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我的家》朱衣点头

19、第十九章

　　1
　　敖寸心安慰好柳云碧，没在洞庭多停留，带着若兰与白雉去了刘家村。她知道杨婵让自己独自过来一趟，肯定有话要说，于是打发若兰与白雉出去闲逛。
　　“没想到你今日就过来了。”杨婵泡完茶坐下，笑道。
　　“昨日回去没多久，玉帝传召，你二哥匆匆回了天庭。”敖寸心道，“我要带这两丫头回西海，顺路过来看看你。”
　　“叫你过来，是想聊聊心里话。”杨婵道，“很多话闷在心里不知该对谁说，很奇怪，昨日见到你，就想与你聊聊这些心里话。”
　　“你我虽曾姑嫂千年，实际上并不亲密。”敖寸心笑了笑，“按说你应该找嫦娥聊，哪怕我四姐也与你更亲密。但仔细一想，你找我也有道理，毕竟你我都经历过痛苦的事。”
　　“是啊，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不会高高在上说不着边际的话。”杨婵道，“年幼时虽也经历家变的痛苦，但实在太小，又被二哥保护的太好，感受并不深。后来又一直在二哥的保护下生活，于是以为他会随时随地一直保护我，无论我做出什么事。”
　　“所以当你二哥把你压在华山下，你开始恨他？”敖寸心问。
　　“是。”杨婵道，“当他告诉我，彦昌与沉香已死时，我怨他恨他，决定一辈子不认这个二哥。平静下来后，怨恨念头弱了，心也慢慢死了。再后来，他说彦昌与沉香没死，心才重新活过来，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沉香好好活着。”
　　“孩子永远不可取代。”敖寸心道，“就算要付出生命，也会毫不犹豫。”

　　2
　　“再后来就是沉香劈山，一家团圆后才得知二哥差点身亡。”杨婵道，“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二哥对我的好。从未如此痛恨自己，恨自己差点害死二哥，万一二哥真的身亡，我该怎么办？”停了下，“我更害怕二哥会怨恨我。”
　　“你二哥怎会怨恨你？”敖寸心道。
　　“是啊，二哥怎会怨恨我？”杨婵自嘲一笑，“但当时的我，满脑子只剩这个念头。知道二哥不喜欢彦昌，去灌江口看他照顾受伤的他时，从不带彦昌。谁知，他突然对所有去看望他的人下了逐客令，包括我，并将整个杨府设了结界。”
　　“我听说了此事。”敖寸心道，“当时他想静心整理新天条，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可我是他唯一的妹妹，何况那时他还在养伤。”杨婵道，“我开始心慌，怕二哥真的怨恨我，怕从此失去二哥。整整一年时间无法见到他，没有一天开心过，脾气也越来越不好。”
　　“他还是老样子，什么话都藏在心中不愿说出来。”敖寸心轻叹，“我想，那段时间在杨府，他心里也很难受。”
　　“后来老大突然带人来，宣布削我仙籍，收回宝莲灯，并封我法力变成凡体，心反倒平静下来。”杨婵道，“第一时间出现的念头是，二哥没有忘了我。只要记得我，无论做什么都不重要。”
　　“我听四姐说，是沉香阻止了老大。”敖寸心道，“后来是你二哥亲自下来封了你法力。”
　　“是，沉香阻止时，我并没阻拦沉香。”杨婵道，“我猜，沉香一闹，二哥肯定会亲自来。虽然他来时满脸冰冷，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封了我法力就匆匆离开，但终究见到他了。”

　　3
　　“听四姐说，沉香跟他下来后，平静接受了这一切，并交还开天神斧。”敖寸心道，“他到底跟沉香说了些什么，让沉香如此听话？”
　　“我问过沉香，二哥只说了一句话，若再闹，就废了他与我的法力，并剔除仙根，彻彻底底变成凡体，历生老病死进入轮回。”杨婵道，“至于开天神斧，二哥说此斧是神物，不是沉香能占有的，而且此斧戾气甚重，凭沉香压制不住，长期使用会走火入魔。”
　　“如果我猜的没错，新天条对思凡处理就是他对沉香所说的话。”敖寸心道，“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均削仙籍废法力剔仙根，彻底变成凡体进入轮回。”
　　“我也想到了这点。”杨婵道，“想通这些，才明白二哥为何不见我，封我法力时为何不敢说话不敢多看我一眼。他心里一定百般纠结，即担心我会怨恨他，又担心外人说他偏袒我这个妹妹。”
　　“如果新天条真是如此，他抢先处理你，是换种方式保护你。”敖寸心道，“毕竟只是封你法力，而不是废法力剔仙根。沉香更是未受影响，只是替你暂时守着圣母宫。”
　　“想明白这些，我又开始怨恨二哥。”杨婵道，“为何不直接告诉我？难道我这个妹妹就如此不懂事？我宁愿他废我法力剔我仙根，只要他认我这个妹妹，有什么烦心事能与我聊聊，别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他就这性格。”敖寸心笑。
　　“直到前不久，我回到家，见到二哥满脸微笑坐在屋里。”杨婵道，“已记不清多久没见到二哥如此轻松的微笑，那一瞬间，很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但怕他不高兴，又怕是自己幻觉。”
　　敖寸心笑了笑，那天杨戬得知云儿身份，心情肯定不一样。

　　4
　　“那天下午，二哥与我聊了很多心里话，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释放。”杨婵看向敖寸心，“二哥提到了你，他说若你在我身边，肯定会不惜一切阻止我成亲。又提到嫦娥，提到四公主，提到百花，他说朋友会顺着你的心意让你暂时开心，但亲人会先考虑后果而阻止你做傻事，这就是亲人与朋友的区别。”
　　“朋友惹你生气，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但亲人永远是亲人。”敖寸心一笑，“像我，给西海家人惹了那么多的祸。无论他们对我多生气，最终能宽容我保护我的也只有他们。”
　　“你没听懂话中意思？”杨婵不满道，“二哥的改变，是因为与你重逢。那晚刚吃完饭，他就急着要走，怕回去晚了，你不高兴。”
　　敖寸心当然明白话中意思，所以才故意转移朋友与亲人的话题。
　　“仔细回想，似乎只有你，才能让二哥卸下所有伪装。也只有在你面前，二哥才不会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杨婵道，“就算我与二哥慢慢能恢复以前的感情，他也不会把不好的一面表现在我面前。”
　　“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敖寸心直接问。
　　“以前二哥有错，我也有错。”杨婵道，“经历这么多事，二哥变了，我也变了。我能感觉到，二哥对你有爱，只是以前分不清。在他心中，你一直是家人是亲人。”
　　“所以呢？”敖寸心又问。
　　“三妹真心祝福二嫂与二哥重归于好。”杨婵道，“经历这么多的坎坷，相信二哥会更珍惜二嫂。当然，三妹也有私心，只有二嫂在二哥身边，二哥才不会感到孤单，不会变成冷冰冰没有喜怒哀乐之人。”
　　“你错了，改变杨戬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敖寸心道，“我与他重逢后相处融洽，甚至搬到灌江口暂住，不是为了破镜重圆，是另有目的。”

　　5
　　杨婵看着敖寸心突然离去，一时愣住，连起身追出去都忘了。
　　她是真心感谢这位前二嫂，没有她，二哥依然无法解开心结主动见自己。那日二哥的话，能感觉到对嫦娥已无任何心思，后来见二哥与她一起出现，更是明白二哥的心思。
　　让她单独来一趟，即想聊聊心里话，拉近彼此距离，同时真心祝福两位。经历这么多事，无论二哥还是她，都会看得更清，都会懂得珍惜。
　　杨婵不明白，为何她突然生气，难得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仔细回想，没有任何一句不妥。
　　突然想到她说改变二哥的另有其人，与二哥亲近相处另有目的。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我误会她与二哥已重归于好而生气？难道她并没有与二哥重归于好的念头？
　　杨婵不由疑惑，在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二哥，怎会没有重归于好的念头？

　　6
　　敖寸心的确生气，当杨婵一句“二嫂”出口，就控制不住脾气。
　　她知道，只要自己与杨戬同时出现，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自己放不下杨戬，是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要与杨戬重归于好。
　　或许自己的确存有这样的念头，但已经可有可无，因为生命中有了更重要的人，就是云儿。
　　她希望云儿能再喊自己一声娘，她希望云儿能以堂堂正正的身份行走三界。为此，她抛弃所有不好的回忆，努力配合杨戬，解开云儿心结。
　　与杨戬在一起时，心中所想只有云儿。她努力让云儿感觉到，自己与杨戬，无论之前还是现在，彼此心中始终有爱。分开是因为太多外界干扰。
　　她承认，或许正是这个念头太重，分不清虚实，常被从未感受到的温情击中，让自己陷在三人世界的甜蜜中而出不来。
　　当只有自己与杨婵时，云儿已暂时放到一边。所以那句“二嫂”让她很快回到曾经的现实，让她突然明白，在世人眼中，只要杨戬稍稍转身，自己就会扑上去。
　　所以杨婵看到自己陪同杨戬出现，连问都不用问自己心意，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已与杨戬重归于好。甚至认为，只是自己单方面想与杨戬重归于好。
　　敖寸心带着若兰与白雉回到落云谷，心中郁闷之气依旧难消，到最后，甚至不清楚在气什么，又是在气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