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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国师总觉得我在邀宠(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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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太和殿。
雁采亦坐在皇帝的不远处,垂落的金羽纱帘以及昌明殿侍童稳持着的掌扇层层叠叠地遮挡他的面容,只露出了两片绛唇和白玉般完美的下颚,稍稍隆重的金蝉衣连同束发的冠饰白绸逶迤铺满了整个国师椅,而它们的主人正淡然地享受着百官和帝王的礼拜。
“无上神依然祝福帝国。”悦耳的嗓音仿若自天边飘来的仙乐。
众卿闻言皆又再虔诚地朝国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又跪向了皇帝。
皇帝年逾花甲依旧威势不减,他拂袖让众卿平身后,身边的太监总管立即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只是例行公事的开场白,现任皇帝勤勉,从来都很重视早朝,就算是殿上几百个官员都没事,他也会没事找些事出来商议。
更何况最近还有那么多焦头烂额十万火急的事。
殿上的官员众多,众人一般都会把想要启奏的事情汇报给前排的高品官员,由他们禀明天家,而高品官员也能通过这个方式筛选掉其中落时无用的消息,从而提高早朝的效率,这已经成为了早朝约定俗成的潜在规则。
“臣!有事启奏!”锵锵有力的声音在前排官员中响起,是护国大将军杜元思。
“启禀陛下,尊上,微臣认为,瑅扈安以及周边城镇疯狗伤人定不是偶致!帝国上下各州府及县治皆通报了此事,就连军营和边关都无一例外!”
也就是说,全国都发生了相同的事件。
丞相贺霜芹行礼走出队列:“杜将军说这不是偶致,可是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
杜元思一噎,缓缓摇头:“尚未。”
如今六合八纮和平统一,唯一能看作威胁的妖族已经势微到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反而是在黑市上用于屠宰和角斗的妖族多见,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影响力。
直觉告诉杜元思这不是偶然,可他一个武将,无凭无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微臣觉得,现如今,与其纠结事情的起因又或是幕后黑手,不如抓紧落实解决措施,不少人已经出现了瘪咬病的症状,臣提议,举国之力,用最快的速度灭杀境内可能携带疫病的所有牲畜!”贺霜芹话音刚落,一石惊起千层浪,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瘪咬症?!”
“这可如何是好,明明这病百年前就已经断了来源,怎么如今又卷土重来了呢?!”
“应该尽快扼杀,否则还不知道又要再死多少百姓!”
“丞相的提议听上去虽然简单,但也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了断绝病源,又会坑杀多少生命......”
“肃静!”上首的帝王一拍龙椅,略带怒意的声音立即让叽叽喳喳的众臣安静了下来。
“太子,我前日命你彻查都城中疯狗伤人的几起案件,结果如何了?”皇帝冷沉威严的声音在看向太子的时候微微缓和,太子是他的小儿子,也是他最信任且寄予重望的孩子。
桑沅君兼任大理寺卿,这几天都城内的疯狗伤人事件都是他在追查。
他神色平静地出列,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气质,声音儒雅动听:“回父皇,儿臣连夜追查了这些疯狗的来处,连同全国疯狗的来源一并,发现第一只出现症状的疯狗,乃是邴州当地仕族——孙家所出。”
杜元思皱了皱眉,捏着白玉笏板的手紧了紧。
“这怎么可能!”御史大夫孙奅晖愤怒地站了出来。
他想指责太子,可太子兼任大理寺卿以来,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严谨求实,谁又会搭理他的话?
孙奅晖只得颤巍巍地朝帝王跪下,哀声悲泣道:“请陛下明察!老臣的本家在邴州那是有口皆碑的德善兼备!忠君不二啊!!”
言罢还锤了两下地,猛磕了几个头,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差要在大殿上撞柱以死明志。
太子目不斜视,眸光冷淡:“孙大夫先别急,本宫并没有说是您要故意在全国制造混乱。”
“瑅扈安与邴州相去甚远,该是您的世侄孙炳超顽劣吧?他虐狗成性,本宫追查到他那狗舍的时候,还真是大开眼界。”
没有丝毫起伏的话语就如一道惊雷劈在了孙奅辉耳边,他想起自家二弟的四子孙炳超,好像的确常去黑市深巷里买些小妖小狗养在他城郊的庄子里,他将那里改装成了狗舍,常常同其他世家子弟一同取乐。
说是狗舍,其实各式各样的动物都是有的,玩厌了的就转手卖出,但更多的是堆积成山的尸体无人处理。
虽然听说取乐的方式十分极端,但不过是些牲畜和罪孽的妖族,他和二弟也就听之任之了......
却没想到,事到如今,酿成了如此大祸!
“孙大夫放心,本宫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所以只是封锁了那座狗舍,赐了孙炳超为首的一众世家子弟棍刑而已,只是您二弟一家到底是管教不严,本宫予以白绫,还请孙大夫别见怪才是。”
“棍......棍刑?自......缢?”孙奅辉惊恐地跌做到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向太子。
耳边充斥着同僚的窃窃私语,有在说太子心怀慈悲恩怨分明的,也有在说他二弟世侄死有余辜的。
可是!棍刑!那是棍刑啊!
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棍刑?!
那是要用一根长而粗壮的棍子用钉锤顶进被刀割开的肛/门里,再立于众目睽睽之下,被行刑者会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下沉,慢慢感受着棍子穿破肛腹、肠膜、胸腔、肺管……直至其从腋下、胸部、背部或口腔穿出,至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还有白绫赐死,那可是自杀!死后不仅会下地狱,还是被认为会给一族血脉带来灾祸的罪行!
为什么!不过是有些特殊的癖好而已!不过是玩弄几只畜牲而已!
他的侄儿何以至此?他的二弟何其无辜?
为什么偏偏这疯狗要从他的老家里出来?!
他堂堂御史大夫,从今以后就要背着这些耻辱过活,这要他怎么还能抬得起头!
同僚的耻笑声仿佛近在耳畔,孙奅辉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怨毒地看着太子,却也缓缓朝着太子的方向,颤巍巍地跪下了。
他出口的声音卑微而破碎,就连一丝一毫的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谢……太子隆恩!”
他又站起来跪向皇帝,神情看上去哀戚而悲怆,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微臣治家无方,无颜面对圣上,还求陛下恩准老臣乞骸骨,归家自省!”
皇帝揉了揉眉心,勉强开口安慰道:“你也是被家人拖累,朕不会少了你的年俸,你便宽宽心,在家颐养天年罢。”
尽管痛恨他家中的罪魁祸首,但身为皇帝,他不能让老臣寒了心。
桑沅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奅辉做出感动的样子,深深地又朝帝王磕了三个响头,离开太和殿的背影悲凉而又萧索。
呵,年俸?
那也要看还有没有命拿。
人类拐着弯达到目的的本事,他还真是学了个十成十。
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的高官,就这样退出了朝堂,众臣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眼见着国难当头,他们绞尽脑汁地想要献上解困之法,可最后也只是总结出了最基本的防疫措施,和一些只能用作锦上添花的政令,例如张贴告示广招天下神医,科普宣传瘪咬病的常识,以及建立百姓相互监督举报的制度等等。
帝王疲惫地倚靠在龙椅上,眉宇间满是愁思,他看向雁采亦,轻声询问道:“国师大人,无上神对此有什么指示?”
雁采亦抬手向帝王行了个礼,淡淡道:“陛下,天机不可泄露。”
“那国师可有卜到吉凶?”
雁采亦颔首点头,慢悠悠地答道:“大凶。”
全场哗然。
“不过尚有转机,许能逢凶化吉。”
帝王极其相信雁采亦的卦象,话音刚落,他便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却依旧紧皱着眉头;
太子冷冷淡淡地不置可否,像是并不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
而大部分的官员都朝雁采亦再一次跪了下来,虔诚地向无上神祷告祈求国泰明安,感念主神的护佑和国师的辛劳。
“太子殿下。”国师突然缓缓开口。
桑沅君被雁采亦点了名,心中警铃大作,可面上却依旧淡然,他转过身来礼数周全地弯腰致礼。
“尊上。”
“你的意思是,疯狗伤人不是有谁在刻意为之,对吗?”
谁也没想到国师会突然又说回了这件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是不明所以。
桑沅君点头称是。
雁采亦绯红的唇轻轻勾起,他转而向帝王道:“陛下,昨日无上神予我启示,一切灾祸的根源,在六域八岛之上,而非邴州。”
众人再次哗然——那岂不是说,太子查案出了纰漏,孙大夫是被冤枉了?
可是为什么国师在孙大夫请辞的时候不提,要等到现在才提?
“那太子所查一事?”一瞬间便有许多的猜忌涌上了帝王心间,他满面疑惑地试探着国师的意思,并不去看桑沅君的神色。
雁采亦淡淡道:“属实,但却并非一切的根源。”
众人又再次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只是国师大人你说话大喘气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就好了。
桑沅君冷冷地瞥了雁采亦一眼,施施然上前道:“陛下,既然是无上神的指示,那必然有其根据,儿臣愿意继续带人深入调查。”
皇帝心里正因为刚刚对这个能干的儿子产生了过分的猜忌而歉疚呢,刚想批准,却听国师又道:“不可。”
“本尊要亲自前往。”
全场再次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