001则沉睡了五年，这期间的数据文本和代码它需要一定时间的整理。
　　与其干坐着等待不如出去考察考察。001听京鱼和楚凛商讨这事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它现在光是消化拥有身体给它带来一系列的奇怪改变就够慌的了，现在还要出去亲身体会系统里的世界，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真的很让他不安。
　　“001，001······”京鱼喊了好几声001都没有得到回应，它好像又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世界看不到外界了。于是楚凛干脆就往它的脑子上狠狠拍了一掌。这一下直接让001一激灵回过了神，它愤怒地瞪着楚凛，明白自己打不过他只能用眼神表示抗议。
　　“001，要是你不想出去的话呆在这儿也可以的。不过如果你能跟我们一起去考察对我们帮助会很大的。”京鱼考虑到001大概还没法适应环境建议道。
　　“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开什么玩笑，留它一个人在这不是更恐怖，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注意到楚凛好像又在打量自己001有些不大高兴，他看它的眼神像在研究一个物件，或者是实验人员在观察小白鼠，没由来地让它心虚。注意到001的不适，京鱼微微一侧身，挡住了楚凛的探究视线。
　　在001到来前的五年中，楚凛一直和京鱼在一起，无论他表现如何，她总是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好像他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怎样恶劣。托001的福，他现在回想起来了。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出发，颠簸了两天到达了一处旅店，与其说是旅店，不如说是度假村，村庄外围是工作人员的住处，往里屋宇依次而建，是旅人的住处。发生危险的时候越往中心的客人做准备的时间越充分些（毕竟有时逃命这事是争分夺秒的），因此客房的价格自然也是越往中心越昂贵。处于正中心的房屋比村内其余建筑物都高上一些，最高处可以观测到半径十里外的动静，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荧幕前监视。
　　这个年代旅店的利益极其巨大，许多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当然伴随着巨大利益而来的还有巨大的风险，许多旅店坐落在远离城墙之地，尸化者时有来访，各种身份殊途之人都混迹于此。因此旅店经营者都背靠强大的利益集团，有属于自己的安保措施。
　　黄金的地位一如从前，不过原始的物物交换也行得通，甚至比黄金货币交易来得还要普遍。旅店的一旁便是当铺，他们拿了一些出发前做的劣质能源发动器走了进去。当时001还不解为何要做些劣质的出来，简直浪费材料。京鱼解释说能源是如今各处的硬通货，带上用来交易的，太过精纯的物品容易引人注目，他们出门在外低调些总是好的。001觉得现在它和京鱼的处境与原来完全对调，是它要多多仰仗她教导了。
　　工作人员用检测仪器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能源发动器后递给了他们三张卡。这三张卡中的余额是共通的，只在旅店这边能够使用，要离开的时候去一旁的余额兑换处就能换取等价值的黄金，当然，个人和团体能够兑换的黄金是有上限的，太大的金额他们可没有库存。

　　001洗完澡便想说和京鱼他们一起去酒吧喝点酒什么的轻松一下，谁知道敲开门后楚凛堵在门口冷冷地抛了句“要去自己去”，接着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001在门口挠了挠头，心下觉得楚凛有些不可理喻，他都和京鱼腻了这么多世了，它光是看都觉得腻了，可他们两个好像还嫌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似的，真是佩服他们。
　　它本来有些沮丧地想回房，眼前却出现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于是它的脚不听使唤地跟上了她们，等001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到了酒吧门前。来都来了，它也就推门进去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差点儿没把它原地送走。它瞧了瞧周围人面色如常的模样，甚至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耳朵聋了，尽管有些嫌弃，它还是坐到了吧台前，新奇地看着上面的菜单。
　　说真的，做世界的神远远地看着人们的生活，和真正地成为人亲自体会人们的生活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001来到这世界后每天都觉得很新奇，呼吸，吃饭，尝到味道，闻见香味，听到声音，感受体温，乃至于体会疼痛，它也不是说以前自己没有生命，就是觉得如今自己好像真正地活着，这种全新的，不可思议的感受让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它并不喜欢楚凛，可它很感谢他能够让它能够这样醒来，哪怕是和他有争吵，为此青筋暴起，火冒三丈都如此让人欣喜。这世间的一切向它奔涌而来，它要做的只是张开双臂拥抱，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