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含烟》聿枫

1、第一章

　　易泽川身着红色喜服，骑着一匹黝黑的高头大马向流剑阁的方向走去。身后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热闹非凡。

　　易家堡堡主易泽川迎娶流剑阁阁主穆珩之女穆紫星的消息早已遍布江湖，更成为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时隔二十年，易家堡已渐渐恢复了往日在江湖中的泰斗地位。堡主易泽川更是与宇文澈、公子嘉并称为江湖三大翘楚，共同维护这个动荡江湖的安宁。
　　然而，这个纷繁复杂的江湖真的能够为人左右吗？

　　红木桌子上平躺着一张喜帖。

　　公子嘉坐在案边，对着角落里的阴影幽然道：“易泽川终于要成亲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某种虚空，“这次的贺礼很重要，你亲自去一趟吧！还有，拜完堂后一定要保护好穆紫星。”

　　仿佛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面无表情的公子嘉轻抿了一口案上的香茶，书房又陷入骇人的寂静之中。

　　“公子！”书房外传来轻声的呼唤，声音柔软悦耳。

　　“进来吧！”公子嘉应允。

　　走进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面容虽不明艳却清秀可人，娇小玲珑，惹人怜爱。她微低着头站在门前，道：“公子，最近有人在碧泉镇一带发现了一名医术了得的女子，我们要不要请她过来？”

　　公子嘉放下手中的青花瓷杯，道：“近来江湖多事，我不能让小萌冒这种险，还是先查清她的底细吧！”

　　“是，公子！”她慢慢退了出去，又静静地关上书房的门。

　　红烛高照下的易泽川满面喜色，招呼着屋内来自江湖和朝廷的宾朋，众人都在向易泽川道贺。

　　易家堡与流剑阁联姻无疑使江湖中人更加依附于这两大世家的势力，而易泽川虚怀若谷的性情和文人的书卷气更使武林人对他心悦诚服。

　　“宇林居宇文澈与日沉阁阁主凌溪云到。”管家在门口大声喊道。

　　众人纷纷看向这一对令江湖中人人羡慕的壁人，开始相互议论。

　　只见宇文澈与凌溪云徐徐走来，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宇文煊走到易泽川身旁，拱手道：“恭贺易兄好逑之喜，不知贺礼，还满意吗？”

　　站在一旁的凌溪云盈盈笑道：“是啊！易兄，那个马场可是费了我们不少心思呢！”淡黄色的罗裙上绽放着粉色的花朵，却不及她明丽容颜的十一。

　　“俩位费尽心思为我和紫星制办的贺礼，我又岂会不满意！”易泽川笑道，“只是，等到你们成亲之时，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礼才好！”

　　“易兄！”凌溪云正要还口，却听管家大声喊道：“摘星阁阁主公子嘉到！”

　　屋内立时一片沉寂，众人都抬头望着门口，只有易泽川和宇文澈淡淡地笑着，似是早已预料。

　　公子嘉携一对清秀的小僮走进来，天青色的长衫有节奏的缓缓拂动。身后的小僮各抱一个梨花木雕的大盒子。

　　公子嘉径直走到易泽川面前，嘴角轻轻上扬，道：“易兄不会怪我晚到吧！只是小弟的一份心意。”

　　话音刚落，身后的小僮便一同打开木盒，女僮手中的木盒里是一把七弦古琴，男僮手中的则是一支玉箫。

　　公子嘉走到小僮中央，解释道：“此琴名为绿绮，曾因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而盛极一时，这支箫乃是我命人用和田玉打造而成。小弟借此祝易兄与夫人琴瑟和谐，恩爱白首。”

　　易泽川拍了拍公子嘉的肩膀，笑道：“多谢！这么贵重的贺礼我都不知该不该收了！”

　　“易兄言重了！”公子嘉看向宇文澈和凌溪云，“比起宇文兄的贺礼，这些不过是些死物。
　　易兄酷爱良驹，应更喜欢宇文兄的贺礼才是！”

　　“是啊！”凌溪云插嘴道，“我们只考虑到易兄的脾好，公子嘉却知晓易夫人对音律的喜爱。况且，这绿绮古琴与和田玉箫也并非我们这等江湖中人所能得到的！”

　　“凌阁主真是太抬举在下了！”公子嘉淡然道，“比起富可敌国的宇文公子，区区一个公子嘉又算得了什么！”

　　“让诸位久等了！请入座吧！”见二人似乎仍要继续下去，易泽川忙打断他们。

　　洞房花烛。

　　穆紫星乌珠顾盼，走到易泽川身旁，步履轻盈，珊珊作响。她身着艳红广袖对襟翟衣，头戴明珠凤冠，曲眉丰颊，双瞳剪水，皓齿蛾眉。

　　易泽川看着她，将公子嘉送来的绿绮古琴放好，自己则拿起和田玉箫站在一旁。

　　穆紫星心有灵犀的坐在古琴前，玉指微动，动人的琴音已如流水般缓缓而出，慢慢渗入人心。

　　易泽川也拿起玉箫，箫声与琴音相和，亦如二人此时的心境，千般柔情，万般流转，宛若天籁。

　　月朗星稀，云淡风轻，一抹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地上，伴着窗外姗姗而动的树影，共同形成一片涌动的银色波浪。

　　月光照不到的树影下，一个难以被人察觉的黑影静立其中，默默地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因月光的照射而愈显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公子嘉道：“原本易兄新婚之喜小弟不该打扰，只是……”

　　“你知道就好！”凌溪云不满的插嘴道。

　　“溪云！”宇文澈轻声责备道。

　　“无妨！”易泽川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公子嘉似乎毫不理会凌溪云，接着道：“近来江湖中不断涌现出一些小帮小派，但它们似乎都臣服于某种未知的力量，或非门的实力也在二十年间获得极大增长。然而，最为诡异的却是冥门。”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传闻冥门只是十年前出现的帮派，现今却已是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宇文澈应道。

　　“据说在冥门中最普通的杀手是鬼使和神差，再向上是黑白二使，副门主铁笔判官，门主则是阎王。”易泽川正色道。

　　“真不知道那个阎王是怎么想的，居然用这么阴森的名字。”凌溪云看向公子嘉，“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公子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头看向窗外，淡然道：“或非门的一个秘密据点已为我收归已有，诸位若有兴趣，不妨前去看看。”

　　“什么地方啊？”凌溪云好奇地问道。

　　公子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道：“莺燕坊。”

　　“江湖中最负盛名的烟花之所，莺燕坊？”宇文澈十分平静，似是毫不惊讶。

　　“你？！”凌溪云杏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面无表情走出去的公子嘉，直到他的背影也消失在眼中，她才怒道：“什么冷峻孤傲，不禁女色，我看他根本就是色中恶鬼！”

　　宇文澈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不禁笑起来，道：“不会，嘉并不是这种人。只是，泽川，你会去吗？”

　　“我……”易泽川犹豫未决，只得淡淡地应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微风吹皱了平静无澜的湖水，几片樱花落下，安静的点缀在湖面，湖水倒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公子嘉静立在樱花树下，微微动容，自言自语道：“小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顷刻，又对着树影道：“影，去查一下近来碧泉镇出现的那名女子。”

　　“是！”一个黑影如风般掠过。

　　公子嘉微微仰头看着苍穹中的皎月，眉心慢慢聚拢，愁苦的表情渐渐绽放在俊美的面庞。

　　十年前那段可怕的记忆又涌现在他的脑海，他闭上眼睛，痛苦的手捂胸口，“灭门之仇，誓必血还，只是，”他无力地睁开眼睛，“这仇，我又如何报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