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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章十七 忽闻孤雁竟思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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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开花了,正是夏意极盛而秋气渐生的时节。
“爷爷,蕈儿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四岁的小女孩靠在老人身上,无不惬意。
“蕈儿…蕈儿…是小蘑菇的意思呀……”
“为什么?小秦哥哥也说蕈儿是蘑菇……”
老人笑笑:“小蘑菇没什么不好的,比院里那些牡丹可爱多了不是吗?”
“对哦…小秦哥哥也说他喜欢蕈儿呢!”女孩笑着,面容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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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眼。
眼睛充血后,一片红色。
我看了看四周,终于适应过来——这该是胡人的帐篷,挂着许多毛皮弓箭。
之前…我像是在匈奴草场里,被一个匈奴人截了,之后…就没了意识。
看样子,我是被那匈奴人带回去了,幸好没被扔进奴隶营里,不然就被轮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男人走进营帐——正是之前截我的那匈奴人。
“你醒了?”他边说边走到床边,被绑成一根根发辫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我一时竟看呆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反问,警戒地看着他。
“怎么?还想刺我一次?你的见面礼我可已经收下了,你要不回去的。”
他口中的见面礼应该是我用来防卫的匕首,他用一种随意的口气讲出来还真是让人火大。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在我们这里最不礼貌的事是拒绝,我既然收了你的见面礼,你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我会尽一切可能招待好你的。”
说着,他大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竟带着十分的孩子气。
我看了更觉恼火,索性拽过身上的毛皮盖过头,伏床装睡。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笑声停止后那匈奴人的声音:“我的娜鲁夏,我最尊贵的客人,请你好好休息,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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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已是黄昏,沉睡中我闻到烤羊肉的味道,不禁睁开眼起身向帐外走去。
走出去便是一番草原独有的热闹景象,一些匈奴女仆走过去,见到我站在帐篷口,都低着头微微弯腰行礼。
我忙拉住一个女仆:“这是哪里?离大汉有多远?”
她显然没听懂我的话,茫然地看着我,碧绿的眼珠在远方落日和刚生起的火焰的映衬下格外明亮。
“放开她,她听不懂汉语。”
是那匈奴男人的声音,我转过头,发现他正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放过了女仆,向他和他的马走去:“既然你听得懂汉语,那你就回答我。”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上我的马吧,你上来我就告诉你。”
我犹豫着,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被他拉上马。
不得不说,他的手很大,不同于我所碰过的其他男人的手——满是拉马缰和握鞭而生成的老茧——那种粗糙的感觉,竟让我很放心……如同,我那握了一辈子枪的爷爷的手……
我上马后,他调转马头向草场深处奔去。
一个草原汉子的驭马能力自然是信得过的,我也暂时不想现在的境地,一任草原的风吹起长发,也不管身后那男人将我裹在怀里趁机吃豆腐。
不一会儿,那一片帐篷消失在视野里,马也停了下来。
风变得温柔,开始一丝一丝游走于我微乱的发间,一时间,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身后人的心跳,一下一下,随风而去。
“我尊贵的客人,我可以叫你什么?”他的声音——不得不承认——此刻听来很好听。
我忍不住回答:“我叫韩蕈,韩信的韩,松蕈的蕈。不过…你应该不知道韩信是谁,松蕈是什么吧?”
“我知道。”他忙抢白:“我母亲说过,韩信是你们汉人的将军,不过被你们的单于害死了,是不是?”
“是吧……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苏日格。”他的语气很开朗,又给我一种孩子的感觉,“我是我父亲伊稚斜单于的二皇子,父亲说,我是这草原上最强的人,我会是下一任单于!”
我心生奇怪,历史上伊稚斜单于确实有三个儿子,且个个都是单于,其中却没有叫苏日格的。
“你有几个兄弟?”
“三个!”
这就更奇怪了,史书上的三个人都在,唯独这信心满满的苏日格,难道史书有假不成?
见我沉默,苏日格问道:“韩蕈,你怎么了?难道我讲起我的家人,你也想家了?”
想家……我心头一震,是啊,我是在想家,那个离我两千年之遥的地方。
苏日格的笑声在我耳边荡漾开来:“没关系,我母亲说,想家的时候,就抬头看长生天,或者看星星,或者看飘向南方的云朵,它们会把你的思念带回大汉的。”
似乎被他感染,我问道:“苏日格,只要看长生天,看星星,看南去的云就可以了吗?”
“嗯,我母亲每次想家的时候,就会那样做,她说,长生天会眷顾每个游子想家的心情,所以,你的亲人一定可以感受到的。”
“你母亲是汉人?”
“嗯,她是一个很漂亮很勇敢的汉人,像你一样。”
“我?”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但是你比她幸运,因为你遇见的是我,而不是我父亲。”
我正待问这句话的含义,他又调转马头,向已然黢黑的营帐处行进。
每个离家的游子,都会被长生天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