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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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现实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
当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依然会按部就班，毕竟我太渺小了。
所以，我没有真的去尝试死亡。
于是，我开始死命脑补自己死亡的场景，有被枪击倒，被刀捅死，口吐鲜血，也有慢慢沉到大海，失去意识。
总之，我总在床上挺尸，把自己幻想成尸体。
我有些迷恋这种幻想死亡的感觉，没有死亡的痛苦，却又抛弃一切的快感。
那一刻，世界的一切好像都与我无关，模糊着双眼，把自己从这个地方扔出去。
最后，这个“梦想”实现了。
我死了。
是的，我死了。
不过，我也并没有死。
怎么说呢，我的意识还在，不然你们怎么能看到这篇文章呢，对吧。
我还记得，初中英语老师讲语法时，一直强调，die没有进行时，没有人可以一直在死亡的过程中，要不然也太痛苦了。
我想想也是，不过，我的关注点并不止于此，我倒是开始思考无痛的死法。
嗯，割腕是个好的选择，嗯，冻死也不错。
我还是最喜欢老死了。
请原谅我的胆小，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承担自杀的过程，我怕痛。
这些死法是个美好的愿望，可我知道我运气一向不好。
死亡来临的时候，我还是一脸懵逼的。
那是我刚考完高考的下午。
我们学校历来有个优良传统——高考结束扔书，撕书。
这个传统旨在发泄我们对万恶硬式教育的痛恨，纪念我们痛苦的高中三年。
那天，刚考完的我万分兴奋。
一向自负的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希望去XX学校了。
撒开脚丫子，拉着闺蜜就蹦向学校六楼的天台。
这个天台一般并不开放，唯一一次去的时候，是去年春季晒被子的时候。
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总有几天会开放天台给我们晒被子。
不过，今天，天台开了。
我抱着一堆书上去，那些年我辛辛苦苦刷完的卷子，练习本，写满错题的笔记。
我还记得我闺蜜诧异地问我是否要上去。
磨不过我一股被解放的豪情，硬是被我拉去了六楼。
我们不是第一个到达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中途我虽思考过被撕碎的书撒下去会不会造成清洁阿姨的困扰，但是，冲动是魔鬼，一眨眼，这些问题就被抛到脑后。
事实证明，不作死，就不会死。
于是，我真的死了。
可能是栏杆的螺丝常年缺乏检查，可能是我不小心采到书滑了一跤，可能是天台上人太多，我不小心被挤下去。
总之，我掉下去了。
一阵阵惊呼声，我好像看到闺蜜夺眶而出的眼泪，好像看到男神帅气的脸庞担忧的神色，可惜我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关注其他人了。
过程短暂的不可思议，也长得不可思议。
人常说的走马灯并非虚言，那一刻，仿佛真的度过了一辈子。
瞬息间的思考复杂的惊人，我不得不佩服我的大脑。
我现在已经不太记得清坠楼的两秒内的的事情了，太多太多。
况且我还经历了最后坠地的痛苦。
我感受着散架的身体，离开的血液。
不得不提我的运气真的非常差，实在是太痛了，好在我最后晕过去，死了。
死相太过凄惨，远没有电视剧里后脑留血那么简单，在此，我不想描述。
第二节家人篇
醒来时，我已经身处医院。
我并没有重生，更没有去到别人的身体。
单纯的魂魄漂离在空气中。
用科学点的话来说，我可能是一段次声波。
在这个信赖科学，而科学并没有发达到极致的世界里，我不能解释我现在的状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相信每个人都是一段波。
不同的是，我似乎可以穿过墙，穿过别人的身体，穿过万物。
不过，我不是万能的，我看不见自己，正如你们看不见我一样，但我知道自己的存在，我可以触碰东西，或许你们听过共振——可能是我运动的原理。
不管怎么说，我还存在着，只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已。
我看见了我的身体，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一旁低泣的妈妈，我大概不会相信我的身体已经破烂成那个样子了。
父亲红着眼睛，似乎也没什么力气安慰妈妈。
倒是我的弟弟，他哭得最起劲。
我一直以为自己和弟弟没什么感情，我们相差十多岁，无数的代沟，我曾经一度讨厌他，因为我从他率性的表达中看到丑陋的自己。
看到痛彻心扉的他们，我似乎也有落泪的情绪，可是，我已经没有哭泣的能力了。
我想喊出他们的名字，想再叫一次妈妈，父亲，弟弟。
事实上，我尽力了，但是，没人听到，包括我自己。
我想拥抱他们，我曾相信鬼也是可以给人抚慰的。
可我还是悲哀的发现，我没有身体，没有体温，我所路过的地方，也只能是不留痕迹。
这一切太讨厌了。
我讨厌一直哭泣的家人朋友，讨厌没有身体的自己，讨厌茫然的自己。
我还是人吗，我问着自己。
我好像变成了空气。
没有人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是个不易悲伤的人，换句话说，没心没肺。
同样，我也不是个容易快乐的人，即使我一直装作自己很快乐。
我恢复的很快，可我依然寂寞着。
我默默地跟着父亲和妈妈回家。
偷窥着家中的一切。
我发现很多从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我发现父亲喜欢吃芹菜，妈妈喜欢吃西红柿。
我发现，原来弟弟没有那么喜欢吃鱼，可是他以前一直都和我抢着吃。
我发现妈妈好像总在六点钟起床，她喜欢先烧早饭再刷牙。
我发现父亲洗手盆下的抽屉里有我所有的乳牙，我一直以为在搬家的时候掉了呢！
我发现弟弟原来早就把我的漫画书，娃娃全部占位己有，天啊，这个小男孩竟然偷拿我的娃娃！
我发现一直有洁癖的妈妈其实很讨厌做家务。
我发现父亲的脚趾好像有一只裂了，貌似时间很久了。
我发现弟弟还偷藏了我小学被迫写的日记和作文，他还偷偷写批注嘲笑我！
…
我发现的事情还有很多。
自从弟弟出生后，我好像从没离他们那么近过。
我和弟弟一直不对盘，尽管他小我十一岁。
我们是天敌，对的，我一直这么形容我们。
小的那一个总是受尽宠爱，曾经是我，现在是弟弟。
在我小学六年级时，毫不留情地控诉父母重男轻女，那时候，弟弟还不会说话。
我必须承认我的幼稚，小心眼。
知道归知道，我一直对他不假辞色。
大概我潜意识里不愿面对自己失宠是因为成长的事实。
况且他某些骄傲自满的行为真是令人不屑。
可现在，看着他，好像，顺眼了许多。
感觉自己还没有好好和他化解矛盾，这方面，他其实比我大度，毕竟是个小屁孩。
这么久了，对于我的死亡，他们似乎释怀了，或者又将那层疼痛隐藏在心底，我无从得知，只是他们除了开始的半年，似乎已经不在紧咬着伤口。
我不否认被渐渐遗忘的我有点点心疼自己，不能交流的寂寞也只能一个人品尝。
我偶尔会想，如果，几十年后，我们会不会也用这个意识形态来相遇。
那时候的我还会存在吗？
第三节友情篇
作为一只鬼，作为一直生前是宅女的鬼，我奇迹般地开始四处飘荡。
除了在家呆的时间最久，我最爱去的地方是闺蜜的家。
我了解透彻的人屈指可数，闺蜜算是一个。
我知道她懒，好吧，我把她当女王。
我知道她作，我暗戳戳地鄙视她。
我知道她笨，不过她很骄傲。
我知道她大嘴巴，但我依然喜欢偷偷和她说不算秘密的秘密。
我知道很多，小到三围，大到她的心情。
就比如现在，我知道她很伤心。
她是亲眼看到我尸体的人，这点我很佩服。
因为我自己都没有胆量去看第二回。
她却是想搂着我哭。
她是个很爱笑的人，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是甜美可爱。
我想起她曾和我说，她如果变成同性恋，一定是因为我。
我们曾约定，如果我们五十岁都没有找到最终的归宿，那就出柜吧。
看来，这个约定注定是得作废了。
可惜，我都没办法享用到他男朋友请客的饭。
没办法再帮她拧开水瓶了。
没办法看她帮我把掉出的书页订好了。
其实，我知道，我最担心的不是那些，而是怕她自责。
她是看着我死去的人。
这样血腥刺激的场景会不会让她变成变态？
我也难以想象，如果，死去的是她会怎么样。
我以前看过一句话，我们总要面对分离，没有权利拖着一个好友陪你过完一辈子。
我一直谨遵这句话的教导。
初中，我有最好的朋友。
高一，我有最好的朋友。
分班后，我依然有最好的朋友。
虽然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很认真的在某个岁月，全心全意地拥有一个挚友。
但是，随着分离，减少联系，渐行渐远。
即便知道如此，内心依然避免不了伤感和唏嘘。
而死去的我，会不会保留这一段真挚的友谊。
我对闺蜜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听说她很自恋和作。
不过一向自我主义作风的我对人的恶感最低值也只是不深交而已。
可惜，作为同桌的她注定是和我难舍难分了。
好在，我温和的个性很快和她打成一片。
获得友谊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只要对方是个爱说话的。
我一般都可以当作倾听者。
细数下来，我和她从没有吵过架，顶多看不顺眼不理她。
这方面，一向是我自作多情，她似乎从没有发现冷淡的我和正常的我有何差别。
不过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自欺欺人来环节尴尬。
总之，我不戳穿她，她不戳穿我。
我死后的第二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
这种感觉比发现我弟交女朋友还复杂。
一种被勤苦栽培的白菜被猪拱的既视感。
那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身高不够，脸蛋不够帅，身材勉强过得去，而且，情史太丰富了！
这种人果断pass，我暗自吐槽。
第三年，她换了一个男朋友。
这次，身高勉强过关，脸蛋还行，身材一般般。
好吧，怎么看都是优质男人。
但我隐隐地不放心。
我有时候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闺蜜掰弯了。
而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真的有问题。
第四节爱情篇
闺蜜交往的场景，我一般都选择避嫌。
虽然他们看不见我，但是，我也实在受不了天天吃狗粮。
情人节那天，我本应该离开的。
我也确实离开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
遍地狗粮的世界，还让不让单身鬼活了。
我是一只鬼，实在是太孤独了。
没有生存的压力，我天天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有时跑到这户人家看电视，跑到那户人家观赏激烈的婆媳大战…
既寡淡又无趣。
于是，我决定到酒吧去。
这么多年，我一直未去过。
并非我刻意不去，而是我关注的人都没有去过，而我潜意识把自己停留在未成年的阶段。
可，此刻，喧嚣的酒吧似乎是个好去处。
身为鬼那么多年，我发现自己也是有弱点的。
就像此刻，我从没有那么难受过。
酒吧的繁闹，震得我头晕脑胀。
这比偶尔飞机过境还要有压迫感。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地退出酒吧，可看到趴在上面的闺蜜，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我压抑着被毁灭的感觉，飘进吧台。
她的男友和人交头接耳着，似乎商量着什么。
她男友拿着一笔钱开心地笑着。
不一会儿有人扛起闺蜜离开。
我有点想哭，我企图摇醒她，可是我做不到。
我没有手，没有声音，就算我有，被下药的她又醒的过来吗。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
这个狗血的剧情我只在电视中看见过，谁能想到，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
闺蜜最后没有被伤害，这最大的功劳来源于我的同伴，另一只鬼。
这是我变成鬼后第一次遇到另一鬼。
我从小学习文科，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可以调节频率来触动东西。
而这只鬼教导了我许多。
虽然我看不见它，不知道它是男是女。
不过，我们之间有一种感应。
我能懂它在表达什么，它能懂我在表达什么。
从那之后，我的时间都交付给他，拜它为师。
你可能想不到，孤寂几年，第一次和人讲话的激动。
我恨不得把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
好在，它他是有理智的，难得搭理身为话唠的我。
看在它一直辛苦教导我的份上，我善良地减少了话语，还它一个清静。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不知道它怎么恰好在那个时刻出现。
但我知道，我有了一段新的友谊。
它性子不错，和我一样不易怒。
即使是嫌弃我也总是隐晦地提示。
我选择慎重地对待它，毕竟，我的世界，就只有它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心中的东西有许多，家人，朋友，男神。
我缠着他陪着我。
它默不作声地陪着。
它总是这样一言不发，我却是喜欢上了这样的它。
别误会，是纯洁的喜欢。
我脑内想象过它活着的样子，应当是一本正经的人，不苟言笑。
我问过它的性别，奈何它早已忘记了。
所以我现在只能用它来暂代。
说真的，我们这种存在，已经很难定义性别了。
没有声音，没有身体。
或许，过几年，我也不再觉得我是女生了。
它似乎也是孤单的，即使不爱说话，也陪伴这我。
也许是当鬼当太久了，没看到阻碍过我的东西。
我下意识以为，我是无所畏惧的。
直到那一天。
它的气息似乎微弱了。
我心中忽然一突，询问它怎么回事。
它说没事，只是地震似乎影响到了它。
我一直都明白，它之于我更为虚弱，我谅解它比我老，以为是常态。
却没想到，每次地震似乎都会减弱我们的存在。
我突然好痛苦。
没人理解我，大家把我遗忘，我却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我混迹与各种喧嚣的地方，观察着家人朋友，企图他们发现我，同时也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
像是捉迷藏，谁知是不甘认命的悲哀。
我悲伤地问它，我们不能变回人类了吗。
它倒是被我问住了，果然是我小说看太多了吗，灵魂穿越，重生。
它陪了我许久。
你们会问，有多久呢，大概有一百来年。
直到另一个地震来临。
它彻底消失了。
它消失前，我想问它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再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不成熟。
于是，我临时改成，我们能拥抱一下吗。
明明是不可能地事情。
我们甚至没有身躯。
没想到它倒是答应了。
如果可以形容，我感觉它压住了我的身体，把我抱在怀里。
我压抑着酸涩地内心，静静体会着。
渐渐地，它消失了。
我知道了，它消失了，把最后那点残余的弧度与我交融在一起。
我想，如果我有眼睛，我一定会哭泣。
可惜我没有，我只有一颗被岁月蹂躏斑驳的心。
我一个人踏上寻找另一只鬼的旅程。
遗憾的是，我最终也没能找到另一种鬼，可以陪伴我消散。
为什么呢？
大概是我已经再也不能遇到那个和我波长一样的它了吧。
我生命中最后一场地震来临之际，我忽然感觉到它把我搂在怀中。
是的呢，它最后还是一直陪着我，在我的体内。
我笑了，即使没有身体，我也知道，我是心安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