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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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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如晋少岭所猜所想,一个月过去,欧阳瞬仅仅凭借偶尔出现的存在感不费吹灰地走进翟宝仪的内心:他俊朗且风趣,文韬武略,有虚心请教之心,输得起,有风度,不失为一个少女倾慕的好对象。
欧阳瞬送她手镯,这点暗示了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可是让人奇怪的是翟宝仪依旧男装打扮在宇文府和自家翟府来去自如,但是她丝毫都没有向欧阳瞬坦白自己的身份的迹象,是刻意的,还是遗忘了呢?
这一点让晋少岭觉得有点奇怪。
他化身铃儿走近翟宝仪,翟宝仪一副要出门赴约的模样,匆匆忙忙地绑起冲天马尾。
铃儿单刀直入问道,“小姐,你为何不向欧阳瞬表明,你就是翟宝仪呢?”
数月下来铃儿也算是个熟识的面孔,翟宝仪回答得踌躇:“……我、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呢,怎能现在就表明呢?”
晋少岭顿悟这叫少女心的口是心非,明明内心默默认定这人是自己的未来良人了还扭捏不认。“都见那么多面了,怎么还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小姐等下也是跟欧阳公子有约对吧?”
翟宝仪耳根都红了,“你……”
晋少岭知道她不可能拿宇文弈笙出来搪塞的——上次花灯会宇文弈笙嫌弃她多管他和芍药的事,说的话或许伤了她的心,或许开始在意欧阳瞬,她从那天起就隐约不愿去宇文府,就算去了宇文府,也是在门口在装作“偶遇”欧阳瞬的一个宇文府家丁。
“欧阳公子误以为你只是宇文公子的表妹,或者是别的远方亲戚,在宇文府做工。”
翟宝仪也不知道铃儿想要问什么,脸色潮红地把人往门外推,“铃儿你回去我祖母那里吧,我这里有丁香就可以了。”
可怜丁香还继续为她扮演着二门不迈的翟家患病小姐。
晋少岭摇了摇头,趁着翟宝仪不注意的时候,藏在袖子下的手酝出了红线,这条凡人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红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连上了翟宝仪的小指上。
接下来他去给欧阳瞬牵上这红线就行了。晋少岭抬脚要走,却瞧见解心远在暗角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解心远毫不惊讶晋少岭的动作,他刚好与翟宝仪擦肩而过,不动声响地给这少女的小指拉上了另一条红线。
晋少岭等着解心远说话,却只听到解心远说了句“等着瞧”。
“我在想,”晋少岭突发奇想,想要干扰一下解心远的自信心:“如果解心远你是一个人,谈起恋爱的时候,大概跟翟宝仪有点相似。”
解心远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很赏脸地干笑几声,“可我不是人。”
“我就看你有什么办法。”
解心远不住地打击他:“你还是别冲动去给欧阳瞬拉红线了,线连不上的时候,丢人。”
晋少岭笑道:“就算那边有个芍药姑娘要嫁人嫁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宇文弈笙又怎样?说得好像你的宇文弈笙一定连得上他竹马的红线似的,你是没瞧见欧阳瞬和翟宝仪这一个月里的情投意合,打情骂俏吧?只要等欧阳瞬知道这眼前人是翟家大小姐,他肯定回头就给翟家下聘了。——咦,说不定他现在就知道了。”
知道却不揭穿,的确是欧阳瞬做得出来的,就像他知道翟宝仪男扮女装,也没有当面揭穿,反而借礼暗示,不失礼且能收获芳心。
解心远没有回头看他,悠悠说了一句:“知道又怎样,有些命定的有缘人,非君不可,拦路虎只是一时的助兴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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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烟火骤然升到最高空,一下子就绽放,璀璨了天际黑夜。
“我们上屋顶看。”
“……我……我轻功没有那么好。”
少年噗嗤轻笑,挽过翟宝仪的手。
欧阳瞬本想把翟宝仪拉到屋檐之上欣赏漫天星火,翟宝仪被炸裂的声音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前倾,欧阳瞬警觉地把她的手拉近,防止她掉下去。不料二人的头部撞到一起,还没反应过来唇部就轻轻擦过,等二人站稳了,反应过来,四目相对,羞涩一笑。
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直落,银白浅黄的光芒映在行人的脸上。
晋少岭看到了自己最满意的一幕,化作喜鹊飞过,他多希望解心远在场,看看这场“势在必行”的恋情如何打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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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把月过去了,最初宇文弈笙反省自己是否对翟宝仪语气重了,后来察觉了翟宝仪并没有像那么频繁地来宇文府找他,就算来了,也知道在门口晃悠,时间一久,他猜想翟宝仪只是借他的门口一用,只对欧阳瞬依旧声称他家的远方亲戚,是一个叫做“霍子君”的小表妹。
他还以为她早已跟欧阳瞬表明了身份。
宇文弈笙为她叹了口气。
根据他对翟宝仪多年的了解,猜想她是找不到时机跟对方坦白,或者说,她还在酝酿,天真无邪地幻想着欧阳瞬这个不服输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被他倾慕的翟家小姐玩弄在股掌间的话,是一副如何好看的脸色,让她如此虚荣心胜利一场。
——而他并不知道翟宝仪真的对欧阳瞬动了心,动了这颗十六七年都未曾如此热烈的心,只差一个人来告知他。
解心远靠在他的书房门边看他,感知到门外有点仓促的脚步声,他起了身,回头一看,竟然是久违的芍药。
“姑娘,姑娘,你不能这样,请你在大厅等候,我们少爷……少爷,这位自称芍药姑娘的女子说急着见你……”
下人有人认出了这倾慕自家少爷的百花院才女芍药,没拦住就让芍药闯了进来,盲找之间真寻到了宇文弈笙。
宇文弈笙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芍药身后还有个红儿姑娘,她先声夺人,“宇文公子,我们小姐有事要跟你说。”
解心远莞尔一笑,暗忖:莫非芍药才女想要悔了大好人薛兴的婚,跑来跟宇文弈笙逼他娶自己吗?——这也是一路看着热闹的下人纷纷讨论的话题。
芍药跟红儿说了句“不得无礼”后,她眉毛轻拧,有些为难地问道,“宇文公子,我想问你一句,翟家小姐,婚许欧阳瞬公子了吗?”
宇文弈笙一愣,“未曾听说。”他想要问何出此言,却猜到了芍药这话的意思。
芍药直言,“前些天城里放了烟火,我在黄鹤楼看见了欧阳公子和翟小姐。”
“……你的意思?”
芍药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具体的情形,“……行为亲密,若翟小姐并非男装扮相,这二人怎么看都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这件事,翟小姐有跟你说过吗……?”
“……”
空气一度凝结,红儿有点不适应,“我家小姐是来提醒你的……”
她们的脸上些微有点怯然,生怕宇文弈笙丢出一句“关你们何事”后将她们拒于门外。
说不知道是假的,面对翟宝仪的未来,他有过无数的心理准备和设想,只是宇文弈笙没有料到已经他们已经到了心心相印的地步,也没有料到等自己到了这个别人来告知的消息时候,自己竟然是这种复杂心情。
宇文弈笙垂下眼,一语不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过去,他才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芍药问,“公子打算怎么做?”
“……没怎么做。”
芍药心乱如麻。
其实他们相处的时日也不长,仅仅是宇文弈笙陪着翟宝仪去百花院找她几次,还有宇文弈笙见她画人了得,单独约她,聘她为自己画了一幅翟宝仪的画像罢了。
究竟芍药姐姐为何会喜欢这个人的?
红儿自芍药为宇文弈笙画过一幅美人图后神不守舍的样子,判断出这万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芍药姐姐竟然格外注意宇文弈笙。
可是当宇文弈笙知道芍药姐姐要嫁人也不为所动的时候,红儿后悔极了自己在芍药姐姐面前说了那么关于宇文弈笙的好话——要是自己不夸宇文弈笙的话,芍药姐姐起码在出嫁之前不会为一个心不在她的男人动摇如此,安心嫁过去做个薛家少奶奶。对比之下,宇文弈笙真是比一直宠着芍药姐姐的薛兴差远了。
可是她改口说了一堆夸了薛老板的话,芍药姐姐左耳如右耳出,还叫她不要再说的时候,她开始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自己的事情就算了,如今芍药姐姐还为了他的爱恋伤神!
“我真不知道我小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的!”红儿气急败坏地道,惊了旁人。
芍药的爱意虽然没有用言语表达出来,但是坊间和旁人、还有这么一个殷勤的翟宝仪仿佛做媒人一般来往牵线,宇文弈笙想忽略也难。可是谁知道他从来到尾,也没有打过芍药姑娘的主意呢?
宇文弈笙也在后悔,悔在为何自己当初陪着翟宝仪在百花院胡闹,悔在自己找大街的丹青师父画画不好,非要找芍药姑娘呢?
他不好意思看芍药和红儿,眼神闪躲,面露难色,别说拒绝的狠话,他连句缓解气氛的话都说不出来,活似红儿口中的骗了心就不负责任的负心郎。
美眸一转,决心坚定了,芍药咬着唇渐渐放开,她选择由她来打破僵局:
“……宇文公子,我不仅是来告诉你关于翟小姐这件事,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也经常问自己,我喜欢你什么,我们只不过见了几面……你知道我们见了几面吗?”
女子扬起的笑容渐渐苦涩,惹人心疼:“我数过来,没有大概,没有或许,加上这一次,是第十次。比起宇文公子和翟小姐的从小就见的面,培养的感情无坚不摧,我知道这个次数是个笑话,但是我忍不住去数,每一次我都记得,我也想问我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是你自己找上门,拿着珊瑚珠手链说替翟小姐赔罪,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是信你的,但是我内心又忍不住想,该不会是宇文公子你不好意思,才拿这个做幌子,拿着礼物来讨我欢心——很多客人都这么做,我以为你也是拿着稀品来吸引我的注意……”
芍药说着,轻笑起来:“是我错了,是你真的无心于我,当时我又在想,要是我表面收下了礼物,在道理上拒绝了你,说了一堆让男人觉得新奇的话,让你觉得我是你见过的女人的最聪明独特的那个,这样会不会引起你的征服欲,然后每天每夜都会不辞劳苦地来找我……”
解心远倚着门,挑着眉看着她。
这种似乎把自己的心思剖开,一一成列在爱人面前的告白,尤其是宛如站在悬崖边,拼死一搏求君回望的汹涌爱意,拼死一搏,尽管颜面尽失。
得不到爱人的回应逐渐变得痛苦的面孔他看得太多。
红儿小声啜泣着:“小姐你不要再说了……”
“结果我又错了,我自以为是,我真信了你不好意思,要借翟小姐的好奇心来见我,直到你邀我画她的时候,我还在我的妄想之中。”
“你知道吗,那幅画,你本来想让我画得更像翟小姐,而我却说我做不到,你无可奈何。我故意画得更像我自己,希望你藏着收着,看到的是我,连花我都画成了芍药——结果你压根不在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宇文公子。”
听到这里,解心远一点也不惊讶自己对芍药的猜想正确,反而当事人的宇文弈笙些微错愕,回想作画之时,一切的困惑得到了解释。
“后来你单独来见我几次,也是只有一个目的——你在试探翟小姐。”
宇文弈笙一直回避她的眼神终于对上了,他有点不解又难以置信。
“连那副画,也是你拿来试探翟小姐对你的心意。”
“你当我只是百花院随处可见的姑娘,自恃有才华,其实最爱的是自己,视男人于无物,这样最好,这样的姑娘,不会爱上你,不会纠缠你,就算传出你出入百花院与我纠缠不清的传闻,你也觉得我是玩得起、放得下的人,不会受任何伤害——”
“够了。”
宇文弈笙的语气里没有起伏,干脆简单,就像下棋走到了最后的“将军”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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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你?”
宇文弈笙抬眸看她,紧锁的眉头没有一秒松懈过。
芍药说到最后,用自己的尊严逼迫自己扬起头,眼中噙泪不让它掉下,“你察觉了我的真正心意,不忍伤害我,所以躲开我,正好与翟小姐冷战,哪里也不去,惶恐再次像在花灯会上遇到我,你想等我风光嫁人,然后大家都遗忘了这件事那就好了。——宇文公子,你告诉我,我这样想错的好不好?”
“你利用了我,去看翟小姐是否为了我的存在吃醋,那宇文公子,你想要的结果呢,是我所想的那样吗?——翟小姐无动于衷,还真的想把你推向我。”
红儿只觉今天这话要是别人听到了不仅仅是丢了面子,传到薛老板的耳边更是会丢了婚事,她摇着头,眼泪就下来了,她连忙把芍药拉回自己的方向,央求着:“小姐,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解心远攥眉不悦,心里也巴望着红儿赶紧把人拉回去百花院,省得多生事端,他这回才想起来那时遇到了宁奎,宁奎说,他为芍药而来牵红线,那么对象是谁呢?他当时没有这个好奇心去问宁奎,此刻不由自主地不安起来。
芍药随她拉拽,依然深情地凝视着宇文弈笙,苦笑着,一字一句地询问道:“如果我愿意做你的妾,宇文弈笙,那你愿意娶我吗?”
红儿旋即大喝一句:“小姐!”她这刻真是想不通想不透了,放着薛兴的唯一正妻不做,以才华美貌傲视群芳的芍药姐姐竟然放下身段求宇文弈笙娶她,还是做妾!这不是应了外头看戏的人的心吗?
解心远内心骤然一凉。
虽然解心远认定了宇文弈笙和翟宝仪天生一对不可动摇,但是这天地还有一件离谱的事情——人不仅仅有一条红线,尤其一个男性连着两条或者两条以上的红线也是常见之事。
这……该不会生出什么别的事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