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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 壹 ...


  •   “请阁下将夫人交出。”语气不置可否,淡淡如丝,说这话的男子身着喜袍,眼神淡漠温然。
      听这话的女子端坐于喜床之上,朱红蹙金双层广陵长尾鸾袍绣着鸾凤和鸣,绣工精妙栩栩如生,头上的凤冠更为夺目,双手柔荑纤纤叉在腿上,脸被喜帕遮着,只露出月弧般圆滑的下巴。
      房间被红烛点亮,烛光炸个不停,仿佛要爆裂一般,屋外亦是热闹十分,觥筹交错。一扇门的阻隔,恍若隔世。
      屋内寂静得可怕,虽无针可试探,但两人的呼吸声已十分明显。
      “珒言侯见到本宫,怎么还不行叩首礼吗?”音调清冷如明月,是那娇娇“新娘”在说着,并随手轻缓取下头上的霞帔。
      弯弧如叶黛的眉,眼神明亮有神,风韵有致,鼻子秀挺显得十分好看,红唇饱满微翘,整张脸仿若一幅画卷般绝美。
      这世上本没有可作为模本参照的美人,但若你见到她,便会恍然大悟。
      这世上的人本已听腻“倾国倾城”四个字,但若你悟到她的清脱,你便会暗自嘲讽自己的孤陋寡闻。
      她又抬头望他。
      你可曾见过广袤沙漠中散发着萤萤圣火的启明星?
      你可曾见过雪花飘飞银装素裹时的落日霞?
      你可曾见过烈日刺光下的鲜衣怒马?
      眼前的这个男子,除却了年少稚嫩的青涩,墨玉般的丝发,滴血般的喜袍,一黑一红,俗言尘世,一刹那为这个男子寂静了。
      她像是问好般地点点头。
      冉决依旧淡淡地笑着,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甚至对她已十分熟悉。但每次见到仿佛都有着不同的美。
      无论是八年之前,她站于宁国城楼上笑看逆贼受凝迟之刑,这样血腥至极的的场面,不久在身边随侍的耳旁吩咐了几句,紧接着,那名随侍出现在刑场上,端着玉碗在伤犯鲜血直涌的□□上,散了某种颗粒——
      盐
      因着是随父亲到此拜访宁宣王,不想却被他热情地留下来居住了三月,襄王听此并不多言还十分高兴地为两国的友谊致信道谢。那三月,他时常与庚尔相见,在旭日暖阳的宫殿之上坐看风涌云起;在微风拂面的气候时分共逐纸鸢;在倾盆大雨的雨声中静看雨中芳华,一同学习玩耍,她虽如同龄人一般稚幼可爱,但很少笑,即使笑的时候也没有可沁到眼底的笑意。
      如果他没记错,当时才八岁的她,喜欢穿着如桃花般清逸的藕粉色轻裙,面若玫瑰,仿若杏花般清雅无声。
      还是在不久前,宁国庚尔长公主及笄,长公主早在多年前便以才貌绝于四国,所以各国皆乐意派使臣前往。当时他十九岁,为君主献谋策、治逆臣,弱冠之年已被封为三侯之一,带着重礼远赴宁国。第一日无缘见到长公主的天颜,第二日众臣亲自在她面前献礼,那日她斜坐于贵妃椅上,身着乳白色四喜如意云纹锦缎,面戴江湘丝帕,虽已遮住大半面庞,但眼神漠然,初长的身姿窈窕纤瘦,任谁人的跪拜皆微瞥一眼,随后便不再留意。那时的她,如同静然绽放的茉莉花,高贵冷艳。
      亦或是现在,正红色喜服衬得那曾经活跃欢愉的孩子面若蔷薇,高贵凝绝,典雅大气。
      两者漠然相对,无言静谧。
      “行了,本宫乏了,”突然,她先开口道,“洞若——”
      一青衣女子闻声推门而入,手扶着一袅袅清幽女子。
      “素素…”冉决低声唤道,随即跨步接过那女子。那称呼虽亲昵十分,但从他口中说出便如同其他任何人说得一样清淡。
      “夫君…”
      庚尔看向那侯夫人,身着同样的红色喜裙,只是花纹简单素雅,长发直直披肩,有些凌乱,眉眼干净可人,和她的名字一样,素净。
      “夫君,不是这位姑娘将我劫去的,是她救了我。”那女子解释着。
      “姑娘?”庚尔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我知道,”冉决拍了拍尺素的手背似是安慰,又转身朝庚尔行了一个恭恭敬敬地大礼,“微臣恭迎宁国庚尔长公主临驾——
      庚尔,出生时终年大吉日。
      十三岁被宁宣王暗立为储君;十五岁退位让贤且被新王封为宁国第一长公主;十六岁及笄礼是这四国以来最豪奢精致的典仪。
      是她,那个被四国国主宠爱捧如珠玉的女子。
      身旁的尺素先是一惊,后又仿照冉决的模样行了礼。
      “行了行了,这也算是我今后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拜礼了,起来吧。”庚尔站起身来,修长玲珑的身姿映入眼帘。
      “想来不久前匆匆见过珒言侯一眼,看来本宫确没记错。”
      绝口不提曾经一起共学共玩乐的时光。
      尺素像是不知发生何事地看向他。
      冉决挑着眉,斟酌道:“不知长公主寻在下所为何事?”
      “长公主救了你的夫人,有什么事你都得答应。”说这话的人是方才庚尔唤过的洞若姑娘,那两人像才注意到她似的,不知是庚尔的美貌太过摄人,还是那女子神情像是从未发生过变化,这位姿色娇娇的美人实在不易察觉。
      “话说的不错,”庚尔赞同似的点了点头,“还未祝贺侯爷喜得新娘,新娘美若天仙,只是头上的嫁冠可能在方才危急的时刻不知所踪,若夫人不嫌弃,本宫这琉璃九凰图腾的凤冠就赠予你了。”
      说着,她便顺手取下头顶奢华至极的凤冠,顺如柔水的青丝挥下,风情更盛。
      尺素刚刚还为这长公主的嚣张感到奇怪,现在又为她的慷慨而不知所措。
      庚尔回避了冉决的问话,见没人接过凤冠便用手擦拭着前面的纹路,也不讲话了。
      尺素缓了一会儿,便跪下双手虚托起,待庚尔放下凤冠后又了谢恩,又道:“民女家族权势微小,承蒙侯爷的恩情才行得夫妻之礼,公主凤冠礼重,民女一定好好为公主保管。”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保全了侯爷的声誉,又不让长公主难堪。
      庚尔笑了笑,那笑涡使万物黯然失色,“随你的便。”话毕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
      尺素见势,会意退下。
      门关好后,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你倒是娶了个美娇娘,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如今当真是凤毛麟角。”
      “长公主谬赞了,臣受之有愧。”冉决笑了笑,这一笑,又似春风拂过,使万物复苏生长。
      “本宫夸的是你夫人,又不是你。”庚尔坐下,又道“听闻珒言侯大婚白日还远赴洛城边外为灾民赈灾献食,真是个为国为民的侯爷呀。”
      “在其位,谋其政。”
      “行吧,不扯别事了,本宫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抬眸看他。
      “请讲——”
      “本宫要进你这大襄后宫,”说着她瞥了一眼冉决,见他仍低头不语,才缓缓道“不为别的,本宫也不是那喜做偷鸡摸狗之事的人,只想做个宫女,查明自己的一件私事。”
      冉决静默了半晌,如玉的面容晃着月光带着三分思索,不说话。
      “你这倾国倾城的美貌,进宫做个宫女岂不可惜?”这慵懒至极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三人皆向窗外看去,洞若迅疾地拔剑直刺窗外,只见一盏酒杯更快地破窗而入。
      “小心!”庚尔扯下自己的耳坠,与那杯盏相撞,杯落地成碎片,耳坠却牢牢实实。
      窗纸被捅破,映入一玄衣男子的脸来,一张比女子更精致仙魅的面庞凝神笑着,还拿着一盏透玉般的冰魄酒壶,手指恍若无骨,容貌廖廖可以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样赞颂美人赞颂到极致的句子来形容了。
      “故渊第一次见到庚尔长公主,无礼相送实属惭愧。”那名为故渊的男子浅笑着。
      他面前的美人亦低头笑着,纤长的睫毛搭在眸上,如玉藕般前额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那偷听的贼人已为本宫碎了一盏西域玉杯,何来无礼之说?”
      故渊跳窗而入,颀长的身姿离庚尔不过一尺距离,庚尔蹙着眉躲开。方才见她说话时笑靥如花,低头时莞尔大方,不想蹙眉亦清滟可人,原来古卷里的西施并非传言杜撰,女子不开心时亦可这么美。
      美似梦中人。
      “故渊这两句说的在理,”久久不出声的冉决缓道,“
      一是他确是应该惭愧,想来我大婚,也没有收到任何贺礼 “他顿了一下,像他一般是不喜开玩笑的人突然说道也有些不习惯,但看着庚尔掩抑不住的笑意和故渊尴尬的表情又温然道,“不过也听说,你为此从远方赶来,二是你确实需要易容换貌。”
      这句话显然是对庚尔说的,庚尔略沉吟一会儿,也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侯爷了。”
      “嗯?”冉决对上她半撒娇半可怜的视线。
      “我说,从熟悉襄国书经礼仪、服饰整理,到我顺利入宫,这一切大小事物皆由侯爷安排咯。”庚尔挑了挑眉,像是理所当然,且她未用“本宫”,像是以私人的名义拜托一件事。
      “嗯,我觉得甚好。”故渊亦同意性地点点头。
      冉决无言。
      洞若在他们身后,眼神空洞,不得不说,这样的人确实是太不容易被察觉。
      往往也是这样的人,最可怕。
      黑夜寂静,明月高照,来参加喜宴的宾客已散得差不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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