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琼琚宫》公子奇

4、第 4 章

　　4. 玉暖珠明

　　那玉暖阁是设在敏秀宫西首两进两室的建筑，其实是李梦月的书房。月洞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当面黛瓦粉墙，上面挖了一幅漏窗，算作照壁。照壁前竖了一方太湖石。太湖石边就植了一株芭蕉、两株修竹，再无旁的花卉。

　　李梦月自小生长在姑苏，在这洛城皇宫中，也营造出一份江南水乡园林的清雅风貌。

　　照壁背后，是雕梁画栋的上房，前面一间布置成会客厅：抬头便是一块匾，匾上写着“玉暖珠明”四个錾银大字，下面一幅意景飘渺的文人山水画。紫檀木的雕龙长案上，陈列着高脚青铜鼎，一旁透明琉璃瓶里斜插了几枝凤凰翎羽。主座正对，两旁两溜锦榻，一律猩红毛氊坐垫，秋香色万字靠背和引枕。

　　平日里妃嫔们来给皇后请安，李梦月多数不在正殿蕙兰殿，而在这会客室里接受觐见。陈璋的后宫，本来妃嫔也没有几个，也就德妃肖氏、贤妃夏侯氏、静妃吴氏、徐嫔、王贵人、胡贵人、苏常在……那么七、八个人。而且，大多是从前的留在陈璋身边的。自打封了李梦月为皇后后，陈璋专宠李皇后，这些妃嫔雨露不再沾到半分，也是名存实亡的妃嫔。加上李梦月本身就不爱拘这些俗礼，就免去了妃嫔们的每朝请安，改为有事相议才请大家，大家都乐得清静自在。

　　会客厅后是一方天井，穿过天井，便为书斋。进门正对着，一排雕花长窗，秋香色蝉翼纱窗帘，窗前一对高脚几，几上素净瓷器花瓶，插着几枝菊花。书斋左首沿墙一整列书架，磊满各类古籍书刊。中央一张楠木大案，案上设了笔墨宝砚。右首一张大炕，亦是猩红毛氊坐软垫，秋香色万字靠背和引枕。炕上设着红木矮几。

　　眼下，红木矮几上早摆好了碧玉镶银筷子、碧玉柄银匙，银錾花托盘里白玉盖碗里温热的莲子燕窝粥，并其余十来样精致小菜。

　　李梦月坐下后，由秀琴、秀画侍候着进膳，其余宫女，小翠、芳英等侍立炕前地下，拿着漱盂、巾帕、拂尘之物。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只有银匙扣在玉碗上轻轻的叮当声。

　　面对着对面空空的御座，李梦月实实地没有胃口。往日总是陈璋在此毓秀宫过夜，早上也磨磨叽叽不肯离去，哪怕要上早朝，也是要在这儿吃口早膳再走。李梦月往往睡眼星松地起身，因为太早沒有胃口，只是作陪，微笑着，看陈璋吃。

　　李梦月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便搁下银匙。秀琴便劝：“娘娘再进一点吧，陆公公道这新入的燕窝极好，浪费了可惜呢。”

　　李梦月不忍拂秀琴的好意，又吃了几口，胸口闷胀得无法下咽，才示意宫女们给她漱口用的茶水。漱罢口，用巾帕抺着手，李梦月吩咐道：“这粥和菜肴，你们分了吃。还留点儿，回头秀棋睡醒了给她吃。”

　　秀画点头应道：“自然不会短了秀棋姐姐的。”

　　李梦月又问：“秀诗还没回宫？”

　　秀琴张嘴正待回答，忽听到外面喧嚷起来，又有人在说：“公公请留步，待奴婢禀报娘娘。”
　　“公公、公公……”

　　屋内一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忙问怎么了，这么没规矩。还没待小翠她们出门去察看，香桃已掀帘子急急奔进来，慌乱中连礼也没来得及行，只说：“娘娘不好了，吉公公带了内监数十人直往里面冲，说要见娘娘，却又不容通报。”

　　话音刚落，屋外院子便传来喝叱声、夹杂兵刃出鞘的声音。

　　李梦月的心，“呯呯呯”直跳，花容惨白。她隐隐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又不相信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确又暗暗有一丝奇怪的松了口气：悬了两个月的僵局终于打破，终于有结果了。虽然这个结果沉重到她也许承受不起。

　　李梦月玉手在矮几边撑起身子，努力地想下地走出去，可人居然有点微微的发抖，动作全然不听使唤。本在指挥宫女们收拾矮几上碗具的秀琴，忙放下一切，过来扶李梦月。

　　李梦月终是镇定下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行。落地，整了下衣衫，昂首、款款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