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王月廾化》川龛镜骨

2、第二章

　　闲暇这个词语非常微妙。
　　我常能看见“闲暇的ХХ”这种说法，“ХХ”一般是某种时间词语，就好像真有那么一个名为“闲暇”的人，所有的“周末”、“假期”、“下午茶时间”都属于他，人们也将向他献上一切悠闲时光视为最高的礼赞。
　　可转念一想，又仿佛没什么错误，不论到底属于“闲暇”，还是属于其他什么人——
　　说到底，那都不是我的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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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暇的周末。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耀横滨每一个角落，这种睡懒觉的好日子，我却在街上啃着面包快步行走。这使我深深的反思，究竟为什么我必须惜别被窝，一通电话就跑出来替前辈收拾烂摊子？
　　想到电话里前辈可恶的嘴脸，再想想自己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只能在路上买点食物垫肚子，我狠狠撕下一口面包，还用后槽牙咬着用力地磨了磨，想象夹在两排利齿之间的是前辈的脑袋，顿时心里好受了不少。
　　几口吞下剩余的食物，我擦擦手，脚下不慢地拐过一个弯，就抵达了目的地。
　　今天凌晨三点有一名白领女性被害，尸体在早上七点才被行人发现，按理来讲这种案子属于警视厅的负责范畴，但据前辈在电话里所讲，被害人的死状疑似和异能者有关，因此才会出动我们异能特务科。
　　恰好前辈的住所就在这附近，所以这个案子被派给了前辈，但前辈好像还有别的事，以两顿饭为代价拜托了我替他接手。
　　“内务省。”我拿证件在警察的眼前晃了晃，径自踏入被黄线圈起的区域。案发现场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属于旧城区的遗留物，平日很少有人过来，被周边居民当成堆放杂物的地方。
　　人形的白线以一个歪歪斜斜的姿势倒在一堆废纸上，周围的废纸被鲜血晕染开一片，血迹已经干了，边缘发黑。
　　我从警察那里要来照片和监控录像，监控是以前架设在巷子口的摄像头，没有升级换代导致画面比较模糊，拍摄范围也不大，但死者恰好在可视范围之内。
　　因为是晚上，监控录像画面较暗，只能勉勉强强分清地上一堆废纸，前半段没有任何异常，我快进到凌晨三点，在三点零七分的时候，死者突兀地渐渐出现，倒在废纸堆上。之后死者就一动不动，我把进度条拉到最末端也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有价值的只有死者突然出现这一部分。
　　我把这一段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死者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出现方式类似穿过一道水幕，头先出现，然后是肩、胸、腰、腿，最后脚也出现后晃了晃，恍若全身无力地向右倒在废纸堆上。
　　死因是失血过多，从照片上看致命伤在背部心脏位置，凶器为匕首类利器，凶手一定是个老手，下手狠准一刀致命。但较为奇怪的是死者腰部有一道划痕，伤口两侧有烧灼的痕迹，从手法上看和致命伤并非同一人造成。
　　也就是说，当时至少有三个人在场，一号嫌疑人先在死者腰部造成伤口后，二号嫌疑人从背后将匕首捅入死者心脏。死者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那么二号嫌疑人多半是死者的熟人，死者受到一号嫌疑人攻击后逃向二号嫌疑人，却没想到二号嫌疑人背叛了她给予她致命一击。
　　死者姓层云，资料上的职业是普通会社员，昨晚下班回家后在十二点左右又出了门，虽然她刻意没有乘坐电梯，但附近街道上的监控还是拍下了她的身影。她身上的裙子对她这个消费层级来说算得上奢侈品，鞋子基本是崭新的，从侧边的划痕来看没穿过几次。从死者家抵达现场大概需要步行三十分钟，死者特地赶来这里，一身精心打扮过的装扮，是为了见谁呢？
　　看来接下来得去层云小姐的公司调查一下。我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酸麻的腿，刚抬起头就看见警戒线外似乎有些骚动。
　　“请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位小姐想进来，可她没有相关证件，不管怎么解释也执意不肯走……”被我随手拉住的小警员愁眉苦脸。
　　莫非是死者的亲朋好友？我朝骚动的地方走去。那倒是刚好可以跟她了解一下死者的交友状况……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站在那里正和警官理论，拿出证件试图当场证明异能特务科的存在，说话已经有些急切的长发女性，居然是我认识的人——
　　我不得不插手阻止这起暴露国家秘密的行为：“……青花桑，您在做什么呢？”
　　穿着针织衫和白色长裙的女性——不得不说，换了休闲服后她更漂亮了——愣了一愣，随后放下手臂若有所思：“我记得你是……”
　　“内务省所属种田山头火。”我提醒道。
　　“对，上次我去……的时候，是你接待的我。”她接话。
　　“您还记得就好。所以，您这是？”我暗示性地看了看周围。
　　青花所长明白了我的意思，直接伸手把我拉到一边。我感受着手中的柔滑触感，微微有些出神。
　　这就是女性的手……好小、好软，跟我布满茧子的掌心完全不一样。
　　“正好，种田君，我需要你的协助。”她压低了声音，我也跟着效仿：“您希望我怎么做？”
　　“实不相瞒，死者的层云是秘密研究所的一个外围研究员，她两个月前从研究所辞职，看在她接触的机密不多的份上让她签了保密协议就通过了她的辞职申请。”随着青花所长的叙述，我也渐渐皱起了眉，“然而最近才查到她趁着工作便利，悄悄接触了被归于最高机密的实验，本来我想先跟她谈谈，看看能不能让她吐露事实，可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开始还抱着友好交流的念头啊，所以才会是这副亲和力高的休闲打扮吗。我摸了摸下巴，却摸到了一点不甚明显的胡茬。……果然不该抱有侥幸心理的。
　　“我明白了，您是希望借助异能特务科的帮助吗？”
　　出乎我的意料，青花所长摇了摇头：“不，我希望借助种田君的帮助。”
　　虽只一词不同，但其中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作为被求助的一方，请问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青花所长似乎早就料到我的疑问，只是轻轻抛出一个词语：“……她接触的是试作·甲二五八番。”
　　甲字当头的编号都是些即使在异能特务科里也分阅读权限的机密，普通的特工怕是连这些机密的存在都不知情，而层云一个小小的外围研究员又是从何而知？要不是上次接待过这位所长，我估计也仍被蒙在鼓里。简简单单一个甲字如一记当头棒喝，震得我眼前一黑，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性，但身为特工的思维却不断强行逼我看清这一切——异能特务科有人出卖了机密情报。
　　“您就不怕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吗？”我苦笑，擦擦浸润白发的汗，忽然心累，美人美则美矣，但怎么感觉每次见到都没好事？
　　“我自然是确认过的。”两道流光无声无息地掠空而来，在青花所长的身边停下，我这才看出那是两只白色的千纸鹤。
　　青花所长抬起手，千纸鹤轻轻地停在她修长的手指上，她安静地注视它们一会，似乎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
　　“这是青花桑的异能吗？”看起来像是操纵非生物？
　　“嗯，我可以暂时赋予非生物生命，用来做研究最合适不过，因为拥有这个异能我才会被任命为研究所所长。”她将纸鹤叠起放进衣服口袋，“如果像这样使用也可以替我收集情报，在三个月前我用它们监视过种田君一段时间。”
　　三个月前不正是她来异能特务科的时候吗？
　　“抱歉，种田君目睹了我带走甲二五八番的情景，事关重大，谨慎起见，希望种田君谅解。”青花所长说着，认认真真地朝我鞠了一躬，我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匆匆摆手：“您不必道歉！”脱口而出后又觉着这话耳熟，“您这么做无可厚非——我们还是来谈谈层云小姐的案子吧！”
　　她没想到我反应那么大，愣了愣后忽然轻笑一声。
　　“……既然层云小姐曾是您旗下的研究员，您了解她的生活状态和交友情况吗？”我感到耳根发燥，咳嗽两声换了话题。
　　青花所长配合地带过：“层云在秘密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我和她交集不多，她辞职后也只是稍微了解过一点她的工作状态。据其他研究员所说，她平时比较孤僻，很少与人交流，也没有什么朋友。”
　　“那她有提到过男朋友吗？”我灵光一闪，想起死者的华丽打扮和致命伤。
　　“这我不太清楚。”青花所长摇摇头。
　　看来还是得去层云小姐的公司看看。我把想法跟青花所长和盘托出，征得同意后两人一起坐上了的士。
　　坐在后排靠窗，我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早上还算晴朗的天色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黑压压地仿佛压在我的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最近异常繁忙的前辈、离奇死亡的前任研究员、异能特务科可能存在的叛徒……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车上电台还在悠悠扬扬地播报着：“……今24号凌晨三点有一名女性被害，再次提醒广大民众请尽量减少深夜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