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若素》青昙

2、chapter 2

　　衣香鬓影，谈笑风声，酒绿灯红，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生日会就如此隆重，在这奢靡的空气中氤氲着上流社会的虚伪。
　　我特地拣了一袭水绿的旗袍，稍迟了些，待人多了才进了这双江官邸，免去几分以主人自居的嫌疑。
　　“薛姐姐！”怎奈这钟琳眼尖，一见我便迎了上来，一身粉色小洋装让她如洋娃娃般可爱。
　　“琳儿，生日快乐。”我轻轻拍拍她的头，莞尔一笑，示意小锦送上礼物。
　　“小小姐，你应该叫‘薛姨’才是呢。”身边有人别有用心地调笑，众人亦都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为什么，薛姐姐并不大我许多，为什么要叫姨？”钟琳抬头看我，白皙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称呼，”我略一俯身，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淡然一笑，“自是无关紧要的，不过是用来叫人，只要知道叫的是谁，也便行了。”
　　身边的人似欲多言，但大约是碍了钟、薛两家的面子，终究没有开口。
　　“薛小姐来了，快里面请。”双江的管家闻声迎了过来，招呼我进里面去，我迈进那大厅，才发现里面的人才是今夜的贵宾，多是政界的要员。
　　只是父母还有其他家中的人，怕是因了我，都没有来。我，无疑是给薛家的清誉，抹了一笔黑。
　　“薛小姐，怎么来的这样晚。”沈香溪遥遥见了我，快步迎了来，笑语盈盈，她的身后，是并无笑意的钟宁。
　　“是。”我点点头，浅浅一笑，算作招呼。
　　“管家说你早出了门。”钟宁开口，皱起的眉间似还有几分担忧，他倒是毫不避讳在这样的场合说起这些事。
　　“稍逛了一会，晚了些，”我回道，随即扫一眼厅内，“钟先生、钟太太，先去招呼那些客人吧，我去那边一坐。”
　　沈香溪回身去看了一眼钟宁，却看不出半分表情，便干笑了一下：“也好，薛小姐先坐会，招呼不周处还请见谅。”
　　我转身走开，拣了个人少的地方，端了一杯红酒，慢慢坐下。
　　“当初竟不知你是这样的女人，居然去做我姐夫的情妇！”
　　“沈先生。”不需抬头，也知道他是谁，我气定神闲地叫了一声。
　　“薛若素，你竟还来这里，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沈彦溪在我面前站定，目光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骂又如何？能叫我疼上几日去？”我抬头，面无表情地回敬。
　　“你——”
　　“彦溪，有几位客人要走，你同你姐姐送去。”钟宁的声音沉沉自我身后响起，我低头抿了一口红酒。
　　“好，”沈彦溪狠狠地扫我们几眼，冷笑道，“好得很！”说罢，他大步走了开去。
　　“不是叫你别再找他。”钟宁走到我身侧，并不看我，只是盯着前方。
　　“是他来找我。”我放下高脚杯，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回道。
　　“薛小姐，来吃些东西吧。”沈香溪走过来，有些尴尬地笑道。
　　我看了钟宁一眼，低声道：“钟太太，我有些乏了，不好意思，先告辞了。”
　　“等等，”钟宁转过头，“你等着，酒席过了我同你一起走。”

　　汽车在路上行驶着，车厢内一片寂静，我凝神盯着车窗外暗沉沉的夜，手指在杭绸的绢面上绕着结。
　　钟宁就在我身侧，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同也是一言不发。
　　窗外袭来一阵寒气，我用绢子捂住嘴，小声地咳了几声，听得身边钟宁沉沉的声音：“陈副官，关窗。”
　　少顷，又听得他低低叫了声：“若素。”我微微一怔，他很少这样叫我。
　　“若素，生日快乐。”他的声音在我耳畔想起，在这静谧的车厢内十分突兀。
　　我的手指屈紧，原本连我也要忘了，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多么讽刺，我的生日，竟同他的大女儿是一天！
　　“你，你如何得知？”
　　“你定猜不到，”他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却有几分阴沉，“是，彦溪告诉我的。”
　　“彦溪？沈彦溪？”我较先前更为错愕。
　　“是他，”钟宁双眉锁得更深，“去年琳儿生日，我见他心不在焉，问过之后他才说原来今天亦是你的生日，其实，他爱慕你已久，你们这桩婚事，并不是完全的政治婚姻。”
　　我的后背僵直，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也是，真正的原因，我不想你见他，真正的原因，我，”他顿了一下，略一闭眼，眉心紧锁，“我怕终有一日，你会为他所动。”
　　怕？这个字，竟会从他口中说出？！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终究，与这夜归于同寂。

　　回到青江已是深夜，我匆匆吩咐：“管家，烦你先送先生回房。”说毕快步上楼。
　　外人对我们的关系有种种猜测，却始终不曾想到，竟是最简单地分享一座官邸，比邻而居而已。
　　闭了房门，我倚在冰凉的门上，略站了一会，随即打开房里的灯，却见房中布艺小圆桌上，有一个浅碧色的盒子。
　　缓步过去，我拿起盒子上的一张卡片，看惯了的字迹：
　　“若素：
　　生日快乐
　　钟”
　　打开盒子，墨绿水纹丝绢上，是一条极为精致的手链，精致，却不奢华，全部由水晶串成，玲珑剔透。
　　我拿了盒子愣愣站了半天，眼中，差点就要滑出泪来，我房中特地装的电话突然响起，我定一定神，拿起听筒。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