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未央》梓嘉

3、上风辰轩

　　第三天了，今日，是我重新活过来的第三天，可我还未曾见到长歌。

　　青儿将已经干枯的绿菊从花瓶中取下，换上了新鲜的紫兰。

　　我从未有过插花的习惯，但是长歌喜欢，以前，他总是要在我房中书案上放上几束茉莉。他常说，我总归要活得快乐些，不能总是拘着自己，就连自己的闺房，也都太过死沉沉。

　　我看着那束紫兰，浅浅开口道：“青儿，这园中可有茉莉？”

　　“茉莉？”青儿摆弄着紫兰，有些疑惑，“公子说，这园中种的药草改变了土质，种茉莉是养不活的。怎么？姑娘喜欢茉莉花么？”

　　“不是，只是从前有个人，他总喜欢在我房中插上几朵茉莉。”我撑着下巴，低声开口，说到后来，有些哽咽。再多美好的回忆也只是从前，这一生，也许，我与长歌，注定不会再有纠葛。

　　“其实，奴婢原来是打算着插些茉莉的，只是上风公子采了紫兰送来，嘱咐奴婢为姑娘插上。”青儿微微福身，开口道，“还有这绿菊也是上风公子送来的，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绿菊呢！”

　　“上风羽？”我微微一愣，自那日一别，我与他再无牵扯，着实想不出他为何如此殷勤。

　　反正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在乎的，这么想着，我也便不再纠结于为何上风羽会如此热情。

　　“公子。”身旁青儿的声音将我唤回，我听着青儿口中的称呼，心，骤然一紧。

　　长歌穿着云蓝织锦的长袍，如墨长发被一根玉冠束起，款款走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浅浅开口：“我听青儿说你三日前便醒了，但由于这些日子实在是过于繁忙，一时竟不得空来看你，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姑娘莫要介意。”

　　“是我这几日来叨扰了公子，公子不嫌弃我麻烦，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我亦回他一笑，开口应道。心底却是一片苦涩，明明曾经那么亲近的两个人，如今却如初识一般，陌生而遥远，亦或者，对于长歌而言，我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被他捡了回来的病人，一个因为医者仁心而捡回的陌生人罢了。

　　虽然，我什么都明白，可是却依旧觉得委屈难过，毕竟在我眼前站着的，是曾视我如珍如宝，不舍得我有半分悲伤，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我的长歌，是那个，对我许以倾世温柔的长歌。

　　“无妨，姑娘不必觉得负担，你且放心住着，一切待伤好再作安排。”长歌看着我，笑着开口，依旧柔和，可是那种柔和，却如利刃，时时割裂着我，那样的柔和客气，看似平易近人，却又遥不可及，这样的模样，长歌何曾对我表现过？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我起身，做了个谢礼，道。

　　“姑娘无须客气，若有需要，可随时告知青儿，她能帮你安排好一切，若姑娘没有其他事，那，我便告辞了。”长歌也起身，作了揖当做回礼，开口道。

　　“有！”我看着长歌欲走的身影，未经思考便急匆匆的开口，“那个，我叫雪未央，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倒是在下疏忽了，雪姑娘可唤在下楚长歌。”长歌闻言浅浅一笑，开口道，眉眼柔和，如冬月煦阳，映的人暖暖的。

　　“楚长歌未免显得太过直白，我唤你长歌可好？”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我开口道，一双眸子无比希冀的看着他。

　　长歌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无妨，姑娘喜欢便好。”

　　我听着他礼貌周全的回应，忽然觉得更加难过，他那么无所谓，也不在乎，可是我现在也能清晰忆起从前我唤长歌时，他眸中最深切的欢喜。

　　“长歌，你，可否，莫要称我为雪姑娘，能否，喊我一声央儿。”我低垂眼睑，小心翼翼的，期待的开口。

　　“自然，央儿。”长歌仍旧在微笑，他站在那儿，身后氤氲了日光。

　　最后一丝火苗被浇灭，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过一个称呼而已，长歌一定是这般想的吧。我听着他轻唤我央儿，没有记忆中长歌唤我时的温柔深情，没有记忆里的那般模样。

　　是啊，如今的长歌早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深爱着我的长歌，那深爱着我的长歌，被我亲手结束了生命。

　　我凄然一笑，缓缓开口：“未央忽觉身体不适，若公子无事，还请告辞吧。”

　　“也好，那央儿姑娘便好好休息吧，若觉得身体实在不适，可以请府中大夫来瞧瞧，当然，也可以让青儿来请我。”长歌柔和一笑，不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终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那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寂静无声，空无一物。我发疯似的在不停奔跑，企图寻找一丝光亮，然而终是枉然。

　　长歌的身影缓缓出现，他一步一步慢慢朝我走来，薄凉的唇上，噙着一丝宠溺的笑容：“这般疯跑，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长歌！”我兴奋的看着他，扑进他的怀中，“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知道么，那个时候，你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怎样都抓不到你了。”

　　“央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又该如何舍得不要你呢？”长歌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我的额发，清浅开口，道。

　　我抬眼看着他，他眉眼如玉，眸中倒映着万千柔情。

　　他身后逐渐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越积越多，形成光束，最后万丈华光在他背后闪烁，耀眼无比。

　　我抬手遮住双眼，再放下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恍然惊醒。

　　“姑娘您醒了啊？可太好了，大夫刚为您把了脉，说您是郁结于心，只要多休息，多放松心情，等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便好了。”青儿看着猛然坐起身的我，笑着开口，“我瞧着姑娘不过16,7岁的模样，又有些什么烦恼与执念呢？”

　　青儿在身旁不停的说话，我怆然一笑，16,7岁自然没有，可事实上，我又何止这么大呢？

　　“对了，姑娘，您昏迷的时候，上风公子曾来过一次，带来了一束茉莉，我记挂着姑娘喜欢，便收下了，您瞧，正在您床头放着呢。”青儿说着，指了指床头帷幔上系着的几朵茉莉。

　　我微微点了点头，合上双眼，上风羽，仅仅一面之缘，却不曾想，他竟如此关心自己。

　　上风羽，上风，上风家族！仿佛抓住了什么念头，有一条线，悄然连起。

　　前世，我曾听长歌提起，上风家族原为天下最有势力的一个家族，但因上风氏子息单薄，到了上风擎这一代，上风氏最正统的血脉中只有一个儿子上风逸，其余皆为女儿，儿子上风逸成亲后，更是仅仅只有一个儿子，名为上风辰轩，但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还在三岁时便夭折。自此，上风一族避世不出。

　　当时长歌说时，还觉得万分遗憾，毕竟若是能够取得上风一族的支持，那么我复仇便会轻松许多。

　　“青儿，你知道上风羽和上风家族是何关系么？”我沙哑着开口，问道。

　　“回姑娘的话，青儿曾听在公子身边的大哥提过，那上风羽，其实便是上风辰轩，上风一族的少主。”青儿俯身低低说道，“据说这次，是特地来求医的。”

　　“上风辰轩？！”我惊诧道，“他不是三岁便夭折了？”

　　“姑娘莫不是糊涂了？上风公子三岁时却是生了一场大病，但好在挺了过来，虽然落下了病根，他这次特地来公子府上便是希望除去病根的，不过好像是因为上风一族在他病好后便避世不出的原因，他此次过来，才用的是化名。”

　　我听着青儿说的话，只觉得心中惊涛骇浪，如果说上风辰轩没死，那么一切的故事，就不会按照前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