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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辰时。
      东方突显一抹白。
      日升禺谷,鸡鸣报晓。

      城里人家陆续起身,劈柴生火,淘米洗菜;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炊烟盘旋而上,袅袅蔓延,笼罩整座小城。

      城东的医馆最晚开张,老大夫顶两黑眼圈,支开了门扉,边打哈欠,边啜凉茶。

      这破烂馆子叫长寿,这寒碜大夫叫常寿。

      今个天空蓝,云朵白,天气大好。
      但常寿心情不太好。

      昨夜亥时,铺子里病人散去,老医修啜完茶,泡完脚,进被窝睡大觉。

      谁知,睡觉大业未半,却中道崩殂。

      一阵砸门声传入耳内。
      ‘哐当、哐当’,犹如云舟轰鸣。
      破烂医馆晃三晃,
      寒碜医修抖三抖。

      正做着美梦,却被活活吵醒,常寿很气,直接赶人走。

      但是……
      他们给的太多了!
      足够再开一个破烂医馆。

      于是,寒碜医修骂咧咧去开门。

      可怜的木门本就‘风雨飘摇’,这下子差点呜呼哀哉。

      砸门的男子汗湿衣衫,形色焦急,双目也隐约发红。

      怀里抱的那个面容平静,好似没事人。

      借着幽微烛火,常寿眯着三白眼,瞧了半天,方才分辨出哪个是伤患。

      随即便是:止血、取钉、祛毒、包扎。

      “把这个给他喝了。”
      常寿端过去一碗黑水汤药。
      借着此番,顺便偷摸打量面前的两人。

      青年公子舀起半匙药汤,仔细吹了又吹,缓缓喂过去。
      ——啧,还挺温柔。

      伤了脚的那位,凑头过来,张嘴喝药,而后眉眼弯弯,讨了颗糖去吃。
      ——啧,还挺乖。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

      流月小城的建筑物虽说不是土阶茅屋,但对比南境里的繁闹小城,着实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江逾白翻遍整个小城,才寻到家有棚有户的医馆。

      那捕兽夹上面不但有迷毒,还有那几个驯兽烙下的追踪血印。
      江逾白对解毒不通,对血印也只是略知一二。

      辛亏常医师技艺娴熟,手法利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这小子没事了。”
      常寿眯眯眼:“我的医术远胜过大批医修。”

      江逾白颔首,再度掏钱道谢。

      常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边后退边接钱袋,把袖摆塞得鼓涨。
      而后靠坐在榻边板凳,跟两人唠家常。

      常寿:“不是我吹,太和谷的废物可解不开血印。”
      江逾白:“前辈技艺高超,晚辈叹服。”

      常寿:“那帮废物炼的丹都比不上我的炉渣。”
      江逾白:“前辈不慕名利,大隐隐于市,晚辈叹服。”

      黎纤挠挠头,有点懵。
      ——白白在说瞎话吗?

      在很多人眼里,医馆毕竟有些难以言状的晦气,和义庄,寿材店也就隔着个道行高明的医修。
      东街西巷很少跟常寿胡侃拉呱。
      而他的病客只会喊痛,或者砍价,更有甚者,搞医闹!

      终于遇见了听他吹皮的年轻人,两句话说完,便再也停不下来。

      “……”
      “……”

      “归元山的常曲你知道吧?”
      “那是我师弟,我二人在太和谷时,就被称作谷内双壁。”

      “不过,他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现如今我二人走了,剩下的长老弟子都上不得台面。”

      “你二人为何要出走?”
      江逾白哄睡了黎纤,把常寿拉到外堂,顺便很给面子的接过话头。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们家门风不正!”
      “正统的炼丹术还没搞透彻,竟想着歪门邪道!”

      常寿边卷烟草边背过身去小声嘀咕:
      “上杆子勾结十方无相宫,同丘老贼沆瀣一气,竟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肮脏!下贱!”

      “虽说大道三千,但入道修仙就得悬梁刺股、脚踏实地地修,哪有人能一步登天!吃几颗进补的邪丹,喝几碗凝神的邪药就能进阶?
      “简直天方夜谭,不可理喻!”

      常寿越说越来劲,江逾白开始觉得他是不是认错亲了。
      他这慷慨陈词的模样,与明心峰阮欺长老如出一辙。

      “那些个邪丹对提升修为有个屁用,揠苗助长罢了。”

      “别说吃进补丹,就算天赐根骨,气运之子也不见得有用。”
      常寿哼道:
      “归元山的江逾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般卓越的天资,无上的气运,就连吐纳喘气都会进阶,最后还不是泯然众人了。”

      ——得,真是躺着也会中枪。
      “连喘气都会进阶?”
      江逾白笑道:“前辈怎地知道?你趴他房梁了?”

      “那倒没有。”
      常寿突然被打断,难免有些下不来台,便急着早早收尾,“总之,我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过得挺好。”
      “他扯起老烟嗓兴奋道:“每隔三月啊,我都能赚到大笔灵石!”

      这并不让江逾白感到意外。
      拍卖会结束后,必定有人心怀嫉妒愤懑,打架斗殴、伤人夺宝。
      修士受伤或者中毒,医馆必定生意兴隆。

      常寿摸着腰包,笑道:
      “昨日便有个小伙过来,看穿着好像是太乙书宫学子,要了瓶灵兽血,扔下大袋灵石,眼都没眨半下哟。”

      闻言,江逾白脸色微变,蹙眉片刻后,骤然起身。
      “麻烦前辈帮我照顾黎纤,我片刻后就回来。”

      常寿以为年轻人是不爱听他唠叨了,谁知半个烟圈未吐出来,便见他又折了回来。

      “劳烦先辈去买两斤甜豆乳。”
      停顿片刻后,江逾白又道:“要刚煮好的。”

      常寿道:“谁付钱?”

      江逾白又撂下几颗高阶灵石:
      “再加几个糖心饼。”

      ****

      晨光熹微,小轩窗轻透,映出一道孤寂身影。

      古泠竹玉萧被白皙手指捏住。
      萧音含蓄,缥缈而落寞。
      恰似鸟类哀鸣啼叫。

      古萧曲终了。
      沈清浔抚上萧身,摩挲良久后,他极轻地扯了下嘴角。
      也不知北域的驯兽师们会将那个漂亮俗物带去哪里?

      房内的气流突然凝固,灵压自门缝渗至四周。
      有人推门而入。

      沈清浔抬头看去,眼神从惊慌到惊喜。

      江逾白直接落座,自怀中拿出个白瓷瓶,掷向紫檀木桌。

      瓷瓶碎作好几片,浓厚的血腥味渗入空气。

      沈清浔先是眉头紧皱,半刻后就又恢复原样:
      “逾白,这是何物?”
      他语调平和,不急不缓,是很和气的模样。

      “我们的客栈在城北。”
      “小二说,北域修士均住于城东酒肆。”
      “两地相距有百里。”

      “驿馆大门外有六合符阵的残印,此阵一不能通灵,二不能封印。”
      “但若在阵尾的灵幡上涂抹灵兽血,便可干扰驯兽师的罗盘。”
      “那阵的阵心是我住的玄字第五房。”

      他的这些话,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但沈清浔每听上一句,脸色白几分。

      江逾白将眼神放空,语气无甚悲喜愤怒:
      “年少时,我设阵教你防身,如今,你却用来害人?”

      他扫过对面人泛白的指节。
      寒声道:“这不妥。”

      沈清浔不再说话,忽地吐出一口血:
      “昨夜,我与同窗们画符设阵,只是想引些凶兽炼丹,却无心招惹来驯兽师,这是我的疏忽,是我的过错。”
      “你怪是应当,但怎可疑我害人?”

      “所有同门、以及容舟道友都可替我作证。”
      他音声颤抖,神情无辜,好似遭了天大的误会。

      而后,他又道:“若你不信,我可以用道心起誓。”

      江逾白道:“不必。”
      沈清浔面色稍霁,便又听江逾白道;

      “你不必起誓,我来。”

      江逾白划破掌心,血珠跳跃,燃起簇火苗。
      色若烟霞,昏黄带赤。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江逾白在此立誓,日后必不叫黎纤再受苦难,否则吾必不得好死。”
      “若有歹人伤他害他,即便追到地角天涯,山陬海澨,也比诛之杀之。”

      &

      江逾白回长寿医馆时,天已经大亮。
      黎纤盘腿坐在藤椅上,将糖心饼子掰成数个小块,扔进装了大海碗。

      碗里是满满当当的豆乳。

      常寿到底是听了江逾白的,提了两大桶豆乳回来。
      然,现已被黎纤喝得只剩这一碗。

      唉,小小年纪,真是海量!

      “这个留给白白。”
      黎纤把碗推给江逾白。

      江逾白接过碗,并未动筷子。
      他坐黎纤对面,表情有点严肃。
      “夜间,不,每天的日落月升后,你的丹田紫府是否有气流上涌。”

      怕小妖怪不懂‘紫府’所在。
      他又靠近黎纤几分,抬手附在黎纤腰腹处。

      隔着一层轻衣薄衫,他能清晰感知对方皮肤温热。

      “这里便是紫府。”

      昨夜找到黎纤之时,便觉这小妖怪体内有大团气流,类似灵气,却更加纯净、更加浩荡。

      那时他太着急,没有细致查探。
      只能隐约觉着,那气流与灵息不同,是另外一种力量体系。

      这让他疑惑又担心,便在黎纤睡着后,翻出真仙的饲鱼手札。

      月色射过竹帘,银光笼着小榻。
      踏上人觉睡得稳,帘外人书翻得飞快。

      江逾白曾在明心峰念过两年书,筛选信息的能耐炉火纯青,但凡带有一点浮黎个人感情色彩的语句……都他急速掠过。

      据手札记载:大妖依靠月华修炼。

      而每月十五,是月桂最亮之时,是月华最盛之际。
      那时是妖力大涨的好机会,但若疏导不好,便会导致大妖发狂、以至爆体。

      白云苍狗,时过境迁,修真界灵气不复纯净,但日月与天地同生同寿,日月精华亘古不变。

      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尚未同黎纤度过月圆之夜。

      月圆时黎纤会如何?
      力量是否会暴涨?
      身体可会难受?

      这些江逾白都无法预测。

      所以,几乎一瞬间,他起了要黎纤修炼的心思。

      “没有。”
      黎纤垂下脑袋,睫毛低垂:“我没有感觉。”

      “真的没有?”
      江逾白用力摸他腰腹:“一点也没有?”

      黎纤被抓得痒,捂着肚子咯咯咯地笑。

      江逾白不死心,继续抓他:“再感受感受。”

      “哎呦,我的天!”
      刚进屋的常寿偏过头:“不避人了?”
      “不知羞,不害臊。”

      哼!
      肮脏!下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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