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锋芒》水墨荧光

3、第 3 章

　　在接连下了几天绵绵的秋雨后，原本已消退了些的河水又涨了点。这日难得天晴，一大早于杨便拿起衣物与水颙一道在河边洗涮。远处三三两两的士兵们正背着东西从外走进。

　　水颙不由地直起身，站在河边张望了一会儿，又扭过头，见于杨心无旁骛地低着头弯腰赤脚站在冰冷的河里涮衣。水颙撅了撅嘴，便也蹲下来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半晌，终是按捺不住，又抬起头对着正拧着衣服的于杨说道：“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啊！这天眼见着一天冷过一天。唉，阿杨，快入冬了，军里派发的衣物恐是单薄了些儿，咱们这营地离姜壅城很近，阿杨，你可有想过回家拿些被褥袄子来过冬？”

　　于杨顿了下，转过头，问：“我可以出去？”

　　水颙点了点头：“你是初来的，家又在这附近，你若是向上面请求，会被批准的。”

　　于杨恍惚了片晌，才应了声“嗯”，接着又继续弯腰洗衣服。

　　又过了两天，于杨得到了准许，可以回家一天。

　　清早，于杨穿戴完毕，抬手碰了碰刚睡醒的水颙，说：“你可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并带过来。”

　　水颙缩着脖子穿上衣服，双眼上瞧，仔细地想了想，方摇摇头：“好像没有。”

　　于杨又问：“再好好想想，过冬一应物品可需添置？”

　　此时水颙已卷起地铺，抱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添置，我是年初才来营里，那时天也冷得很，袄子带的比较多，想必今年也是够用。”

　　于杨看了看水颙，这才出去了。

　　待行了几里，回到村庄，于杨的身影刚一出现，大树下原还围在一起说聊的，在一见到他的时候，便也都默契地歇了嘴，各自散去。于杨低着头踽踽独行，才半月未见，他竟已觉出了生疏。

　　来到一处屋前，房顶的枯草掀了一些斜垂下来，遮挡着门，于杨草草地整理了下，就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推开门，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尽屋内所有陈设。

　　一阵翻箱倒柜后，于杨收拾好包袱，又出外走去菜地，见到的却是光秃一片，此时哪能瞧见原先种过白菜的一丝痕迹？

　　于杨默然折返，握起布袋，锁上门，进入城里买了些实用的。

　　忙忙碌碌到下午，又一个大包袱被扔在门口的一辆手推车上，紧了紧绳，于杨正待出发，远远地有两个人走过来。

　　于杨见此，便也静立等候。

　　来人皆穿的破衣烂衫，其中一位长者磨蹭许久，及近时，又犹豫片晌，才与于杨打着招呼，只是双眼不敢直视：“小于啊，听说你入了军，往后你还会回来吧？”

　　旁边一妇人撇了撇嘴，插口道：“既是入了军，又怎能随便回来，那岂不成逃兵了？若是能回来，想必也得好几年，到那时也是衣锦还乡了，恐怕咱们这破庄子也是装不下你了。”刚说完，妇人又抬手推了推老人背脊。

　　老人诺诺地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便没再说话。

　　妇人瞧见，急着又伸手催了老人的胳膊几次，朝于杨处努一努嘴。

　　老人踌躇着，终是没开口，那妇人便跺一跺脚，斜瞠了一眼，又挺直身子，扭过头对着于杨说道：“小于啊，你入军后，你那屋子没人照理，怕是不行，你看前些日子刮大风，你那屋顶不就被掀了一角吗？常年若是如此，水淹风刮的，怕是迟早会毁。”

　　于杨自始至终都冷冷看着，妇人话说到这份上也未曾开过一口。

　　妇人见此，咬着牙一拍大腿，准备再接再厉：“要不，你那屋……”

　　话未说完，于杨便道：“劳烦照理了。”

　　妇人消了声，脸上顿时喜不自禁，过后才又热情地说道：“这你就放心好了，你只管着当兵去吧。”

　　于杨掏出钥匙，递给老人：“这是钥匙。”

　　老人细细看着于杨，眸光闪烁，又低下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而那还未来得及接过手的钥匙，便也被妇人截了过去，道：“钥匙还是放我这儿吧，他年纪大了，总是记不大清楚，怕是容易丢，还是放我这里好些。”正说着，就忙把钥匙往怀里塞。

　　于杨看了老人一眼，点了下头，推着木车就走了。

　　身后一人笑着欢送，一人默默不语。

　　辗转回到军营，水颙见到这一车东西，惊问：“你这是把家搬过来了？”

　　“嗯”于杨卸下一个包袱，水颙一把抢过，说：“我帮你拎这个。”

　　于杨刚一松手，水颙便被这沉甸甸的包袱险些给坠的摔倒，不由地嘀咕着：“这么沉，装的什么？”虽是这么说，但水颙也没乱翻，踉踉跄跄地拎着包袱放进帐内。

　　于杨一手拎着一个包袱，紧随其后进来。

　　听到一声闷响，水颙看了眼于杨刚放下的东西，心里想着，这两包东西怕是不轻。走近了，好奇地看了看。

　　于杨见此，扯开一个包袱。水颙这才知道里面装的竟是铁器！便咋咋呼呼地说：“你还真把家当都搬来啦！”

　　“嗯。”之后于杨就出去了，来来回回拎进几个包袱，又抱过几块木板。

　　水颙蹲下，摸了摸，竟是干的，问：“你不会是连床也拆了吧？”

　　于杨收拾着东西，说：“你身子弱，冬天潮气重，给你做个矮榻。”

　　水颙紧抿着唇，他没想到阿杨居然会想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