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咸阳阿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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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
韩非撩开帘子，看着这整洁壮观的城池微微叹了口气。他很久没来了。
上次来时嬴政还不是现在的始皇帝陛下，他是秦王，大秦的君王。而当时自己的身份则是小国的公子，没人知道为何嬴政为何要发动如此大的声势来请他入秦，或许是作为质子？可七国中最弱小的国家的公子凭什么得到这般看中和礼遇？
想到这里，韩非又叹了口气。他用手支着头，随着马车的行进一点一点，不再去想。他有些困了。
“韩非公子，到了。”
韩非从车中出来，略显失礼地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泪光，宽大的袍袖顺着手臂划下，露出纤细的腕骨。
侍立在一旁的御者不太自在地将目光移开，不敢去看韩非睡醒后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但韩非却不愿放过这个小御者，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问道：
“这位兄台，我们这是到了哪儿啊？咸阳宫还是阿房宫？”
“回公子的话，这是阿房宫，是始皇陛下特意命在下带您过来的。”
阿房宫。
壮美的极致。
韩非没来过这里，这是他死后才修建的。嬴政携灭六国之势，大兴土木，除了驰道和长城，还修建了这座庞大的宫殿。
韩非在宫中宦官的带领下经过这长长的回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抬头便可看见高高在上的檐牙和梁木上繁复的绘画。
通过前殿，磁石门，漆渠，上天台，直到兰池才停步。对兰池宫，韩非还是熟悉的，卫庄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表现过对嬴政的厌恶，而兰池宫就是他抨击的重点之一。
“公子，剩下的路老奴就不能再带了，您在这条路上直走，陛下在等您。”
老宦官恭敬地躬身，韩非随意地摆了摆手，好奇地登上了这座传闻中的“仙岛”。
下方的水波微微荡漾着，透出点微微的金色亮光。这山便在兰池的中央，被水衬着，养出了如碧玉般翠绿的色泽。
韩非身子虚，没走几步路就喘起了气。但他倒也不急，走走停停，就这样扶着山石欣赏起了这里的景色。
“啧啧，有山有水，倒是个喝酒的好去处，他倒可真会享受。”
“先生若是喜欢，便可长久留着。”
嬴政的声音从韩非背后传来，韩非干笑几声，他身子虚，身上无一点内力，自是感觉不到嬴政的脚步。
“非是个俗人，在这仙境呆几天还好，但若是时间太长，非可就要难受了。”
“先生之不凡，寡人自知。”
嬴政笑了笑，也不再提此事，反倒同样也坐了下来。他似乎刚刚上完朝，还穿着那套威严厚重的冕服。
“王上怎么不换衣服？”
“寡人忘记了。”
嬴政回答的平稳，但韩非还是敏锐的从他的声音中察觉出了点点不自然。暗暗笑了笑，也没戳穿他，身体后仰，华贵的锦服在石上磨来磨去也不在乎。
“先生。”嬴政皱起了眉，声音有些不悦：“石上凉，寡人叫先生来是修养的，若先生贪凉生病，寡人可就要撤掉所有纳凉的物件了。”
“呃，非……这就起来。”
韩非忙坐了起来，捂着嘴咳嗽了声，眼角泛起了淡淡的红。
“先生，怎么了？”
“咳咳咳，无事，就是呛着了。”
嬴政好笑地摇头，轻轻帮韩非拍抚着后背，神色柔和，虽穿着玄色的华贵衣服，却如同多年前他穿着简素的白色衣裳，去见他那日一般。
“王上为何要非来此？”
“章邯没对你说？”
“自是说了，但王上又怎会突然关心起非的身子，甚至让非来秦宫住段时日？”
嬴政挑了挑眉，不好说是自己关心，只得拉了儿子挡枪：“扶苏见过了你，想留你段时间。”
“哦——原来如此，那公子呢？”
“他明日来。”
嬴政说起谎，脸不红心不跳，打算回去就召扶苏入宫。
韩非不再说话，恹恹地半躺着，闭上眼睛慢慢打着拍子，也不知是在听什么。
“先生是在干什么？”
“声音。”
“什么声音？”
“风的声音。”
嬴政见韩非听的入迷，也闭上眼听了会。或许是心中繁杂，也或许是俗事缠身，他倒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能听见水花拍打在山体上的哗哗声。
他索性睁了眼，细细打量着韩非的脸。他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别无二致。嬴政心中不禁起了些急迫惶恐的心思，觉得这人的仙气实在是太足，不似凡间之人，哪怕是自己也碰触不到。
“先生可真让寡人嫉妒。”
嬴政伸出手，触及到了微凉的皮肤，感受到了在这薄薄的皮肉下蕴藏的生命力。
韩非倒也懒得躲，懒懒地托着头，任由嬴政的指尖慢慢下滑，由眼角移到嘴唇，半张着眼睛，张开嘴含住了嬴政的指尖。
唾液濡湿了嬴政的手指，嬴政也不缩回去，就这样任由韩非含着，一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珠直直地盯着韩非的脸。
“王上。”
还是韩非先服了软，唇角勾勒出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莫要羡慕非了，这剑灵之体也是难受的紧，王上是不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能与先生相伴，难受点儿也是值得。”
听得嬴政这般直白的话，韩非一时倒是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低了头，沉默了下来。
“呵，是寡人孟浪了。但先生，寡人不想再等下去了。起先寡人等不来你的回应便发兵迎先生入秦，中间隔了四年。后来寡人等你归心，你不肯，寡人也不愿强逼于你，谁知你会死于狱中，这是十三年。”
“十七年了，先生，从我们初见，从寡人倾心于先生已是十七年了。寡人快等不下去了。”
嬴政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澜，他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表情略微有些狰狞，但很快便又平静下来。
“先生永远都是这副风华正茂的样子，而寡人却会变老，死亡。寡人作古之后，先生是否还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寡人不允许。”
“王上，你……你让非想一想，可以么？”
韩非苦笑，他的手被嬴政紧紧攥着，抽也抽不出，只得任他去了。嬴政看了韩非一眼，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抬高下巴，略显倨傲地应到：
“可以，先生，朕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但在朕这里，没有拒绝的选择。”
“非知道。”
嬴政似乎对韩非这种识相的回答很是满意，心情不自觉变得很好，勾起唇笑道：
“那好，寡人等你。对了先生，两日后的春日大典，寡人想让先生也前去观礼。”
“我？”
韩非眨了眨眼睛，迷茫道：“非闲散野人，前去观礼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规矩？朕的话就是规矩。”
嬴政一如既往霸道的言语让韩非暗暗地咂了咂舌，无奈地摇头道：“王上，不少人是认识非的，见到如今非死而复生，他们会怎么想？”
“…………”
嬴政皱起了眉，他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也对，如他这般前无古人的帝王，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自然是无人敢于忤逆，他也从未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但是一旦涉及韩非，他就不能如此随意了，尤其是在韩非死过一次的情况下。
“那先生，依你之见该如何？”
如何？我不去就是喽。
虽然在心中是这样想的，但韩非是万万不会这样说的。他了解嬴政，虽然相处时日加起来也不算长，但他的确是了解他的。
他是一位彻彻底底的君王，虽世人多说他残暴，但他的确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一位法家梦寐以求的君主。勤政、好学、有野心、掌控力强，帝国在他的手里运行的井井有条。
但同时，他也有这类君主共同的特点：霸道、专*和多疑。他厌恶有人质疑他的决定，他厌恶有人反抗他，包括他想要得到的自己。
韩非想了想，决定把皮球抛给他，笑道：“非相信王上心中已有了方法，非就不献丑了。”
嬴政不在意韩非的惫懒之态，在他眼里，他的非先生哪里都是好的，这件事本就该他解决，想了想，突然问道：
“先生的剑灵之体可否虚化？”
面对嬴政这古怪的问题，韩非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应到：“可以，但是必须有古剑在旁，且此剑必须生了灵智。”
听闻此言，嬴政似乎松了口气，那双威严的眸子里透出些真心实意的欣喜，他施然站起，伸手道：
“春日大典当日，非先生可愿屈于寡人‘天问’之中，与寡人共襄盛世？”
“韩兄……未曾回来？”
张良失了以往从容不迫的模样，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一挥袍袖道：“遣人去寻他！韩兄身子虚，也知道分寸，又是聪慧至极，定有线索留下！”
“子房，不用找了。”
荀况负着手，慢慢地踱步进来，看了眼张良不安的样子，无奈叹道：
“他去了秦宫。”
“什么？韩兄……韩兄他怎么敢……他怎么会去秦宫？！”
“老夫猜想是有人一直在跟着他，定是秦王下了命令。鬼谷纵横的两位一走，韩非就走了，若说没有胁迫的成分，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嬴政……”
张良沉默下来，他虽然知道嬴政定不会害了韩非，但还是无法抑制对他的担心。嬴政是不会害他，但阴阳家潜伏多年，也不知于内廷中有多少能量，若再害韩兄一次，他的身体……
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懊恼，哪怕面对卫庄他都未曾出现这样的情感。他自认为与韩非情谊深厚，但嬴政乃君主，手中资源庞大，高高在上，若他出手，连卫庄都比不过。
嬴政，若你敢强迫韩兄，我张良拼了命也要杀你！
这样想着，张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罕见的冰冷，他开口道：
“师叔，我……”
“子房你要去找他？”
“对。”
“去哪里，咸阳宫还是阿房宫，你进的去么？韩非愿意随你出来么？嬴政他会如何想？护卫力量又有多少，这些你都考虑过么。”
“……良……不曾。”
“知道便好，韩非既然将此事大大方方的告诉我，便说明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目的或是把握。相信他吧。”
“……好。”
（第九章•完）
小良子：？？？？一回来人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咸阳阿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