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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个故事(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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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欢永远记得那一夜。
那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醒来的噩梦。
无论过去多少年。
那个满身酒气的男子跌跌晃晃闯进了她房间,尚未等她惊呼,那人便已俯身而上,将她压于身下。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令她一时间无法呼吸。
她想挣扎,然而她一向柔弱,怎能反抗得过男子?即使是醉酒的男子,她都无力抵抗。
那人的手,撕开了她单薄的寝衣,随后发生的一切,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她只记得自己醒来后浑身剧痛,仿佛被巨石碾压过,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浑身上下,竟然鲜少能找到一两块好的肌肤,触目惊心。
她直直的躺在床榻上,目光空洞无神,那一晚,她似乎是遭受了一些惨绝人寰,痛不欲生的酷刑,而非夫妻之间的欢爱。而那个残忍的对待她的男人,也正是她的丈夫郑慎。
她依旧没有见到郑慎一面,那人在她醒来之前便已离去。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躺在她身边,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惊骇世俗的事情。
她确实想杀了郑慎,虽然她没有读过任何新时代的书,她也不懂何为弱女子的反抗,但她只是怨恨自己的命运,这般连自己的身子自己都无法做主的可悲命运。
自从尝到了林欢的滋味,郑慎便如饮琼浆,回味无穷。
那个旧式女子,面容长什么样他并没有看清,但她确实身形极其纤细,哭声柔婉,很是动人。
虽然他只是为了父母才勉强与她同眠共寝的,但他却也颇为欢悦。
他常常前去林欢房中过夜,然后,在天尚未亮之前离开,因而,林欢依然没能见到他的容颜相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林欢到底生得如何。
郑慎的所作所为可是苦了林欢,此后的每夜她几乎都在噩梦和痛苦中度过。什么鱼水之欢,什么其乐融融,都是假的,骗人的假话,她只感到疼痛,来自身体最私密内处的疼痛。
那剧烈的痛苦,仿佛永无休止。
“少奶奶别难过了,姑爷总有一日会发觉少奶奶的好。”如意温柔道:“婢子的父母开始也总是看对方不顺眼,以后也渐渐好了……”
如意轻声细语讲述着她过往童年的幸福时光,在林欢听来却是,她知晓如意只是想安慰她,然而,如意的一番言语反而再度激起了她内心对于这个女孩深深的嫉恨,前些日子方才平息下去的怨毒,此刻却又再次翻滚起来,犹如滔天巨浪,怒气冲冲向她汹涌而来,几乎是顷刻间,便已然将她吞没。
这一刻,她真的想让如意永远闭嘴,永远不要再说一句话。
“这丫头以前看起来还挺伶俐的,如今却总是讨人嫌。”一日,林欢向青娘抱怨道:“当初就该将她留在林府的。”
听闻林欢所言,青娘先是愣了一下,却见她思索片刻方才道:“如意还小,有些时候确实不太懂事了些,但她也是一片好心…”
然而,尚未等她说完,林欢却立马打断了她的话。
“小?”林欢冷笑道:“青娘,我不蠢,分明记得她是跟我同龄的吧?”
“这死丫头根本不回说话,眼下我看到她就烦的很,青娘你近日也别让她在我眼前晃悠,烦心得很……”林欢接着絮絮叨叨讲着,语气也愈发尖酸刻薄,那原本苍白清丽的脸上,竟然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丝狰狞,看久了越发令人心悸,她的音调自然亦是尖锐,像是大风刮动金属,利锐刺耳。
听闻林欢如此尖利的言语,青娘在那一瞬间居然有些许恍惚,她只感到眼前这个她相伴多年,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子变了,变得十分陌生,陌生得连她都有种错觉,这个日渐刁钻刻薄的女子,还是那个文弱沉默、温柔知礼懂事体贴的林家小姐?
林欢确实变了,变得甚至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有些时候林欢独自一人坐在红木镂花梳妆台前,她总是静静凝视着那镀金雕花铜镜中自己的面容,铜镜古朴典雅,却已然光泽黯淡,映出的事物也不甚清晰,因而,她的面容也隐于黯淡的光中,只是依稀可见清雅的五官和秀美的轮廓,但依旧是昏暗阴沉,一片混沌,看不太清。
其实青娘并不知晓,自从如意入府后,林欢便已然开始了她的转变。
只是那时她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那时的她心中尚存善念和对于未来的期待。
如今的她,形同枯槁,在郑家艰难度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面对病态以虐待她为乐趣的婆婆和视她为物品凌辱她的丈夫,林欢的日子自然而然是难以言喻的苦涩,而对于像她这样的大小姐,过着这样痛苦黯淡的生活,她如今尚未发疯,已然是个奇迹。
只是,她虽然没有发疯,但原先温柔的心灵却渐渐扭曲,她的言语也愈发尖锐刻薄,她的面容日渐阴郁。
原先那些轻视她的郑家仆役,如今也开始对她心怀畏惧之情。那些原本仗势欺人,趾高气扬的仆人眼下见了她也都恭恭敬敬,一声声“少奶奶”,唤得满是热情。甚至连那刻薄狠毒的郑王氏,言语间也多了几份客气,同时,她也不再过多得为难林欢,。
她的日子的确好过太多。
但她确实变了,变得愈发陌生。
青娘也似乎察觉了一点,然而,这个温厚忠实的女子对此却五口奈何,她无计可施,只能眼看着林欢一步步走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