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噜本酱

4、第 4 章

　　疫4
　　电话很快接通了。屏幕的另一边，我的父亲背后是我家的床，我盼望着他们能回来，我殷切地盼望着。不过，这时候，他们回来了，而我呢，却躺在这个不知所谓，甚至没有一扇窗的小格子里。
　　“爸，妈呢？”“哎，在你的房间，本来说要把我们分开在咱们家的两个房子里，可你妈宁死都不愿意啊，所以我们先分隔在两个屋子里，你放心，一会儿你也跟你妈妈打个视频，劝劝她。”客观上，我能理解政府机构的要求，已经有不少案例证实，这病可以二次感染。但在情理上，我无法接受，他们让两个半辈子从未分床睡过的老人分居，尽管这是为了他们的健康。
　　“那爸，你们现在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就这样从医院出来，你们的治疗谁来负责？”视频那头的父亲嘴角动了动，我好像看到了所谓“苦涩的微笑”，“囡囡，你知道吗，医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出来，没有人想继续留在那儿啦！医生们也都不行啦，而且，一直以来，就是打抗生素罢了，到现在，抗生素是不是有效果，你应该也能明白啦！住不住院，都是一样的。你爸能扛过来！”
　　这时候的我真的很想哭出声来，接下来会怎么样，医生挺不住之后，接下来挺不住的会是谁呢？网络还能不能保障，还有电力、市政，还有粮食、自来水…世界末日是不是真的会因一场瘟疫到来？我忽然觉得很害怕，这种恐惧甚至关闭了我的视听，这时候的我，可能没有任何表情，面如死灰。
　　“囡囡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你接走，也能想到，可能现在要把你们隔离起来，保护你们吧。囡囡，别怕，我一直相信，世界就在你手中啊。”换作从前，我一定会取笑他，取笑他都一把年纪了，还会将如此中二的话挂在嘴边。但现在，我只是感觉到一阵无力，我算什么，世界怎么可能在我手中。连我自己，都已经不在我手中了。
　　“爸，你知道小关怎么样嘛？”“小关吗？他没和你联系吗？我没在医院碰到过他啊！”“他有跟我联系，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回家了而已。您好好休息。”我实在是没必要再让父母为了我的老公担心。并且，我逐渐在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随后，我又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她的症状比父亲的要严重一些。但还好，她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也比懦弱的我要坚强许多倍，几句彼此间没什么意义的嘱咐以及叮咛过后，我们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我再次听到敲门的声音，拉开门之后，我看到餐食放在了我的门口，而我两侧及对面的小格子门外放着同样的塑料盒，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并没有戴口罩。
　　都这么久了，我居然还没能养成一定要戴口罩的习惯。明明最近看电视剧的时候，哪怕是在看甄嬛传，我都时不时会冒出皇上怎么出门不会戴口罩的荒唐念头。趁着没遇到其他人，我慌忙拿上餐食，将门拉住。同时，我听到了对面拉开门的声音，好险。
　　饭盒中有蔬菜，对，我很久没有吃到的蔬菜，还有一片午餐肉，一截香蕉。把香蕉吃进嘴里的时候，我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我担心哽咽的声音传到隔壁的小格子里，我只能尽力克制，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克制自己的声音。
　　到现在，我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很听话，很配合，我离开自己的家，我看着我病重的父母被扔回家中自生自灭，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到一截香蕉。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在茫然和无助中，我想到了单位里“随时汇报现状”的要求，我联系了我的领导，如实汇报，他是个很好的长辈，他安慰我服从政府安排，之后多余的寒暄让我知道了他及另外一些前辈带病上岗的事实。
　　原来我们的工作并非无意义到可以完全停滞，只是有人，替我扛下来了。世界对没用的人，反而会不怎么苛刻呢。就这么睡下吧，等着看看，明天等待我的，究竟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