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不二》糊涂虫儿

4、第 4 章

　　不在二楼的时间着实难以打发，尤其是对于单身的人来说，那真的是比丢光了钥匙的锁还寂寞。
　　夜色撩人，豚鼠妹妹照常下班回到自己家里。丢下沉重的包包，洗个冷水澡，削只苹果，冲杯咖啡。繁忙的工作之余，长夜漫漫的独身生活才刚刚开始。经过隔壁汤米妹妹的房间时，禁不住踮起脚尖、凑近耳朵监听了一番——恩，真好，这位娘娘不在洞里，哈利路亚～
　　往常的此时，汤米妹妹定会在豚鼠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着急忙慌的收拾着残局，却不小心留下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或证据。推门而入的豚鼠妹妹，像极了误入十八世纪卢浮宫的圣道院修女，面容失色，不停的念叨着oh my god、oh my god，慌慌张张地低头跑进自己屋里，然而低头却情难自已。
　　说起汤米与豚鼠，形象、性格以及生活作风如此反差巨大的两位娘娘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共处一室的，也令人手捏一把冷汗。一个博爱无疆，床榻枕边人三天两头易主，陌生的面孔接踵而至，甚至都等不及将上一位公子不小心遗留在被单上的琐碎清理干净；另一个则固步自封，整天听一些类似心灵鸡汤的靡靡之音，桌上堆满了精神毒物，《如何做一个优雅的绅士》、《宅男技能大全》、《心如止水》、《没有男人一样活的精彩》，可怜的妹妹，这是决心做定了修女吗？经常在寂静的夜半时分，豚鼠妹妹正挑灯夜读，读到“内心平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修养”的时候，隔壁汤米与路人某“壁咚壁咚”的声音传过来，顿时使得豚鼠妹妹的内心不再平静。明明可以蒙一头被子睡过去的，却身不由己竖起耳朵搜索更多窸窸窣窣的细节。黑暗中，仿佛回到了十八世纪的圣彼得大教堂，虔诚的修女豚鼠妹妹跪拜在主的面前，和周边宏大的殿宇对比起来，显得那么弱小和格格不入，浑身冒着湿漉漉的热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双手握紧贴到胸前，一脸乐极生悲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词——主啊，求你使我们成为你和平的工具，在有仇恨的地方，让我播种仁爱；在有伤害的地方，让我播种宽恕……主啊，求你给予我们那梦寐以求的……叫我们不求安慰，但去安慰；不求理解，但去理解……因为，给予就是我们的收获，宽恕别人，我们就被宽恕（《圣方济各的和平祷辞》）。之后突然面容抽搐，屏息直立，嗯哦嗯啊一声，便是华池倾泻。
　　如此状况持续了数月，豚鼠妹妹的修炼屡屡被打断，日复一日，夜不能寐。有一天早上，豚鼠起床后一阵腰酸背痛、困软乏力，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吓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大叫道：哎呀，汤米，快来，不好了，我脸上起了十好几个痘痘！随后一脸沮丧，嘴巴撅得老高，止不住一阵嘟哝，不行，我要脱单！不然太对不起我这些护肤品了！
　　放眼望去，洗手间的化妆台上堆满了豚鼠妹妹各种各样的护肤品，面膜、爽肤水、润肤液、洁面膏，等等等等，琳琅满目。真的是很让人好奇，每月不到5千块工资的豚鼠妹妹在北京这么一个高消费的城市里，是如何分配每月固定资产的。
　　汤米妹妹闻声跑过来一探究竟，看见此状，假装关怀安慰几句，随即话峰突转，调皮的翘起兰花指，洋洋得意的说：看我多好，啥护肤品都不需要用，照样光彩动人。
　　此语一出当真是火上浇油，豚鼠妹妹一脸愠怒，脸上的痘痘像是又长大了几毫。姐妹之间的反唇相讥向来是出人意外，豚鼠妹妹狠狠地白了汤米一眼，一时间气得找不到更合适的语句，挖苦说，瞧你得意那样儿，得意洋洋的得“亿”吧你，得亿万精子吧你！早晚让你染一身病，等着全身溃烂吧你！滚！
　　自此，豚鼠妹妹的修炼信念彻底崩塌，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相亲式约会。众人见此状况，忍不住私下里一番议论。
　　首先是橙子，经常是一副吃惊的表情：豚鼠这是疯了吗？
　　乐乐则眼睛眯成一条线，脑袋不屑的扭向一边，细声细语的说，豚鼠妹妹和汤米住一起，能撑得住才怪！
　　本虫听着这毫不精彩、营养不良的对话，实在是着急，于是故作深沉的总结道：无福做深宫庭院里的牡丹被日日精心侍弄，也不愿做路边的野菊任人摘采，又受不了空谷幽兰的寂寞，看来我们的豚鼠妹妹从此要退出花界，加入草界了。
　　众人便立刻吸收了这营养，并蓄集了全身脂肪的能量，笑得花枝乱颤。
　　回到前面，汤米今晚迟迟未归，豚鼠妹妹也并不惊奇。这家伙要么是在床上，要么是在约到床上的路上。于是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找一处相对偏僻看似干净一些的地方，安稳的坐了下来，细数这些天遇到的各类货色。
　　浮躁的社会环境与喧嚣落寞的都市，使得人们遇到合适的对方并不容易。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天豚鼠遇到的诸多奇葩式的人物像一团阴影，挥之不去。失望的豚鼠每每来到二楼，总不忘露出忧郁的眼神，委屈的说一句：哎，我估计是一辈子也找不到朋友了。
　　回想曾经约见的第一个朋友，那是一个工程师，外表文质彬彬却又不乏健壮有力，神情和姿态里无不透露着一股儒雅迷人的气质与魅力。豚鼠妹妹一眼就迷恋上这副皮囊，几乎把持不住内心的喜悦，倘若谁敢讥讽一句，便立刻炸毛了一般，不依不饶。两人聊了几句便立刻加了私密好友，伺机约见。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人一同约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两人选择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窗外风景独好，绿树成荫、白鸽点点，恋人们在携手散步，孩子们在追逐戏耍，一切都那么安宁、祥和。
　　儒雅男子非常绅士的叫了服务员，并主动询问豚鼠，你喜欢喝什么？
　　豚鼠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支支吾吾说，嗯……给我来杯焦糖玛奇朵吧。
　　男子似乎比豚鼠妹妹大了五六岁，言谈举止略显成熟稳重，比之小蓝上的照片毫厘不差，综合实力甚至略优一筹，豚鼠妹妹暗自欣喜。为了打破这片刻的沉闷，男子继续发言以示友好：不错，你比照片上更好看。
　　豚鼠妹妹有点害羞：没有了，一般了，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儒雅男子淡淡的问：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豚鼠妹妹：也没什么，跟大多数人一样，也就是看看电影、聊聊天、逛逛街什么的。你呢？
　　儒雅男子似乎不太喜欢豚鼠的反问，表情依然很平静：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豚鼠妹妹对男子的小装逼稍感不快，但还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呵呵了两下。
　　俩人彼此沉默片刻以后，儒雅男子又淡淡地飘来一句:皮肤保养的不错，看你长的挺年轻，你的多大？
　　豚鼠妹妹：24。
　　儒雅男子本来面无表情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嗯？……尺寸……
　　豚鼠一脸蒙逼：啊？什么？
　　豚鼠妹妹在脑子里不停换算的时候，男子开始一本正经地滔滔不绝了起来：我觉得成人之间的交往，不必过于含蓄，直接爽快最好，省时、省力；毕竟我们都生活在这个节奏感超强的城市，时间很宝贵；对了，你是纯0吗？你喜欢怎么搞？
　　儒雅男子的此番言语着实吓坏了我们的豚鼠妹妹，此时的豚鼠妹妹失望至极，一段意淫中原以为浪漫的咖啡之旅，瞬间成为了面基约Pao。豚鼠妹妹有如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被人调戏，小脸儿憋的通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假装收了条信息，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在那边等我，下次再聊。
　　男子似乎并未察觉豚鼠妹妹的异样，气场依然强大，继续说道：急什么嘛，把咖啡喝完，把我们的话题聊完，不会耽误你什么………
　　话未说完的时候，豚鼠妹妹的屁股已抬离座椅，连说不了不了、那边真等急了，随后像飞出法海小钵的蛇娘娘一般迅速的逃之夭夭，生怕滞留一刻便被可恶的法海再给收进去。
　　我不禁联想了一下，若是橙子妹妹在此该是如何反应。橙子妹妹定会举起手中的镜子哐啷一声摔在桌子上，并大吼一句“变态，竟敢这样吓唬我们的豚鼠妹妹”，豚鼠妹妹哆嗦了一下，然后拉着橙子妹妹的胳膊胆怯的说，我们走吧，走吧，别跟他一般见识。
　　继儒雅男子之后约见的第二位朋友，是一个昵称叫“被盗的青葱”的男孩子。咋一听，名字还挺文艺，年龄和自己相仿，客观条件相对比较合乎心意。于是两人交换了照片，从照片上看来此男孩颇为符合豚鼠妹妹既成熟又不失可爱的标准，浓密的眉毛与胡须，圆圆的大脸，头顶一副深蓝色的帽子。不巧约见那天，风有点大，有点让人睁不开眼。豚鼠妹妹在不远处看见带着帽子的青葱男孩，凑过去怯怯的问，是你吗？青葱男孩回应，没错，就是我。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男孩的帽子嗖地掉了下来，露出了极其稀松的几根毛发。豚鼠妹妹惊呆了，oh my god！头发呢？被风盗走了吗？oh my god，oh my god……后来两人随便逛了逛，本次约会又是无疾而终。
　　在这之后，豚鼠妹妹又陆续约见了数位网友，皆未果。豚鼠妹妹经历了前面的阴影，后面变得愈发的谨慎，每次大家追问约会战果如何的时候，总是避而不谈，以免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笑柄。
　　夜色沉静，豚鼠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漫无目的的思考着人生。为什么总是让我遇到这么多奇葩的人，上天在眷顾我的那一刻手打哆嗦了吗？在这样一个喧嚣而又寂寞的城市里，找一个合适的朋友好难啊。黑暗中，豚鼠的内心独白：我恨上帝给了我一双挑剔的眼睛和一颗不甘的心，如果我能像汤米一样没心没肺、饥不择食，那过的该有多么幸福。哎，都是命啊！
　　就在豚鼠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汤米带着新欢回来了，豚鼠被开门的响声惊醒，并朝门口望去。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汤米妹妹笑眯眯的走在前面，紧跟着后面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男子一抬头，豚鼠的内心扑通了一声，儒雅男？
　　说时迟，那时快，豚鼠妹妹捂着受伤的心口，蹭地站起来，一溜烟儿跑进自己房间里，紧紧的关上了房门。哎，这是多么滑稽的场面啊，人生还可以如此悲催和富有戏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