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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夕如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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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的冷水像是把刀子,慢慢割开哽住的喉咙。寒意直入内腑。
呵气成雾。
花辞取来木桶中的水洗漱,用帕巾冷敷会儿眼睛,消了浮肿,只眼底还剩点暗红的血丝。
头发直接扎成一束,用根木簪盘在脑后。浅青色的交领襦裙外,披了件深色的广袖直裾。
天光熹微,街道上渐渐有人声传来。
花辞收拾好包裹挎在肩上,出了客栈的房间。走下楼梯时,木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她很久没有体会到脚踏在实处的感觉了。
到大堂帐房处,退了房间取回押钱,顺手打赏给了送她到门口的小二几个铜板。
胖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客官您慢走。”
客栈对面的面食刚摆出摊来,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此时正有些费力地抬着张方桌。
花辞快步走过去,扶起桌子另一边,“您省着些。”
“好娃子,好娃子!”妇人不住夸道。
花辞有些郝然,自己的年纪可比她大了十倍不止。不过这点情绪就如风皱水面,略起微澜罢了。
几句客套下来,花辞便熟口地唤对方“婶子”了。
合力将桌椅摆好后,花辞点了碗素面,谁料妇人好意,面里竟卧了个鸡蛋。
将食物吃了个干净,面汤也喝得见了底。实在算不上精致的一餐,她却尝到了久违的烟火气而感到温暖。
摊子上客人多了起来,妇人在炉灶处忙得无暇分身。花辞将碗筷端过去,按鸡蛋面的价格结了帐。
“您要是不收,我下次可不好意思来婶子这吃面了。”
昨就问好了路,去西市租了辆马车。
车夫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沉默寡言,提起自家的妻儿倒是一脸憨厚的笑。
不像客栈的小二,一张溜嘴说起八卦来就没停过。
白日无歇地赶路,午饭都是啃干粮,在第三天傍晚到了目的地――临安城。
多付了车夫一半的报酬,算是辛苦费。
在城门口下了车,花辞站在路旁,攥紧包袱带子的手微微泛白。
归心似箭后,是近乡情怯。
夕阳像层金黄的蜜蜡涂在城墙上,来往四方的行人无一不注意到驻足在路旁的女子。
秀妍清濯,风姿温雅,佳人遗世独立。
但当她游离的视线重新聚焦时,眉眼便扬起几分温婉的笑意,目光流转间无意透出的妩媚风情,仿佛是云端之人,坠入这十丈软红。
临安。
城门上镌刻着苍劲的字迹,剑气入石三分。
她回来了。
目送着最后一丝余晖沉入西山,厚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德兴客栈依然是那个德兴客栈,碧瓦朱甍,飞檐反宇,在周围一水低矮的酒厂作坊之中,犹如众星拱月。
老板娘照旧斜倚在柜台上,闲闲拨动着算盘,拿笔在账本上划上几道,然后又用染着蔻丹的十根手指掰扯一番……
明明极不擅长算数,却固执地不肯请个账房先生。
“我和那人说好的,他算帐,我管钱。”
“虽然现在他撒手不管了,也不能随便在外面找个野男人顶了他不是?免得他哪天爬上来找老娘嚎。”
“算数简直比那个臭男人的心还难猜!”
烛火盈盈,美人面镌刻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间。
女子终是恼了,唰唰将算盘归零,一股脑将东西丢入身旁人的怀中,“快算完,不然不许吃晚饭!”
书生打扮的男子宠溺地笑笑,哒哒哒拨动算盘,熟练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而曾经每次喝醉了,就非拉着她骂天骂地、骂那个早死的丈夫,一遍骂一边哭的老板娘,此时此刻,虽面上是嗔怒的表情却掩不住眼中笑意。
她转头招呼道:“从哪来的小娘子,好生标致。打尖还是住店?”
“晚上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睡啊?”
第二天,花辞难得睡了个懒觉,然后用一整天逛了遍临安城,将熟悉的人事与记忆一一对应,才生出几分回到过去的实感。
也曾存过回溯时间的妄想,连在化神巅峰时,都无法撼动一分一秒。
最后飞升的天劫,没把她劈得神形俱灭,虽千年修为尽废,却让一切重新回到了起点。
在她和他的故事,开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