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硫硝

7、上清秦淮

　　乔医本来不想接，但是他想了想他妈妈，抿了抿嘴还是接通了电话。

　　天天都要接这些让他心情糟烂的电话，早晚有一天他办个停机再找个山坳坳藏进去，哪个都找不到他。

　　-“喂，小乔儿啊？”

　　听到这个称呼，乔医捏紧了拳头，直感觉自己牙根都有些痒痒。捏了半晌，他倏的又松开手，深深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道：“阿姨，有事吗？”

　　-“啧，叫阿姨就见外了不是？”

　　乔医冷笑一声，站在大街上拿着手机没有回话，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

　　这话听着就有些搞笑了不是？不叫阿姨叫什么？还要叫妈不成？

　　-“咳，那个小乔儿啊，你姐姐生病了，你看你那还有没有……？”

　　乔医垂眸，冰冰凉凉道：“我前些天不是刚给过你钱了吗？”不仅是给了钱，甚至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差点饿死在出租屋里，这才过去了几天，当他是ATM提款机吗？

　　-“那点钱哪够呀，你姐姐的病这么严重，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来找你的对不对，这些钱就当是我借你的嘛，等我有钱了一分不欠的都还给你，我不赖账，你放心。”

　　是吗？我看不止你女儿有病，你也有病，赌病。

　　你还不赖账，还等你有钱，等你有钱我都成西虹市首富了。

　　乔医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说实在的，其实乔医挺同情他爸前妻的女儿的，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那姑娘，基本上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几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学业上到初中就辍学，接着就跟她妈颠沛流离，尤其是她妈也不是什么善茬，就这么凑合过了几年，硬是熬到了结婚，婆婆家还是个欺负人的，她老公也不帮她，日子难过。

　　又因为生孩子之前受了太多窝囊气，得了产前抑郁，生孩子的时候还难产，折腾了很久之后才生了个男孩，还好命大没直接在医院里咽气。

　　可惜好景不长，见有孙子传宗接代了，她婆婆家就开始玩猫腻。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抢走了她刚生不久的儿子，又逼着她离婚，一分钱都没给就把她给扫地出门。她妈还是个赌鬼，拿了乔爸给她治病的钱去赌，最后拖延了病情，变成了精神分裂。

　　现在病情控制不住了，她妈不敢再找乔爸了，又来找他要钱。

　　乔医不耐烦的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漠然道：“我没有钱了，钱都给你了。”

　　-“别嘛，你再跟你爸要点，你开口你爸肯定会给你的。”
　　-“我要不来，你去要吧。”
　　-“小乔儿，阿姨找你也是因为有难处，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唉，阿姨可就只能去你妈妈的单位去闹了，你妈她先勾引我男人，勾引了之后人家把她给甩了又舔着脸巴着这男人不放，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吧？”

　　乔医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啪的一声按断了通话，捏着手机的右手骨节泛白，力道之大甚至整个右手都在微颤。

　　站在那沉淀了半天，乔医才冷静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开火点燃，一直到站的有些腿麻，才跺了跺脚走进上清。

　　不管外面有多少糟心事，上清里面永远都是喧闹热烈的样子，确实是个适合人沉沦堕落的好地方。

　　乔医一只脚刚踏进去，就有一个男人握着一杯酒言笑晏晏的递到他面前。

　　接了，代表一夜春宵，不接代表暂无此意，一饮而尽代表可以长期保持关系，回赠一杯代表有意做个正经恋人。

　　上清里这些规矩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基本所有进来的人都心照不宣。

　　乔医礼貌的推开递到面前的酒，抬腿就往吧台走。

　　“哟，乔，好久不见啊，来找老板的？喝点什么，还是老规矩？”吧台里的调酒师从乔医来的第一天就在，因此对乔医也颇为熟悉，一看到乔医过来了，摇着酒就走到乔医面前对着他吹了个口哨。

　　“他今天没过来？”乔医看了一眼秦淮常坐的卡位，现在正空着没有人。

　　“嗐，老板在呢，你绕进来下去找他，他在下面呢。”说着调酒师笑嘻嘻的给乔医让开了条路，掀开了吧台后面的帘子。

　　帘子后面是个向下的楼梯，楼梯后面是个地下室，特意做了隔音处理，上清的老板秦淮平时就住在这里，乔医去过很多趟，闭着眼睛都认识路。

　　下楼梯，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铁门，秦淮就住在铁门后。

　　乔医站在门口，刚抬起手还没等敲，门就开了。秦淮正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打着哈欠，看那样子是刚醒。

　　“乔医？”秦淮揉了揉眼睛面色有些诧异，清醒了一会之后，他让开门口的位置对乔医道：“进来说话。”

　　秦淮住的地方虽然是地下室，但丝毫没有地下室的那种阴冷潮湿感，暖白色的大灯，灯下是黑色的被褥枕头，床旁是个小书架，书架上各类的书都有。墙上挂着鹿头和几张拍的颇有气氛的壁照，书架前是个小矮桌，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单反，很有生活气息的房间，让人待着十分舒服。

　　“不开心了？”秦淮坐在床上似笑非笑的问了乔医一句，随手将手边没开封的一瓶矿泉水扔给乔医，接着慵懒的把自己重新扔在床上，眯着眼睛的样子十分像一只被撸舒服了的猫。

　　乔医笑了：“你怎么知道？”

　　秦淮闻言笑骂了一声：“你开心的时候什么时候来过我这？”

　　乔医捏着矿泉水瓶来回转着玩，听到秦淮这句打趣的话也没有回，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看乔医这样，秦淮悠然的半眯起眼睛躺在床上假寐，就任由乔医在那坐着，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静坐了半天，乔医终于开口道：“我以前喜欢的人过来找我了。”

　　“继续。”司淮懒洋洋的接了两个字。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乔医垂着头，低着声音道。

　　“理由？”

　　“我……我家……”

　　“换个理由，这个理由我听腻了，有没有新鲜的？”秦淮换了个姿势，从平躺换成侧躺，盯着乔医的眼神里含着慢慢笑意。

　　最了解乔医的还是秦淮。

　　乔医微微偏了偏头，视线盯着墙，语气莫名的有点别扭：“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具体点？”

　　乔医轻叹一声，屁股从椅子上转了个圈，面向秦淮道：“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吗？”

　　“说来听听？”

　　“因为柏杨有幽闭恐惧症，而恰好是有一天我和他一起被关进了一个电梯里。”乔医有些无聊的捏了捏手中的矿泉水，捏出了咔吧咔吧的声响：“他当时被吓的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我抱着他安慰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秦淮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喜欢，喜欢来源于很多原因啊。”

　　“但是后来我听到他对别人说，不管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是谁，他都会迅速对对方产生好感，他说的是任何人。而他会和我在一起，也仅仅是因为我能给他的帮助最多，能为他获得的利益最大。”

　　“所以你觉得他这次来找你……？”

　　“因为他现在有些地方需要我，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来找我。”

　　秦淮用手拄着头对乔医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我想。”乔医认真的看向秦淮，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帮我甩掉他。”

　　秦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让我帮你？倒是可以，但是你确定吗？你没有想过万一他真的喜欢你呢？你不后悔？”

　　“就算他喜欢我，结局也已经是注定了的，我家里这个样子，根本就由不得我去喜欢谁，又和谁在一起。我都快不是我了，后悔还有意义吗？”

　　“那成，只要你想好就行。”秦淮掐了个响指，从床上爬起来，对着乔医勾着笑道：“那这就算暂时解决了？”

　　“嗯。”

　　“那成。”秦淮伸手拍了拍乔医的肩，掏出手机对着乔医和自己拍了张照片转手就发给乔医道：“喏，给你，拿去用，什么时候需要我直接招呼，一个电话，市里十分钟内一定到。”

　　乔医看着照片，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酸酸胀胀的。他犹豫了一下，将照片暂存到了相册。

　　“那你先在这歇着，我出去看看场子，晚上请你吃饭。”秦淮说完，笑了一声，开门就朝外走。

　　秦淮知道乔医喜欢自己参禅，所以十分贴心的将乔医留在了房间里，给足了他的个人空间。

　　其实要说乔医也是喜欢柏杨的，不然不可能当初按着柏杨就亲了下去，只不过柏杨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还有他那群糟心的父母亲戚。

　　没过几个小时，乔医已经连了叹了很多气了，他感觉自己现在都不是三十岁，像是三百岁的。

　　烦躁的抓了抓头，他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又点开那个他异常讨厌的对话框，将他爸刚给他的钱都转了过去，只留下了十五块应急。

　　生活可真苦——乔医扬头靠在椅子靠背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半晌，眼角滑下一滴豆大的眼泪，滴答一声落到地上，溅出了一朵小小的水花，鞋底一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