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吸血鬼文>》暗之子

1、金色的眼睛

　　夜晚的海滩，安静、平和。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也没有了白日的烦躁，就连黑暗的天空都与大海远处的海平线和谐的连接在一起。木栈道旁边的公路上空无一人，没有一辆呼啸的汽车驶过，只有不间断的沉默。

　　皇叶脚踩着细小的沙粒，让冰凉的浪潮拍打在自己赤裸的双脚之上，让无边的黑暗将自己完全拥抱。

　　今天，他十六岁。今天，他的父母当着他的面离了婚！

　　任由荡漾的海水来回不停地瘙痒着自己的躯体，皇叶的心在滴血，眼睛中却流不出丝毫的眼泪，注意力集中在黑暗的海面上，正要跨出腿的时候，皇叶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

　　“你要寻死吗？”声音很有磁性，是一个朦胧的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每一声都敲击在皇叶的心脏之上。

　　皇叶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于是转过了头，发现悬空的木栈道下方一个修长的身影隐藏在木栈道的阴影里。

　　“你打算寻死，对吧？这里从来不缺乏从高处的堤坝跳海而死的人，但是像你这样一步步慢慢把自己溺死的人却不多，你不觉得这样会过于痛苦吗？”声音很平静，但又掺杂着一丝的怪异。

　　木栈道下修长的身影转过了身，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闪亮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那眼睛不是东方人的棕、黑色，也不是西方人的蓝、绿色，竟然是明晃晃的黄金色，就像猫儿的眼睛在黑暗中一般，亮得让人害怕而又诡异。

　　“吓到了吗？”声音再次响起。

　　“不，不。”皇叶撒谎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睡觉？”皇叶试图通过提问掩饰自己的紧张。

　　“睡觉？”人影似乎轻轻笑了笑：“我睡不着，就到海边来看看风景，结果却看到你走下海，想要自杀……嗯，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从那边的堤坝上跳海比较好，这样视觉效果会好很多。而我，则会找个好座位当一名合格的看客。”

　　怎么会有这么冷漠的人？见死不救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了想要看别人跳海而给自杀的人提建议……皇叶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一股冲动，回到木栈道那边，在人影的屁股上狠狠来上那么一脚。

　　皇叶其实并不是想要自杀，只是因为心里过于痛苦，而想要用平日舒缓心情的游泳的方式发泄一下自己，但是碰到这种人，即使他不想杀了自己，也有种想要杀了对方的冲动了。

　　“想要揍我，对不对？”人影轻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万一流血的话，我会控制不住的……”

　　人影终于从暗影下走了出来，渐渐靠近了皇叶。一张俊美的脸孔映入了皇叶的眼睛。

　　这是一个西方白种人，雪白的皮肤完美无瑕，银色的长发披在脸孔的两边，一个美丽的血色额饰从眉心之上插入暗银的发丝之间。纯金色的眼睛是皇叶从未在任何男性或者女性，甚至是动物身上见到过的，简直就像是人工制造出来似的。

　　深红色的薄唇完美地将牙齿隐藏着，只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偶尔露出，洁白得几乎像婴儿的牙齿。身高对于十六岁的皇叶来说只能用仰视形容，至少也有一米八七左右。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开口问道。

　　“王明。”皇叶说了同班同学的名字，虽然现在科技发达，很多时尚的人，喜欢用隐形眼镜改变瞳色，用染发剂更改发色。可是这个中文讲得很好的西方人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处处都体现着优雅高贵与古典的美，但却又美丽得让人直觉到危险。所以皇叶不假思索地使用了假名。

　　男人金色的双瞳牢牢地盯向皇叶的眼睛：“不，这不是你的真名。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几乎像是在告诉皇叶对方知道他脑海中所想的一切。皇叶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真是见鬼了！皇叶只得明智地说出了真实的答案：

　　“我……我叫皇叶。”

　　“很好。我的名字是奥斯丁。很高兴认识你，皇。”男人说着伸出了手，见到皇叶并没有伸手回应，于是继续道：“你真的不从那边的堤坝往下跳？”

　　“不！”皇叶摇头。

　　“为什么不？皇，我其实并没有阻止你自杀，你干嘛要中断这么有趣的游戏呢？”奥斯丁想要更靠近一些，但是皇叶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作为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少年，皇叶不会不礼貌地盯着别人的眼睛太久，也不会莫名地与陌生人交谈太长时间，更不会与之靠得太近，被对方侵入自己的空间。这或许是一种冷漠的独立，但也是一种在尔虞我诈的城市里有效保护自己的防备。

　　相对的，在这个钢筋水泥构筑的冰冷城市里，皇叶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奥斯丁这样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人，甚至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的睫毛都没有一丝抖动！

　　隐隐的汗滴从皇叶的额头渗出，三更半夜碰到一个如此诡异的男人死死地盯着你，即使是成年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刚刚十六岁的皇叶。

　　奥斯丁又迈进了一大步，皇叶于是也往后靠了一点，海浪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皇叶很紧张，部分是因为对方仿佛可以窥视人心的本领，更重要的是他的本能在叫嚣着，对方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就仿佛老鼠面对猫，青蛙面对毒蛇的感觉。

　　“如果你真的想死，或许我可以帮你。”奥斯丁的手第二次伸出，迅捷地抓住了皇叶，将他拉近自己，两人此时面对面只有十厘米远。

　　皇叶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额头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里升起，再也挪不动脚步向后后退。理智仍然在警告眼前之人的危险，但是情感却在迷恋着对方的俊美与风度，即使对方并不是什么绝世美女，而是一个男人。

　　奥斯丁金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皇叶的黑瞳，仿佛在直接注视着他的灵魂。然后，俯下了身体，头颅慢慢靠近了皇叶的脖子，动作极为轻微，好像要亲吻什么东西似的。

　　皇叶终于克服了内心的挣扎，在最后的关头举起了手，挡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奥斯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隐藏起来。停下靠近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奥斯丁重新直起了身体，抓住皇叶紧张得有些颤抖的手，牵着回到了沙滩上。

　　一直走到木栈道下方的阴影坐下，奥斯丁才指着前方的黑暗对旁边的皇叶说道：“看，是不是很漂亮？”

　　“什么很漂亮？”皇叶被弄糊涂了，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和深沉的大海，哪里有什么漂亮的东西？

　　“大海。在你的眼里这只是一滩死水，但在我的眼里，海洋也是有生命的，一个不断运动着的生命。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来，它从来没有停止过移动和漂流，直到地球毁灭为止，它都会继续移动。”奥斯丁赞叹地说道。

　　皇叶望着奥斯丁，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些话，这跟前面他唆使自己自杀好像前言不搭后语吧？

　　“有什么疑问吗？皇，要知道，生命，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呢。”奥斯丁那双纯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漾出了灿烂的光芒。

　　“是、是吧……今天，嗯，很高兴认识你，奥斯丁。但是，我想我该回家了，否则家里人会担心的。”皇叶现在已经搞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在用另类的方式劝诫自己不要自杀，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离这个人远一些。

　　“好吧……明天你还会再来这里自杀吗？如果来的话，我会记得过来给你捧场。”奥斯丁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不会！”皇叶看着对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孔，有这么问话的吗？这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这样啊，嗯，活着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活着就能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晴朗的天空、充满活力的飞鸟、甚至……美丽的日出……皇，你看过日出吗？”

　　“当然看过。”皇叶诧异地回答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下身粘得沙粒，准备往回家的路走去。

　　“看过……”奥斯丁的声音带着讽刺：“究竟是看，还是瞥？每一天，太阳都会从地平线升起，可是又会有多少人认真地注视过那种壮丽的景象。大多数人在日出的时候还在睡觉，少数人则只会用眼角的余光看一下太阳升起的地方，然后心里念一句‘啊，又是新的一天’也就罢了。谁曾经认认真真地看完整个日出的过程，谁又会注视真正精彩的细节……”

　　“……我真的得走了。”皇叶转身离去。好吧，或许这个奥斯丁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而是一个疯子。

　　“皇！”奥斯丁喊了一声，面对转过头的皇叶，浮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如果，如果你在一个星期之内还是有自杀的念头的话，就来这里找我吧。一个星期之内，每天晚上的同一时间，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皇叶已经无话可说了，他难道又错了，这人其实不是疯子，而是杀人犯？

　　皇叶头皮开始发麻，先是以散步的速度前进着，很快变成了小跑，最后干脆狂奔起来，很快消失在了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