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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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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南珊穿着一身淡紫的衣裙,欢快地往门口跑,下人们早已将她的一个箱笼装上马车,听丫头说祖母已在车上等着她。
她圆圆的身体颇为灵活地跳过一丛兰草,瞥见不远处,粉白色的裙摆,脆声地打着招呼,“二姐姐好。”
南瑛看着她红润的脸色,点下头,南珊便一溜烟跑远。
羡慕的眼神一直跟着她消失在视线中,昨日里姨娘又拉着她的手,一再地叮嘱她要听大姐姐的话,要听母亲的话。
这些唠叨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姨娘整天耳提面命,她做得还不够好吗?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裙子,这本是嫩粉色的衣裙,现在怕是人人都以为是粉白色的吧。
这件裙子还是她为数不多的好衣裳,是大姐姐做小了匀下来的,她自嘲一笑,说起来她是侯府世子的女儿,却还比不上珊姐儿活得开心。
二房的叔叔和婶子夫妻恩爱,院子里连个通房都没有,虽说二叔无钱无权,也无甚做为,可听下人们说,二房却是府中吃得最好的。
她们母女俩每天都只能吃大厨房的定例,母亲管家严苛,菜色油水少,还总吃不饱,姨娘老宽慰她,女子要瘦些才好许人家。
摸底下自己满是骨头硌人的身子,这样瘦真的好吗?
南珊一路跑着跳上马车,青嬷嬷含笑地看着她,卢氏一把将她搂过来,祖孙俩便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出了城,她们此次要去的是位于城外百里之外的寒光寺。
马车一路驶着,从屋阁林立的城中一路到广袤的田间,再穿过几片树林,终是来到山脚下,祖孙俩弃车拾阶而上。
看着直耸入顶的石阶,南珊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好高啊!”
卢氏见她高挺的鼻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儿,拿出一柄团扇,慢慢地替她扇着小风,含笑道,“珊儿怕了吗?”
呃?
“怕自是不怕的。”
南珊朝祖母一笑,跳上台阶,回头一笑,“祖母快些儿,咱们午时之间爬到山顶吧,等下日头更大了。”
“好,珊儿等等祖母。”
约摸爬了一半儿,南珊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用手做扇看着快要到正中的日头,又看看湛蓝天空中丝丝的白云,油然而生一种天开地阔的豪气。
拍拍衣裙站起来,一鼓作气儿爬到了山顶,后面卢氏笑得一脸的欣慰,与青嬷嬷相视一笑,坚忍不拔,不骄不躁,珊姐儿此等性情,甚好。
寒光寺的空尘方丈早就站在寺门前候着,见她们上来,双手合十,“卢施主,贫僧有礼。”
“方丈有礼。”
空尘方丈做个相请的手势,错眼看见卢氏身后的南珊,似是微愣,接着细细打量一番,含笑对着卢氏道,“不知这位小施主是?”
“是我的孙女儿,陪同我前来礼佛的。”
“施主好福气,贫僧观小施主相貌不凡,以后必是大福大贵之人。”
卢氏高兴起来,“借方丈吉言!”
遂命青嬷嬷将香油钱又多添了一份,南珊不语地跟在后面,这些个和尚惯会说吉祥话,讨个好彩头,让香客们慷慨解囊。
大福大贵她没想过,但是平安喜乐却是一直期盼的。
晚膳时,单单就着青菜豆腐及菌汤,南珊愣是扒完两碗米饭,把卢氏看得都愣一下,随即笑道,“可是把珊姐儿饿坏了?”
“嗯。”
她边扒着饭,边含糊回应着,素斋的味道倒是还行,吃是吃饱了,可南珊却没有料到,素食最是没油水,等入夜时,她便觉得腹中消化干净,又害起饿来。
饿肚子的滋味儿最是难受,腹内空荡荡的,满脑子都是好吃的肉菜,酱肘子,炭烧鹅,油滋滋的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她晃下头,别想了,越想越饿得慌,夜深人静,山中本就空灵,除却虫鸣,再无他声,她的五感也灵敏起来,尤其是嗅觉。
恍惚间,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肉香儿,她的口中不由得分泌出唾液,直咽口水,在木塌上左翻过来右侧过去,终是一股脑儿坐起来。
那恼人的肉香味儿刺激得她越发的腹内空虚难耐,她汲鞋下地,肉味儿还未散去,怕不是她的幻觉,附近肯定有人在弄肉食,并且还是火烤的味儿。
她悄悄地绕过睡在外间青嬷嬷的小木床,打开门,见旁边屋子里的静静的,祖母必是睡熟了,耸下鼻子,那股肉味儿浓了些。
看着外面被月色照得白亮的夜色,理智终是被腹中的馋虫儿打败,壮着胆子往外走去,越走到围墙的地方,香味儿越浓。
她看着已到眼前的高墙,这味儿不在寺中,怕是寺外有人烤肉,想来也是,佛门净地,哪有几个人会冒着犯戒吃荤。
高墙下,是一扇小门,她轻轻地抽开闩儿,探头一看,月色下,全是高大的树木,香味儿正是从树林中发出来的。
神使鬼差般,她沿着肉味儿走到林中,等到反应过来感到后怕时,就瞧见不远处的一个火堆上架着一只烧得香喷喷的野兔。
肉香味儿正是从这发出来的。
她吸下口水,慢慢地走近,火堆旁边坐着一个黑衣的男子,听见有人走近,缓缓地抬起头来。
月光下,他的脸如玉般透明,如墨的黑发高高地束起,乌眉飞斜,潭眸幽深,丹唇如樱花瓣般微微上扬,圆月映在他的身后,愈发显得他孤冷绝艳,四周的树木仿佛瞬间远去,一片模糊中突显出他石破天惊的容颜。
南珊倒吸一口凉气,完全忘记呼吸。
尔后回过神来又不自觉地咽下口水,不是为了肉味儿,而是因着男子惊天动地的美貌。
她的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慢慢地朝那绝色的人儿走去,等走近时,才觉得不妥,荒郊野岭,佛门之外,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好诡异!
不知这世间可有狐仙鬼怪?
男子的双眸看着她,如暗深的漩涡,她觉得自己不自觉地想沉浸入内,便是溺毙也甘愿。
肉香儿真往鼻子里冲,她终是清醒过来,深呼口气,娇憨出声,“公子,可否讨口肉吃?”
黑色的衣袖中,修长如玉的手伸出来,撕下一条兔腿儿,递给她,她看着那修长如玉笋般的手指,上面泛象牙光泽的指甲,心肝乱颤。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她才感到腹中的饥饿,羞涩地伸手接过兔腿,一口咬下去,满齿生香,肉烤得刚刚好,外焦香里软嫩,汁水儿充盈在口腔中,无比的美味。
男子静静地看着她,不一会儿,看着手中的骨头,她嚅着油嘴儿,“你不吃吗?可否再给我一些?”
很快,整个兔子都递到她跟前,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可肉香儿太浓,终是装不了淑女,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一刻钟后,看着地上一堆骨头,以及半口也没有吃的男子,这才意识到,她似乎丢脸了。
直到她离去,男子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却在她走后,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幽深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南珊轻手轻脚地回了屋,青嬷嬷已坐起来,“三小姐,你刚去哪了?”
“起夜了。”
“哦!”
青嬷嬷略有些疑惑,瞧着三小姐似乎是从屋外进来,摇下头想着怕是小姑娘好奇开门看一眼吧,见人回来,也不多想,躺下睡去。
南珊却半点困意全无,那恍若狐仙般的公子,究竟是什么人,还有她刚才似乎是一个人吃掉整只兔子,那公子会怎么看他?
胡思乱想间,思绪又回到前世,忆起那酸甜的过往,叹口气,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