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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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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未来的季节,是一年中最难捱的时候。
吴嘉轩缓缓睁开眼——自打换季以来他便越发睡不安稳。他盯着高窗上斜落下的晨光,不一会儿便消了睡意,翻身下床。
稍加洗漱后慢悠悠下楼去解酒吧大门上的锁,吴嘉轩却冷不丁被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陈芝月怀抱着电脑包斜靠在门外铁灰的扶椅里,隔着玻璃朦朦胧胧看着像尊牙白的塑像。几日不见,她愈发白得发惨。亏生得高挑,不然怕是瘦得没有了。
吴嘉轩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先懒洋洋地伸手去按咖啡机的电源,接着悄然走近那个没有生气的影子。
“怎么这么磨蹭。”陈芝月突然道,原来早已察觉到吴嘉轩来了楼。模糊的声音隔着玻璃门略显沙哑。
吴嘉轩开门放她进来,笑道:“你怎么看到我的?”
“我眼力好。”
吴嘉轩哭笑不得:“怎么大清早上我这来了?”说罢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等了多久?”
“没多久。宿舍闷得慌,来这儿蹭冷气。”她倒也坦诚,自来熟地去搬吧台上倒扣着的椅子,环顾四周:“你一租客也好意思称这儿你的地盘?赵叔人呢,又上春溪喝早茶去了?”
“我的小姑奶奶,今儿周末,你拾光巷一路走过来还看到哪家出摊开店了吗?谁没病大清早出门啊——当然,除了你。”
吴嘉轩轻微带笑的尾音里透着十足的调侃,一双桃花眼流溢着疏懒的神色,踱去为陈芝月开空调:“天太热,老爷子腿脚也不方便,我昨天晚上就叫他回去歇着,今天别急着来了。”
赵叔虽年逾花甲却不落俗,蓄着打理齐整的大胡子。三年前成了鳏夫后便把老伴在拾光巷的杂货铺改装成了酒吧,并潇洒地取名为“酒吧”。
至于吴嘉轩……陈芝月抬头打量着这个背影瞧着都不像好人的家伙。
这痞子家里散养惯了,从小国内国外四海为家地遛弯儿,如今终于想着回来把研究生读了,便暂租住在酒吧阁楼仓库里顺带着看店打杂。
“诺,”吴嘉轩将泡好的咖啡推过去,对面的女孩却依然没有动静。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洗咖啡机,话在脑子里过了几回,还是没忍住八卦蹦了出来:“我昨儿听酒吧客人说,这高考结束紧接着就是市中三十周年校庆啊,怎么,你真不考虑回去看看?”
陈芝月终于接过咖啡,恹恹地放在一旁:“算了,有些人特别不待见我。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还平白扰了别人的兴致。”
前几天恋大的大群里确实有人组织市中毕业的同学回去参加校庆,还特意另开了一个谈论组。
陈芝月被拉进去的时候,面对一大堆聊得火热的陌生人,隐约已猜到所为何事,只是看到谈论组创建人时心里咯噔一下。再接着往下看,她又感觉自己的心像被老式火车轧铁轨一般咯噔咯噔地被来回碾了一遍。
微信群的创始人着实跟自己有些渊源,当年校花旁边出了名的小跟班。彼时也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姑娘,满脑子刁钻古怪的戏法,拉帮结派唱大戏,再来些台下观众喝彩便能心满意足。
陈芝月现在想想,自己当年也是颇不识趣,非要指出对方不好、辩得对方服气下台才罢休。可惜两边都非善茬,反倒是陈芝月自己这边势单力薄显得劣势些。这一来二回,梁子便结下了。
接着往下看群成员,陈芝月在辨认出那张直男自拍头像不到半秒,就看到刚才还在念叨的校花,微信头像紧随其后。
白起。
真的是白起。
陈年往事如烟云般一闪而过,却又缥缈似芜。
他……后来真的跟毕岚卿在一起了吗?
陈芝月匆匆退出成员界面。
“哎,这新拉进来的是谁呀?”
“陈芝月,她也是我们学校的。”
………………………………
不消一刻的功夫她就被移除了讨论组。
陈芝月把前后经过——除了隐去了自己当年为白起做过的那些可笑事儿,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吴嘉轩,说累了端起咖啡就是一大口,却被烫得呛气:“咳,咳咳,我是没想到她当真还为那点事儿忌惮我。咳咳,算了,等避过校庆这茬就从此山水不相逢。”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吴嘉轩赶紧上来帮她顺气,低垂的眉眼间神色晦暗不明:“不过,前几天我好像还真碰上那个校花了。”
“嗯?”
“也是大清早来的,说是找店长。我给她指了春溪茶社的路让她自己去找,谁知道她路上又刚好跟老赵错过。害我还被老爷子训了一通,说我待客不周。”
“她上这儿来干嘛的?”
“她好像是说要拍微电影,下周三上午来酒吧取景。”
“呵,看样子是真继承了她爸的公司了啊。还挺敬业,大老板亲自跑场景。”
吴嘉轩抬眉,假装无视了她话里的酸味,眼角泛笑:“你是真不打算去校庆啊,那待会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咯?”
“你不是一中毕业的嘛,瞎凑什么热闹,没个正经。”明明自己是调笑别人,陈芝月却显得有些促狭。
吴嘉轩大喇喇地往后一倒,带得身后酒柜都有轻微晃动。他不经意瞥了眼陈芝月绞在一起的手指,心中了然,佯装吊儿郎当地翘起脚,闷声道:“我可以去再睹校花芳容,你可以去跟你那个白起叙叙旧啊,各取所需。怎么样,现在出门还能赶上林老板那讨碗面吃。”
陈芝月曾经花了好多时间想要忘记白起,其实不是忘掉他——她也忘不掉他。她只是把自己调整到一种状态——一种听到这个名字,不会再坐立难安的状态。
显然自己调整得不怎么样,不然怎会被吴嘉轩这双狐狸眼一下识破。
陈芝月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抬眼时却已换上了一副客套却璀璨的笑颜,正是这般年纪该有的娇俏。
“行啊,但得你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