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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装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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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嘉木蹲在地上拉开拉锁,检查吉他有没有损坏。午后金黄的阳光洒在琴弦上,他突然很有感想。
余嘉木今年二十五,是个旅居全球的自由音乐人,抱一把吉他走到哪儿唱到哪儿。计划、志向、目标、追求这种东西他身上都没有,他就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
他这样散漫的人,到现在还没饿死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个奇葩的爹。
余嘉木的爹没出息,没工作,没女人,没朋友,没心没肺。他父子二人漂泊在美国,靠着每月一笔的不明财产度过了十来年。十六岁那年,青春与萌芽的年纪,余嘉木萌生了环游世界的想法,却又舍不得相依为命的爹。可是没想到,当他把这纠结的想法说出来后,他爹求之不得,双手赞成地将他赶出了家门。于是余嘉木拿着老爹给他的卡,开始了四海为家的生活。
在机场,他爹送了他一把吉他,一个旅行包,说:“没什么事,别打电话来烦我。”
余嘉木觉得,这一点上,他和他爹真是铁像铁像的。所以,前两日,他爹破天荒打电话来,要他帮忙回国办事时,余嘉木就觉得很烦,超级烦。
办什么事儿呢?给别人当孙子去。
他爹在电话里说:“我爹,就你爷爷,现在在国内。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你代我去看看他,估计就这最后一回了。”
余嘉木火冒三丈:“你自己的老子自己去看!我管不了!”
余嘉木没娘,他知道他爹姓余,但是不确定他爷爷是不是也姓余,因为他爹是个被流放海外的私生子。身世不明,来历不明,姓氏名字估计也是随便定的吧。
不过没想到,嘿,他爷爷还真姓余,余康伯,内地什么鼎玉文化的董事长。余嘉木平时也经常往中国跑,听说过这个公司,名气不小,娱乐圈拍电影的。
他爹求他:“你就帮我这一回,我没脸回去。”
余嘉木:“没脸,呵,这倒是真的。”
他爹劝他:“他养了咱爷俩二十多年,于情于理,你得回去。”
余嘉木:“可我不认识他啊,你不去,我自己一人怎么搞——”
他爹突然没了平日里的放荡样:“我不会回去,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已经死了。”
余嘉木不说话了,他知道父亲心里迈不过去坎儿。于是,他答应了这桩差事,义无反顾地回了国,准备给这个叫“余康伯”的,装几天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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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余嘉木突然想起来,他的包还丢在广场上呢!
他娘的,打人倒是打得痛快,竟然忘了这茬!但愿有哪个好心人,可以大发善心地帮他看一眼行李。
余嘉木将吉他包甩在背上,撒丫子往广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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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黑色越野车中。
纪景同在屏幕上轻点两下,存下了余嘉木的手机号,备注是两个字儿——孙子。
他试着拨号过去,果真无人接听。
这可事儿大了,老爷子估计在家巴巴地等着呢。人带不回去,余家上下都得白忙活一场。
纪景同有些烦躁地挂了电话,过一会儿,“咣”一下将手机摔在了车门上。他掐了烟,修长的手指抵在额间,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刚刚被纪景同摔出去的手机响了起来。
纪景同瞥了摔碎的屏幕一眼,两个字——子深。
他懒得弯腰捡自己的手机,遂烦躁地对助理赵清说:“你给子深回电话。”
赵清和小司机维持一声不敢吭的状态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谁都不敢多嘴问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接到了吩咐,赵清赶紧拨通了号码,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纪景同。
纪景同接过手机,冷声道:“什么事?”
萧子深听出他的脾气,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景同,‘今夜有你’节目组的副导演亲自来了,还有,嘉美传媒来了一个制片人,也是来做说客的。”
“今夜有你”是嘉美传媒和一个地方卫视新推出的一档选秀节目。该节目是当地电视台的开年大作,十分受重视。嘉美传媒的制作团队在综艺圈儿里数一数二,节目的播出平台和档期也非常不错。这节目的前期宣传就要开始了,五位导师已经敲定了四个,剩下一位,导演看中了影视歌三栖的实力明星纪景同,可几番邀请,都被他拒绝了。
纪景同声音不善:“不是说好了不去吗?”
萧子深:“你就去吧,做导师不比其他综艺那样累人。嘉美的影响不算小,你这次答应了,也算给工作室里的新艺人积累资源了。再说,副导演都来谈了,也得给人点儿面子。”
不管萧子深怎样劝,纪景同只是皱起眉头,淡淡说句:“不去。”
萧子深:“唉,好吧,我去和他们谈。”
纪景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这一沉默,车里的温度再次低至冰点。赵清不敢讨要自己的手机,只能在副驾上干坐着。司机也干巴巴地挺直腰杆坐着,不敢说一句话。
纪景同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过一会儿他抬起头,对赵清说:“你没存余家的固话号码?”
赵清是新来的助理,来之前,她想遍了所有纪景同可能会联系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可是她没想到,纪景同和余老的私人关系竟然如此亲密,再说,她怎么可能打探到董事长家的私人电话呢?
赵清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问问子深哥就好了。
“对不起啊……景同哥。”
纪景同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在压制火气。他一边熟练地在通讯录中输入一串号码,一边温和地责备她:“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子深没提前告诉你?”
赵清:“知道……这不还没来得及问——”
纪景同直接忽略了她的回答,他很快拨通了余家的电话:“刘妈,让韩医生听。”
韩医生是余家的私人医生,余老爷子身体不好,平时都是他照顾。
等了一会儿,听筒那边有人答应,纪景同的声音刻意柔缓下来:“韩医生?”
“景同啊,有什么事。”
“老爷子什么时候从医院回来的,现在睡着醒着?”
“刚睡了,说一会儿等你接着嘉木回来,一家人团聚,要多吃点儿,现在养精神呢。你到哪儿啦?”
纪景同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行,我马上回去,等我一会儿回去再说,别让老爷子太着急。”
电话挂了,车里的氛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纪景同仍旧闭着眼睛。他低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清瘦的腕骨无力地垂着。他的手修长精致,骨节鲜明,松松地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赵清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手机也被纪景同猛地摔了出去,狠狠撞在车门上,砸出更大的一声响。
摔完手机的纪景同坐直了身体,缓缓舒出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已恢复了温文尔雅,好像从没生过气,也从来不会生气一样。
他整理一下领结,重新戴上墨镜,平静地对司机说:“不找人了,先回家再说。”
司机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张地出汗了。听到老板的吩咐,他如蒙大赦:“好。”
纪景同微抬了抬下巴:“你是新派来的?”
司机小心回答:“对……北哥今天有点儿事,让我来——”
“行了,知道了,开快点儿,五点之前到。”
纪景同有些烦,怎么今天哪哪儿都不顺?跟着来的司机和助理都是新手,就连子深,都没办成事儿。不过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位余嘉木到底哪儿去了。
新派来的司机点头称是,转过头去无比认真地发动车子。纪景同靠在后座上,刚刚闭上眼睛,车子就一个急刹车,熄火了。
纪景同的脸黑了:“你怎么开车的!”
司机慌忙解释:“那个人……有个人……他,他突然间跑过去……”
眼见着纪景同要发火,赵清赶紧下车查看。她下了车,看见车头右侧方,一个年轻男子背着一把吉他,发愣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赵清喊道:“喂!这位先生你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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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嘉木正一脸懵逼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吉他追回来了,背包又被小偷拿走了!他怎么就这么衰,回国第一天就尽遇到些遭烂事儿?
纪景同透过车窗往外看一眼,认出这就是被偷行李的那个年轻傻小子,阴沉的心情竟然莫名高兴了几分。
纪景同说:“赵清,不管他,走我们的。”
司机不敢违拗命令,一踩油门,从余嘉木身边儿飞驰而过。越野车擦着余嘉木的衣服开过去,劲风把他敞怀的牛仔外套掀了老高。
余嘉木吓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辆理直气壮往人身上撞的大越野,心想倒霉事赶一堆儿了,这么不懂事的车主,都让他给遇上了!
余嘉木从地上跳起来,对着车牌大骂道:“我操|你大爷!”
纪景同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心情更好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