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叙傩

29、心意

　　陈王心情大好，身旁王后端庄，黎夫人妩媚，新宠如夫人娇俏，外人瞧在眼中，莫不感慨王上想尽了齐人之福。云阳想起昔日母妃尚在时，虽是最好的年华，却从未得国君分外看中，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君王的女人，从来是可伶的。便是眼前的如夫人，若不是年轻貌美，只怕再是聪慧，也难入他眼中。
　　宫中大典一向繁琐，云阳站在人群中，低眉顺眼，俨然一位端柔的公主。福柔公主携着端慧公主过来，姐妹三人见了面，俱是感慨。过完年，福柔公主便要远嫁齐国，到时候千山万水，只怕再也回不了陈国了。云阳望着福柔，见她越发的消瘦，她本就是柔弱的性子，齐国那样蛮辟的地方，她又如何熬得住。
　　福柔挤出了一丝笑容，“蓁姐姐若是得空，多回宫来陪陪我可好？”
　　云阳应了声，徐良人一向性子懦弱，在陈王面前半句话说不上。外人只道她们身为公主，身份贵重，何曾知道，朝堂上三言两语，她们往往便是远嫁的命运。
　　端慧哼了声，“芯姐姐不要伤心了。自打我们出生，这命运早就注定了，他们男人没有本事，便叫我们女人去和亲。”
　　云阳与福柔唬了一跳，见周围没人注意她们，这才松了口气，福柔道：“你说话小声些，便是你我难逃远嫁的命数，我们的母妃总还要在这后宫活着的。”
　　端慧听了，这才气呼呼禁了声。
　　云阳亦是无奈，“好了，前面要开席了，我们且过去吧。”
　　席上众人心思各自不同，陈国新打了胜仗，全国上下喜气洋洋，尤其赵彦，陈王再三褒奖不够，今日本是年宴，却又提起来夸赞一番。众人见了，恭贺有之，嫉妒有之，羡慕有之，赵彦只全不在意，安然坐于一旁。
　　席间统筹交错，陈王一双眼睛只放在如夫人身上，一应美食佳酿先赐王后，便轮到她，众夫人瞧在眼中，如何不暗暗恨毒了。
　　赵彦一向不耐这种气氛，独自往外去透气。不觉走到了一处梅林，冬日里洁白花瓣，清雅馨郁，灯火映照下竟泛着微微暗红，别有一番意味。不由想起去年同样的情景同样的梅花，梅树下那恣意顽皮的女子。世事境迁，她如今已成了自己的夫人。
　　“红梅清艳，只少了白雪的点缀。”女子绵软嗓音在身后响起，赵彦回过身，梅树下少女盈然而立，身姿娉婷，一身藕色襦裙，夜色下越发显得肤如凝脂。赵彦拱手作礼，“夜深路滑，余小姐身边总不跟着人？”
　　余韵清走到他身旁，盈盈望着枝头上那一团红梅，思绪纷乱如麻，“我想自己一个人清净清净。”
　　赵彦道：“更深夜重，多有不便，余小姐在此等候，我去叫人过来服侍。”
　　孤男寡女深夜待在一处，自然惹人非议，余韵清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却身不由己拦住他，声音轻轻寥寥，“我有几句话与将军说，请将军稍等。”
　　赵彦退了一步，“余小姐请说。”
　　余韵清心中百转千回，多日来日夜思廖，到底只盼个明明白白，“将军可曾在三年前的初春去过白云山？”
　　赵彦想了想，道：“确是去过的，那日到了山顶，还下起了雨。”
　　余韵清忽喜忽悲，细细看着他面容，问道：“那么将军，可还记得我吗？”
　　赵彦一愣，“那日山上的姑娘便是你。”
　　余韵清一腔欢喜骤然化作了眼泪，“那日我与婢子忘了带伞，多亏了将军叫人帮忙，我们主仆才能平安等到我母亲过来。”
　　赵彦道：“不过举手之劳，余小姐何必放在心上。”
　　余韵清凄楚一笑，“我一直放在心上，从那日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没办法不放在心上。”
　　赵彦转过身望着梅林深处，“余小姐思虑太多，早些回去吧。”便欲离开。
　　余韵清追上几步，急问：“那日在你府上，你瞧着我抚琴，神情那样的温柔绵漪，难道不是……”
　　余韵清没有说完的话，赵彦已明白，他住了步，回头道：“那首《千秋岁》，是我母亲最爱弹唱的曲子，仅此而已。”说完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