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所谓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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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所谓梦想 （上）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轻问：“还去村子里吗？”
非常不情愿被吵醒，我有些不耐烦，真是废话。
当然要去！
为什么不去？
虽然我不是什么大明星；但也许，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希望见到我、需要我。
什么都好，总想为他们做些事。
只是，让我再睡会。
嘴里被塞了些药片似地东西，为了尽快结束被人骚扰，我乖乖吞了下去。
一切回复安静。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车窗外，正下着小雪，目之所及白茫茫的一片。
恍然间不知身在何处。
车子在山间深深浅浅地慢慢前行，车内东倒西歪一片安稳的呼吸声。
抬眼，脑袋枕着的肩膀的主人正聚精会神地执笔在膝盖上的白纸上迅速写写划划。
早就听说乐飞是新生代创作型歌手，外貌与实力兼具，每张唱片里都有好几首歌是他的手笔，看来不假。
铺天盖地圣洁白雪为背景，他轻轻柔柔的碎发随着车的颠簸微微摆动，光洁的额头，配上英挺的眉，低垂的眼睫遮不住水亮的眼，鼻梁高的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到了无以复加。
他的体温透过厚厚的衣服传递到我身上，是那么窝心的亲切。
欣赏着秀色可餐，我忽然想到一句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不知道是光线太柔和，还是他的表情太温柔，就像被催眠般，我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
再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村里，不算破旧的两层楼房就是孩子们的学校。梁石、小林、乐飞已经下了车，正和几个本地人说话；楼房的门窗里探出很多个小脑瓜，好奇兴奋地冲他们张望。
不愧是一名成功的偶像艺人，乐飞的气质十分醒目。
细密雪绒边的帽子，简单的白衣蓝裤，清新得完美，这就是如雨后梧桐般干净的青春。
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头，我赶紧低头整理衣服的褶皱，却忽然想起来，昨晚发烧洗洗就睡了，今天没有化妆！
“你先整理一下，现在九点四十五，活动十点开始，就在小礼堂。”他走到车旁，指指不远处的一栋矮楼，顺手关上车门。
如此出色而贴心，我觉得任何一个女孩都会毫无招架之力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找出镜子，里面的人脸色苍白如纸，脸颊红的不正常，一看就知道病怏怏的。幸好昨晚出门前流海上喷的发胶够多，还能维持住发型，遮去一部分的脸。
再看看衣服：头顶的帽子似乎在乐飞头上见过；身上套了两件毛衣，一件蓬松的白色羽绒服，脖子上还缠了两圈厚厚的陌生的红色围巾——搞不好也是乐飞的。
想了想，这圆滚滚的一身和雪人的装扮有多大区别= =|||
无语问苍天。。。
不过，我现在感冒发烧，恐怕要和小朋友们保持距离。感冒，对我们只是小病，却可能夺走他们的生命。
唉。
都是贪玩误事！
拉开车门，正想绽开笑脸，却不想被寒风吹出一个喷嚏。
丢脸丢大了。。。
梁石过来拍拍我，温言道：“你病了，不适合与这些儿童近距离接触。等会你上去唱两首歌，我替你把礼物分发下去。”
虽然失望，毕竟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学习如何与艾滋病儿童沟通；但还是平静的服从安排。
幸好嗓子还算争气，撑过了鼻音版的两首歌《翅膀》和《一千零一个愿望》。
这段时间，梁石和小林就在场下分发我带来的心愿瓶。
心愿瓶里的细砂色彩缤纷可爱，很多孩子拿着爱不释手。
掌声过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突地站起来，把刚发到手的心愿瓶往地下扔，狠狠地踩几脚，童稚的声音尖锐的突兀。
“都是骗人的！什么愿望，什么心愿，都是假的、不可能实现的！”
还没看清这个孩子长什么模样，他转身就跑，几个老师赶紧也跟着跑了出去。
校长正走上舞台，见状尴尬得连连道歉，我只心平气和笑说没什么，这孩子肯定经历了一些很难过的事。
走下舞台，我对梁石摆摆手示意没事，戴上口罩，便朝那孩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出礼堂，在斑驳墙壁的另一边传来闷闷的哭声。
我悄悄绕过去，迎面碰上一位老师。他看见是我，很不好意思地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娃的姐前几天刚刚。。。两个娃平时感情很好，唉。。。”
我明白。
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离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这感觉我尝过，不止一回。
“就让牛老师安慰吧，他和这娃感情很好。”他摇摇头感慨了一下，作势要和我一起走。
我笑着婉拒，留了下来。
也许做不了什么，但此刻，我想在这孩子不知道的地方，陪陪他。
“呜呜。。。牛老师。。。呜呜呜。。。姐，姐。。。呜呜呜。。。”
一个沉稳的男声缓缓道：“冬冬，阿欣是个很好的孩子，这是上天眷顾她，让她解脱，以后再也没病没痛，不用受苦了。”
“可，可是。。。呜。。。我想姐。。。”
“她在天上看着你哪。看你有没有调皮捣蛋，有没有不听话。”
孩子真好哄，这么三言两语的经典的安慰台词，东东的抽泣声慢慢小了。
我靠在墙上，闭着眼。
“冬冬，你以后还会遇上很多很多这种事情，甚至更糟糕的境况；但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记住，人可以卑微地活着，却不能没有梦想地活着。”
“梦想，是生活和生存的区别。”
“梦想不分大小。比如，活下去，也是很伟大的梦想。”
“是。。。牛老师，我知道了。。。”童声还含着几分哭意，明明似懂非懂，却逞强地说着。
这位老师，很特别。
“等会，要去谢谢那位哥哥，他是一片好心。”
“哼！”
“哥哥也病了，很不舒服，但坚持给我们唱歌；你刚刚那样很不礼貌，知道吗？”
“他。。。病了啊。。。”孩子的气势立马弱了。“我，我。。。”
“没事的，你认真地向他道歉，他一定会接受的。”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我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一抹眼睛，折回礼堂门口，假装往这边走。
自然，我们迎面相遇。
牛老师看见我一怔，然后微笑。他看上去是一位很敦厚的老师，不像本地人，刚刚的对话也不是本地口音，可能是下乡援教的志愿者。
东东对上我先是一惊，马上认出是我，脸红得立刻低下头。
我蹲下来，掏出纸巾。牛老师半途截住，接过纸巾，抹干净小家伙一脸的鼻涕眼泪。
“对。。。对不起。。。”小家伙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可爱至极。
“傻孩子。”我温柔地笑着，看牛老师揉乱他的头发：“我们一起回去吧，还有很多好玩的呢。”
走出墙角，坐着靠近礼堂门口的几个孩子见到冬冬，有的拼命招手，有的甚至冲了出来。
冬冬虽然没有笑，但眼睛明显有了神采，撒娇似地摇了摇牛老师的大手，又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们没有反对，便向小伙伴们走去，很快便被簇拥着包围起来。
他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吧。
梦想，就像生命一样，单薄又坚韧。
34 所谓梦想 （中）
后来，我才知道，牛老师曾是一位商业精英，因手术输血感染了艾滋病。他曾经颓废过，自暴自弃过；但最后还是振作精神，抱着“让有限生命的每一天都活得有意义”的想法来到这里作志愿者教师。
生命不在长短，在乎有没有梦想、有没有为梦想奋斗过。
离开时，我默默地看着逐渐远去的矮楼，和越来越小的人影。良久，我转向坐在后排的梁石，垂眼道：“梁先生。。。如果我这个要求难为了你，请见谅。我希望，你们能善待覃欢，我已经不恨他了。”
闻言，梁石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
“当然，我们之间的合约还是继续。”补充完，心底松了口气，漫出一股倦怠之意。
恨了这么久，被阴影纠缠了这么些年；被乐飞说过后自己也思考了很多，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便成了心上的一块大石，牢牢压着，沉重而疲惫。
现下，总算是彻底放下，顿感心胸宽松。
我打听过，覃欢是个很努力的艺人，对工作一丝不苟，尽善尽美，是个完美主义者，甚至要求完美到了自虐的地步。
在靡乱的娱乐圈，他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拒绝潜规则，以至于被很多人背后恶意中伤、说他自命清高。
更因为如此，每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对他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吧。
《混世之浊》里的精灵王子是他极为喜欢的一个角色，这也他第一次接到大制作的邀请，眼看着演艺事业马上就能跃上一级台阶，却因我横生波折；这还不止，电影选角一事使我们两个同一类型的艺人高下立见，他原来已经定下的广告合约，厂商纷纷表示要重新考虑，导致他的人气急速下滑至谷底。
虽然宣传推广的时候定位为中性温柔的艺人，他骨子里的性子很烈，也是个注重面子的人。
娱乐圈里多的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事，他受到的奚落嘲笑可想而知。
事业屡屡受挫，他开始酗酒，在醉酒之时接受了一个追求他很久的富婆包养。酒醒之后，后悔也无济于事。于是对我更加愤恨，前来寻仇，却被我伤了脸，进而被富婆冷落。当晚，他便找上了□□。。。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而当时的我，并不在意他人如何，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失忆时的情伤和敏婷的病上，心安理得地享受默昀的宠溺，还有外界的追捧。似乎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大家都围着我转，我是舞台上独一无二的主角。
却忘了，每个人，都是他们人生里的唯一主角。
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谁就活该被轻贱、谁就天生被珍爱，只是际遇不同才活出不一样的人生，任何一个人的梦想都是无价之宝。
我没有资格去恨一个被我随意毁了梦想的人，甚至把他作为交易的筹码。
我想，不管梁石如何待我，这件事情，他该会努力去做。
四年前，他是覃欢的经纪人啊。。。
昏昏沉沉地，我的头慢慢滑到旁边的人的肩膀上，坚实而温热。
35 所谓梦想 （下）
回到市区的时候，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嘴唇很干，喉咙也疼，头更是难受，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用了。
大家见势不妙，赶紧把我送进医院急诊打吊针。
乐飞因为晚上还要赶通告，把我送到医院便奔赴机场。
我看他一路上打了n个喷嚏，还时不时地咳几声，有些不放心。
“好好保重身体，回去见！”抢在我开口之前，他冲我和梁石摆摆手，便钻回车子。
因为怕再着凉，也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我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围巾、保暖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急诊室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我挑了个面对电视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吊针。
折腾了这几天，梁石也累了，斜靠在旁边的位子上打盹。
现在青岛是肯定去不了了，只好看看电视有没有直播；结果把频道选了一遍，没看见和溜冰有关的任何节目。
电话接通，另一边的背景很嘈杂。
“张杨，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喂？喂？是小御吗？你终于来了！嘿嘿！你等等，我这里很吵，听不见你说什么，等我先找个安静的地方。”
听着他飞扬的语调，似乎看见了他一下子神采焕发的样子，有些内疚。
“我参加花样滑冰两个比赛，你今天可得看完我所有的表演才行，哈哈~”他一边走一边说，身边的噪音越来越小，可能是走进了更衣室，他关了门，喜滋滋地问：“你坐在哪？”
可以预见他黯然的模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对不起，我没能赶到青岛。”
他顿一顿，虽然声音降了调，还是能听得出浓浓的关心味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听起来精神不太好，感冒了？”
“。。。对不起，我发烧了，正在打吊瓶。。。”
“对不起什么呀，你现在又实习又做艺人，肯定累，要注意休息，保重自己。”话筒里听见他满不在乎的笑声，“其实，你不来也没所谓，这只是预赛，我十拿九稳能进决赛。教练还说，我发挥稳定的话，金牌也不在话下。”
“呵呵，那你决赛我一定会去！”
“好，到时你能再请病假~”
“对了，狐狸，”我神使鬼差地冒出一个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呃？梦想？我没怎么想过。。。我就希望能一直陪。。。大家一直都快快乐乐的。怎么了？”
“有人说，人可以卑微地活着，却不能没有梦想地活着。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哈，你这个庸人自扰的家伙。”
“我是庸人这世上还有聪明人么~”我嘟囔了一句。
他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你不是总盼望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不，”我脱口而出，“是我身边的人，你，师傅，尉迟雷，毓文，邢勋，聿羽。。。大家都要幸福一辈子；这样的话，我才能幸福。”
话筒沉默了半晌，笑了起来。“你的梦想难度很大。”
这也算是梦想？
“不说了，我马上要准备出场。好好休息，回去再见。”
狐狸挂了电话后，我细细想了想，开始觉得自己确实是个贪心的人。
幸福本是个人的感受，非外力可及。
不过，至少我会努力变强，强到有能力为他们做些事情，使他们更接近幸福，也算是在追梦路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所谓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