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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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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停轿”二字传到谢淘儿的耳朵里时,谢淘儿高兴得想嚎啕大哭。这一路走得多不容易啊,她一把拉下红盖头透过红色的窗纱悄悄往外看。
贺翌看着停在门口的大红花轿,轻蹙了一下眉头,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后悔来,唉,这下好了,乐趣有了,自由也少了。不过转眼间,脸上是百花齐放都比不上的灿烂笑容。
谢茗见贺翌站在门口,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贺翌也回他一笑。贺松劲不巧看到,脸上又黑了一片。阮琴倒是挺高兴的,管事的回来说了,谢家小姐人品样貌皆好。只是,为什么夫君不让告诉给翌儿听呢?
“贺门主,我爹和娘说路途太过遥远,所以这次送亲就没来了。以后小妹还望门主和夫人多加照顾。”谢茗抱拳行礼,顺便解释一下父母没到的原因。贺松劲嘴角抽了两下,看了眼阮琴:看吧,这就是你认为可以为了儿女蒙昧良心的亲家。阮琴错愕地张大嘴,干笑:我哪里知道他们连女儿唯一一次出嫁礼都不愿参加。
“无妨。”贺松劲笑了笑:“等礼成,淘儿就是我们贺家的一份子了,翌儿会好好照顾她的。”
“是啊,谢兄放心好了。”贺翌也笑:“我的妻,自然由我好生看顾。”
“那我就放心了。”谢茗点头。
喜娘走过来询问道:“门主,这吉时也差不多到了,该请少门主踢轿门了。”
“好。”贺松劲点点头,看向贺翌道:“翌儿,去吧。”
“是。”
“吉时已到,踢轿门了……”
喜娘在贺翌旁边小声叮嘱着:“少门主一定要用点力啊,这踢轿门可是给下马威的事儿。”
贺翌点点头,他一定会用力的,最好把那轿中女子踹下来,如此,也不枉他穿着这么让人恶心的衣服等了她老半天。
谢淘儿本来正抱怨她爹娘没良心呢,突然伸出来的一只大脚吓了她一跳。在惊吓之余,也庆幸自己身手敏捷,迅速地躲了过去,否则还不被踹出内伤来。只是那脚却没快速离去,反而四处探了探,谢淘儿皱皱眉,稍微退后了些,然后嘴角咧开,抬起脚使劲儿一蹬……谢淘儿往后倒去,她的手往旁边一撑,缓了几分力道,也没发出大的声响。谢淘儿轻呼了口气,端正身子,盖上了盖头。
且说贺翌本想使劲儿踹一把谢淘儿的,结果一脚伸进去却是落了空,他不甘心地把脚停在轿内,却反被踹了个正着,毫无准备之下,立马后退了好几步。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过来,贺翌老厚的脸皮也红了,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道:“一时没站稳。”
周围的人便都哄笑起来。
“少门主是因为娶媳妇太兴奋了吧?”
“是啊,只是少门主可要当心些,别媳妇没娶上就摔了个大马趴才是真的。”
有意无意,好意歹意的玩笑,让贺翌紧咬了牙,脸上却是笑容不改。好个小娘子,还没进门就敢给他耍脾气,害他丢面子。哼哼,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更强一分。
被喜娘背着下了软轿,跨过大火盆,进了院门。谢淘儿在盖头里面使劲儿翻白眼,不是都说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么?怎么成个亲这么费事儿呢。
手里被塞了一块布,想来就是娘亲所说的那个什么彩球绸带之类了。谢淘儿一直低着头,跟着另一个执绸带之人迈过门槛。然后站在大堂中央,等着遵赞礼声行叩拜礼。
娘亲说在拜堂时,谁跪在前面,以后就可管住后者。谢淘儿小声的嘀咕着,当赞礼者才叫道:“跪……”谢淘儿便啪地一声跪倒软垫上,而贺翌还呆愣愣地站在一旁。
“看来,新娘子是等不及成为贺家人了,哈哈……”
贺翌干笑了两声,跟着跪倒一边。
“一叩首……起……”
“跪……”谢淘儿往左边一挤,又赶紧跪下。贺翌脸色微变,这个小娘子也忒没得礼仪了。
周围的人笑得七歪八倒,阮琴尴尬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谢淘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谢茗咳了咳,道:“想来是离开之前,母亲说过的那个抢前头跪的习俗被小妹听进去了。这丫头……”众人这才明白新娘子迫不及待地跪倒的原因。
有人打趣道:“少门主以后怕是就得让少夫人管辖了去了。”贺翌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忍住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他不生气,他一点也不生气。
谢淘儿透过缝隙看到贺翌那紧握的拳头弯起了嘴角,哼,娶她,那就得付出代价。
礼毕之后,贺翌送谢淘儿回到房里,静静地看着那床边规规矩矩坐在的谢淘儿无声地笑了笑。这会子装乖会不会太晚了。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他贺翌不做点什么简直不是人。
谢淘儿自己在盖头下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送她进屋的夫君有什么表示,便小声地开了口,故意嗲了声音叫道:“夫君?”并没有人回答,谢淘儿小心翼翼的掀了盖头,屋子里静谧一片,连个苍蝇都没有。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谢淘儿把盖头扔到一边,从床头站起,先伸了个懒腰,然后跑到窗子边上望了两眼,远远的有吵闹声传来,谢淘儿撇了撇嘴。确定附近没人之后才坐到桌子边上吃盘子里的点心。
挑着爱吃的吃了个半饱,谢淘儿把那些不爱吃的拿过来码到空了的盘子里。新房里红通通的一片,红色的帐幔,红色的蜡烛,墙上还有好些个大红的双喜。谢淘儿撇撇嘴,嘴里蹦出一个字:“俗~~~”
想起娘亲说的这新郎新娘的床上都要铺些什么红枣啊,莲子啊,花生之类,谢淘儿又走到床边去捣鼓。红色的床单一掀开,底下全是。谢淘儿拿了两颗花生剥了:“这么多硬邦邦的东西,不会咯疼么?”把花生米往嘴里一丢,谢淘儿嘎嘣两下,呸呸呸地吐出来:“居然是生的,这些卖花生的人也太没道德了。”
等把屋子里该摸得摸了,该看的看了,谢淘儿也累了。坐到床头,拿了盖头重新盖上,跟着闭上眼睛睡了。
贺翌在前厅里被人一杯杯地灌酒,菜都没吃上两口。好不容易等到客人们酒足饭饱,又吵着要闹洞房了。
贺翌一阵头疼,他可不想别人去破坏他的“洞房花烛”,他还要给他的新娘子以惊喜呢。于是抱拳说道:“各位今夜就别闹了吧,小弟都醉了。”
“这哪里成啊,正因为你醉了,我们才好闹嘛。”
“对啊,少门主也别找借口了,这洞房一定得闹,闹得越欢畅越好。”
“各位,各位。”贺翌大声地喊道:“大家都知道,我家娘子是从西乐城嫁过来的,今天肯定很累了,各位就饶过我们吧,小弟在此谢过了。”
“原来少门主是心疼少夫人啊。啊哈哈……”
“少门主可真知道疼人啊。”
“是啊是啊。”
“既然如此我们便卖个面子给少门主,全了他这份护妻心切的心思。”
“说得对,说得对。”
……
吵闹了好一阵,总算是把要闹洞房的人都给哄了回去。贺翌垮下肩膀,松了口气。
谢茗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也回房睡了。贺松劲和阮琴看着一身酒气的儿子,也跟着走了。贺翌呵呵一笑,叫过小胖道:“小胖,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新房,听到了吗?”
“是。”小胖点头,唉,那谢家小姐怕是要倒霉了。
如果说贺翌回新房的时候是斗志昂扬的,那么到了新房以后,他就变成了那落水的公鸡,再怎么昂扬,也不对味了。
均匀的呼吸声传进贺翌的耳朵里,贺翌的脸顿时变得像是结了冰一般。他还没来得及给他这小娘子好看呢,她就睡过去了?贺翌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揭了那碍事的红盖头,今日一见已知那传闻和真实有所区别,但是并没有看到脸面,所以他家小娘子到底长个什么样,他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嫁给你?我才不要呢。”贺翌猛然一惊,莫非她没睡着?谁知又没了声响,这才肯定,他家小娘子是说梦话呢。贺翌勾起嘴角,小声道:“不想嫁?我也不想娶呢。”
贺翌没有掀盖头,坐到桌子边上吃点心,空腹喝酒实在难受。眼睛把桌子上的点心看了个遍,全是些不喜欢的,看着桌边不小心留下的点心渣,贺翌怒了,他这小娘子今天害他丢脸不说,还抢了他的点心吃。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我要抢了你的床,抢了你的被,还要抢了你爱吃的东西吃。”又是一句梦话?贺翌皱着眉头走回床边,哪里有人说梦话也说得这般清楚的。隔着盖头挥了挥手,睡着人的并没有反应。贺翌盯着谢淘儿看了半晌,推了一把谢淘儿,然后迅速地跑出了房门。
谢淘儿的头狠狠地撞在床栏上,哎哟一声,贺翌躲在门口听到一个有些含糊的声音似是在骂:“死床栏,磕死我了。”贺翌忍着笑,跑了。
让小胖去厨房给他找了些吃的送到书房,贺翌美美地洗了个澡,又在书房里看了半夜的闲书,这才睡下。
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谢淘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感到后脑勺一阵疼痛,这才想起,昨晚磕在床栏上了。不由得拍了拍床栏,算作出气。盖头还蒙在脸上,难道她家夫君没有进屋里来?
谢淘儿拿下盖头,皱眉看着自己的一身红妆,这天儿都这样了,怎么没个人来。谢淘儿坐到梳妆桌边上,慢慢的取下头上的繁琐头饰。这就算是嫁人了……谢淘儿突然觉得很是惆怅,想她昨天以前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来着,今日居然是别人的媳妇了。“天作孽,尤可为,自做孽,不可活啊。”谢淘儿叹了口气,巧兮输给了哥哥,自己也嫁人了。
推开房门,谢淘儿缓步走出去。昨日里没见到这园子是个什么样,今日倒是看了个十足十。长长的回廊,简单的柱子,花草种在廊下,春意甚浓。谢淘儿转了个弯,出了圆拱门,这才见到两三个下人。谢淘儿弯起嘴角,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这位姐姐,请问一下,厨房在哪边?”谢淘儿轻柔而有礼地上前询问,像极了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那两个丫头倒也不惊慌,看着谢淘儿这身嫁人便猜出她就是昨日嫁过来的少夫人。只是少夫人怎么会来这里,她的样子像是才起身,没有人去伺候吗?敛下心里的疑惑,大点的一个丫头躬身行了个礼道:“给少夫人请安。”
“姐姐叫我淘儿便好。”谢淘儿温柔地说道。
“少夫人便是少夫人,奴婢怎能直呼少夫人名讳。”大丫头低着头,仍是恭敬有礼。谢淘儿脸上笑颜不改,心里却暗自计较,这落燕门的规矩甚多,以后的日子里双面人是当定了。
“姐姐客气了。”说着虚扶了一把最前面的丫头:“姐姐告诉我厨房在哪里吧。”
“少夫人回房等着便是,奴婢马上去为少夫人打水。”谢淘儿眨了眨眼,这人倒是个聪明伶俐的。
“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奴婢静秋。”大丫头顿了顿,又道:“后面两位,左边的是连碧,右边的是小卓。”
“那……就麻烦静秋姐姐了。”谢淘儿福了福身子,转身往回走。
转过弯之后听到有人说:“静秋姐,少夫人和传言的可一点也不一样。”
“嗯,可见传言并不可信。”静秋的声音。
“少夫人好温柔哦。”
“好了,好了,快去打水给少夫人清洗吧。也不知道少门主去了哪里,居然让少夫人一个人出来了……”
谢淘儿咧开嘴笑了笑,看来她还是很适合装温柔的嘛。
“少夫人,夫人说等你收拾完后到大厅。”
“好。”谢淘儿坐在镜子前,看着静秋给她挽起头发。叫连碧的丫头本想给她抹些胭脂,被她拒绝了。她才没有打扮给别人看的爱好呢。红色的罗裙,袖口处有精致的刺绣,小朵小朵的荷花。谢淘儿扎好腰带跟着丫环一起出了门。
阮琴和贺松劲早已等在那里。谢淘儿不好意思地上前拜倒敬茶:“请……爹爹和娘亲见谅,淘儿不小心睡过了时辰。”
“没关系,没关系。”阮琴高兴地接过茶杯,又往后望了望,翌儿跑到哪里去了。
喝完茶,贺松劲递给谢淘儿两个红包:“这是爹和娘给你的红包。”
“谢谢爹。”稍微抬头看了眼,又立马羞怯地低头:“谢谢娘。”
谢茗看着谢淘儿温柔的样子,不由得一阵胆寒。瞥了两眼上座的“老人”,心里暗暗道:别让眼睛欺骗了你们,一定要认清楚她是个小魔星啊。
贺翌一直没出现,直到送谢茗离开也没有。谢淘儿的手拢在袖子里,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顾爹娘啊。”
“我会的,小妹。”谢茗也跟着装。兄妹二人相拥着哭了好一阵子才歇了。谢茗转身离去,谢淘儿站在门口远远望着,眼里是浓浓的不舍啊。哥诶,从今以后,可就欺负不了你了。
远去的谢茗打了个抖,心里说着:该不会伤风了吧。看来要快点赶回家,让巧兮给自己抓副药才是。
阮琴虽对贺翌没有到来有所不满,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儿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派了人去找。这一找才知道原来昨夜贺翌睡到了书房。据小胖所说:“少爷是怕浑身酒气让少夫人不舒服,所以才去了书房睡。”话虽然没有不对,但是洞房花烛夜把新娘子一个人留在新房,多少有些站不住脚。
“没事的娘亲。”谢淘儿双眼通红:“夫君也是为了我好。”说着眼泪又下来了。阮琴好不心疼,拉了谢淘儿在怀里哄着。贺松劲也生气了:“来人啊,去把少爷给我找来。”
“爹,不用了。”谢淘儿赶忙制也被揉得发皱。贺翌脸上笑意更甚,眼前这个扭捏女子与昨天所见那个可不大一样啊。贺翌走到谢淘儿面前,手指抬起谢淘儿的下颚,柔声说道:“昨夜我喝多了,对不起。”
谢淘儿看着面前这个情意绵绵的夫君微微摇了摇头:“夫君哪里的话,夫君都是为了淘儿好。”说着眼眶又红了。唉,这大腿怕是青了。
“别哭。”贺翌温柔地捧起她的脸,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淘儿哭了,我该心疼了。”
谢淘儿一愣,耳根子都开始发热。刚才进门时,她故意在脸上使劲儿拍了拍好弄些红晕,现在……谢淘儿眨了眨眼,没有错过贺翌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谢淘儿心里冷笑,哼,想让她出糗?没门。
“夫君可吃饭了?若是没有,淘儿去给你端。”谢淘儿仰着脸看着贺翌,浅浅的笑,盈动的眸子。贺翌心上一动,摇了摇头:“不用。”
谢淘儿却挣脱身子,小跑了两步,于门边回过头,娇柔无限:“夫君不送我出门吗?”
贺翌咧嘴一笑,快步走过去:“自然应当送送娘子。”
谢淘儿一转身出了门,等了贺翌刚到门边,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谢淘儿装着无意把门板一甩,贺翌虽往旁边躲了一下,还是撞到了头。
谢淘儿偷笑了一下,急急忙忙跑到贺翌身边:“夫君,你有没有怎么样?都怪我没看到。”小声地抽泣着:“夫君,你疼不疼?”
贺翌揉着额头,看着都快泣不成声的谢淘儿心里冷笑:没看到,怕是有意而为之吧。贺翌拉了谢淘儿的手,笑了笑:“无碍的,淘儿别哭了。”
“真的没事吗?”谢淘儿眨巴着眼睛,端的是一派楚楚可怜样。
“没事。”贺翌摇摇头,没事,有事的是你。
“那……我去端饭了?”谢淘儿仍是不放心。贺翌点点头,放她出了门。
谢淘儿走得远了,才开始放声大笑:“小样儿,叫你故意戏弄我来着。”
而贺翌站在房间里,揉着发疼的额角,笑得好不开心:“有意思,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