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影》尹七乐

2、第 2 章

　　今日，天界迎来一大盛事。天帝退位，太子璃华登基。九重天上，众仙齐聚，小仙娥们穿梭其间，捧着仙果、仙酿。十二花仙子在玉殿华台上献舞，身姿轻盈，舞姿翩跹。好不热闹！
　　太子璃华，温润端方，自出生起便被封为太子，如今登基成为天帝，自是众望所归，无人觉得有何不妥。以后，便要称天帝璃华了！
　　此时，天界在举行着天帝即位大典，不知为何，先天帝却出现在魔界的诛魂渊。先天帝未穿五爪金龙的华服，只着了身布衣，乍一看，倒像是凡间的一个普通中年男子。
　　他负手立在诛魂渊旁，周身气质平和得很。他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温柔。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会儿，也许已是沧海变桑田那么久，有一名男子也来到了这里。他一身火红长袍，血色广袖，眉目似妖似邪，自有一般风流。
　　先天帝察觉到他的到来，也不动，只是像原来那般立着，过了许久，才开口，带着些儒雅而温和的笑意，“我就晓得，魔帝必然是会来的。”
　　绝音垂下眼睑，“你知道，这法子，是要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她知道后，必然不会开心的。”
　　先天帝不答他的话，只望着远方，像是在看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唯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绝音沉默，目光投向了诛魂渊，此时，他的眼中才带上了一些情绪，痛苦而又温柔。他开口，“就让她以为是我杀了你。”
　　又道，“这世间执念种种，归根到底，不过爱、恨二字。”
　　她不爱我，就恨我吧。
　　先天帝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温和，“你看，哪怕她不开心，你还是会这么做。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必再想那么多了。”
　　“此事，是你的心愿，更是我的心愿。”先天帝神情越发温和，嘴角笑意漫开。
　　“只是...”先天帝沉吟片刻，“为何要让她恨你？或者，可以...”
　　绝音打断他，“她不会。”
　　她不会爱我，不然不会当着我的面还是决然跳下了诛魂渊，血祭天珠。
　　先天帝不再劝，只道，“那便开始吧。”他一身布衣，神情温和，慈爱得不像话，“好好爱她，这世间，又要少一个疼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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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槿陌只觉得意识在慢慢地凝聚起来，开始时，还有些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慢慢地，记忆一点点涌向脑海中。
　　最后看见的，是什么呢？
　　她说，“阿音，别看，我不想你亲眼看着我死。”
　　只觉得心揪成了一团，快要疼死。可是最终，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跳下了诛魂渊。
　　对呀，她跳下去了。
　　那跳下去以后呢？
　　那现在呢？
　　槿陌试着支起身子，有些乏力，虚弱得很。
　　然后她就看到了此生另她痛不欲生的画面。她的父帝，在诛魂渊边，浑身浴血，胸口插着一把剑，而剑柄，握在另一名男子手中——她的阿音手里。
　　槿陌一时心口茫然，过了片刻，才觉得嗓子眼跟寒风刮似的，疼得快要呕血。
　　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跌跌撞撞跑到先天帝身边。先天帝已成了个血人，她的阿音，竟将他千刀万剐！
　　她颤抖、战栗着，勉强抱住面前血人般的父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时又是心中巨震，茫茫然不知从何说起。
　　绝音甩袖，收了剑，他一身红衣猎猎，不知是否有沾上血。
　　他冷冷开口，“我说过，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把你珍重的、亲近的人通通千刀万剐，送去陪你。”
　　“我言出必行，可不是同你说笑的。”
　　听到声源，槿陌抬头看去，还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原本俊朗清然的少年，此时却是满脸冷漠，眉眼之间，妖冶似魅。
　　他看也不看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槿陌只觉得陌生，这不是她的阿音！不是！
　　这时，怀里有温和的声音发出来，只是极低、极沉，“陌陌，勿怪他...”
　　槿陌忙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父...父帝...”
　　布衣男子笑得温柔且爱怜，“为父想你母亲了，这下，终于可以见到她了，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自没了你母亲，为父虽有你和华儿，心中仍是孤苦，这几千年来，虽活着，却盼着死了，如今，借了魔帝之手，总算是解脱了。只是，对你和华儿不住...父女一场，如今缘分已尽，只盼陌儿勿怪，好生珍重......”
　　那温和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长风之中，槿陌以为自己是会哭出来的，却是心口如遭天火焚烧，“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眼前一黑，在意识完全沉入黑暗之前，槿陌只能记得眼前无边的血色，灼得她疼得恨不得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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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界正在行登基礼的璃华似有所感，停下了动作，静默伫立良久。小仙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惊异、猜测。有那道行高的仙者，掐指一算，待晓得发生了何事，面上惊疑不定。
　　良久，璃华才开口道，“本帝失态了。继续举行典礼吧。”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声音却是虚凉得很，又冰又虚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