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爱》古莱稀

4、幻觉

　　夜幕降临，空气里的丝丝凉意不断渗入林格单薄的身体，他失魂落魄地走着，浑然不觉。

　　因为白天的事情，他被带到警察局狠狠教育了一番，直到这时候，才被放出来，警察的话在他的耳边划过，一句也没留下，说他撒谎？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撒这种谎？当他是小孩子吗？

　　林格心乱如麻，到这时仍旧觉得腿脚发软。

　　“喂。”

　　很轻的一声。

　　很熟悉的一声。

　　林格迫不及待的回头，果然看见了肖庄那张帅气的，满是担忧的脸。

　　“你怎么了？”肖庄看着林格紧盯着他的直直的目光，担心的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这个样子……”

　　肖庄的话塞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了。

　　他清晰的看到，林格的脸几乎是瞬间变得通红。

　　“肖庄……刘杰他……死了……”

　　肖庄沉默。

　　看着林格明明想要大声的呐喊宣泄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却因为未失去理智而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隐忍模样，他的心痛得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心疼。

　　他觉得很对不起他。

　　都怪他一时疏忽，察觉到血族气息就离开了别墅，结果中了白信的调虎离山计。

　　自从十年前被那个天使般的小男孩救了以后，他就再难忘怀，十年之中，他一直密切关注着他，关注他的成长，关注他的一切。

　　那个小男孩就是现在的林格。

　　缘分是个难以揣摩，毫无规律的东西，很多人曾经形影不离，最后也难逃相忘于江湖的命运，而有些人仅有一面之缘，却是刻苦铭心，永世难忘。

　　肖庄和林格显然属于后者。

　　于是，肖庄在林格离家上大学的时候，收起吸血鬼的一切特征，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用自己吸血鬼的特有能力，和林格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班级，与林格初识之后，成为朋友，朝夕相处。

　　这样，距离林格成为他的爱人，就仅差一步了。

　　虽然，如他所料，林格已经将他彻彻底底的忘记了，但是，那不重要，就算林格忘了，他还记得，这就足够。

　　他相信，只要他努力，就一定可以将友谊顺利的升华为爱情，开启崭新的篇章。

　　然而，这次的事情，虽然在人类的社会没有产生太大影响，但是已经深深伤害了林格。

　　他也意识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给林格带来巨大的灾难。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守护在林格身边，然而，只要稍有疏忽大意，就有可能酿成大错。

　　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如果他想到了，也许就不会来找林格了，他会把这份情感埋在心底，只要林格平安幸福就好。

　　只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命运的齿轮既然已经转动，就无法停止，他只能竭尽全力，悉心守护。

　　这也怪他不论能力地位都难逢敌手，做什么事基本一帆风顺，所以他骄傲自大，做事从不思前想后。

　　唉。

　　肖庄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别担心，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详细说说。”

　　明明自己知晓一切，却要装作浑然不知，这种欺骗自己心爱之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肖庄压下心中的不忍，脸上露出自己该露的表情。

　　林格毫无怀疑，这样那样，将自己去找人，结果看到尸体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当听到警察严厉的教育林格的时候，肖庄心中十分不爽。

　　人界的这些警察，竟然敢教训林格，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肖庄？”

　　“啊？”糟糕，回过神来的肖庄看看林格担忧不解的眼神，暗道不好，自己竟然失态了，他急忙松开握的嘎嘣嘎嘣响的拳头，对林格正色道，“嗯，这件事情确实有点蹊跷，我相信你，这样吧，在这儿说也没什么用，咱们回去我家，再到二楼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林格闻言下意识肩膀一抖，肖庄看在眼里，微笑着握住林格的手：“别担心，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回到肖庄的家里，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不但肖庄设下的结界还在，现场也早被他安排的使魔打扫干净，刘杰的尸体，已经被送往血族，他的城堡里。

　　看着干净的房间，林格大失所望，他有气无力的走出别墅，一屁股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肖庄坐在林格的身边，手搭在林格的肩膀上。

　　“难道，我疯了？竟然产生那样的幻觉。”林格像是在问肖庄，又像是喃喃自语。

　　“警察怎么说？”肖庄问。

　　“他们说我撒谎，后来又说，如果不是故意为之，就是我血腥暴力电影看多了，又因为学习压力过重，所以，产生了幻觉。”

　　“也许吧。”肖庄答应着，心中不由得感叹，警察说的理由真是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不，应该是他们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这倒省得他再去找理由了。

　　“可我从来不看那种电影。”林格叹息着摇摇头：“诶？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我父母从国外回来看我，所以我出去两天，这时候才回来，路上正好碰到你。”

　　林格点点头，托着腮帮，想要陷入沉思，却不知自己到底该想什么。

　　也许，这一切，真的都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既然这一切都毫无头绪，就别再纠结这些事情了。

　　林格想着，觉得力量和充沛的精力又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站起身，揉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脸颊。

　　“既然这样，肖庄，今晚咱们去喝个痛快，明天下午再回学校上课，怎么样？”

　　肖庄看着林格伸展双臂，拥抱夜空，情不自禁轻松的笑了。

　　林格，永远都是这么乐观，永远都是这么容易重拾希望，他起身站在林格身边，微笑着，有些感慨道：“嗯，好！”

　　林格拒绝了肖庄去附近酒吧的提议，由肖庄开车，林格指挥，找了一家地处偏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餐馆。

　　这是一间独立的小平房，被装修粉刷成一个小木屋，人字形的屋顶，房檐下挂着几盏灯笼，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正中间一块墨色牌匾金字刻着“香久阁”三个草书大字。桌椅窗框等皆是木质，上面刷着紫檀色的漆，看起来古香古色，服务员是两个穿着旗袍的少女，收银台是高高的木台，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唐装。

　　整个餐馆色调古朴，装饰典雅，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怎么样？挺好的吧。”林格拉着肖庄走进餐馆，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找了张桌子，面对面坐下。

　　肖庄打量着这家餐馆，发现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馆，只是这时夜已深了，冷清了点。

　　“干嘛来这种地方？嗯？”肖庄看着林格，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静静。”

　　林格淡淡的语气让肖庄心里难受，他内疚的看着林格，苦恼自己带给林格的伤害，这时，一个五官秀丽的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递过一份菜单。

　　“好，谢谢。”肖庄接过菜单，看了看，抬手递给林格，“还是你点吧。”

　　“好。”林格拿过菜单，上下看看，点了一份干豆腐炒尖椒，一份花生米，一份锅包肉，一瓶白酒，两瓶啤酒。

　　几分钟以后，服务员摆上两套餐具，酒和花生米，转身离开。

　　林格伸出食指捅破包在碟碗外面的塑料膜，拿出餐具在自己的面前摆好，按照他的习惯，碟子放在中间，右边是杯子，左边是小碗，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日光灯下放着光，林格把白酒打开，咕嘟嘟倒进杯子里，然后他又将肖庄的餐具摆好，给他倒了一杯。

　　林格先举起酒杯：“干杯。”

　　说完，两人端起酒杯，各自喝了一大口，辛辣入喉，林格的眼睛眯起来，轻轻地咳嗽。

　　“哎，你说，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怎么可能？我从来不产生幻觉。”林格忽然看向肖庄，盯着他的眼睛。

　　这句话让肖庄呼吸一窒，林格怎么又提起这个？

　　这时，林格又接着道：“一个从来不产生幻觉的人怎么可能忽然产生那种血腥的幻觉，不可能是幻觉，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纠结的一席话，触动肖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的确，对于一个人类来说，面对了那样的景象，确实难以接受，特别是自己认定的是事情遭到众人的怀疑的时候，那种滋味，不是亲身体会，很难明白。

　　“但是为什么第二次进去就一切都消失了？这之间不过短短几十分钟，半小时都不到，”林格夹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菜，又道：“如果刘杰被杀害，凶手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现场打扫的那么干净。”

　　“嗯。”肖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在旁边答应着。

　　“可是，刘杰为什么会在周末在你家里被杀害……”

　　“林格，”肖庄打断林格的话，阻止他继续思考下去，“你太紧张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很紧张，你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放松一下，别纠结这一件事情钻死牛角尖，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相信我。”

　　“……”林格听着肖庄关切的话，愣了愣，呆呆的想了想，毫无征兆的眼眶一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

　　“林格！”肖庄起身坐在林格的身边，伸手轻轻抱住林格，“没事，根本没什么，什么也别去想了。”

　　肖庄轻轻地拍着林格单薄的身体，心里的歉意越来越浓。

　　而后，林格推开肖庄，闭了闭有些发红的眼睛，开始一杯杯的喝酒，肖庄在旁边看着，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

　　林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从松软的大床上坐起来，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头。

　　昨晚喝的太多，他竟然，断片了，看着熟悉的房间，他知道是肖庄别墅的卧室，可是，昨晚什么时候吃完的？又是怎么被肖庄送回家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印象。

　　真是失态。

　　看看墙上的钟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两个多小时，完全来得及。

　　别墅里寂静无声，林格没来由的慌了一下，他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蓝白格的新睡衣。

　　肖庄还帮他换衣服了呢。

　　林格心里微微一暖，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换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衣服，一个念头忽然蹦了出来，肖庄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冷冰冰酷酷的，其实很贴心嘛。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肖庄的头探了进来，难得风趣地说：“呦，起来了，再不起来我以为你昏过去了呢。”

　　“……”

　　林格撇了撇嘴，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

　　“我叫了外卖，赶紧洗漱，一起来吃。”

　　“哦哦，来了。”

　　林格的动作变快了。

　　林格进了卫生间，因为经常到这里住，所以，洗漱用品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已经很饿了，急急忙忙洗漱一番，就下了楼。

　　肖庄不在楼下，不知去了哪里，林格看了看楼下的几间屋子，都没有，不禁皱起眉头，可是下一秒，他的眉头就因为桌子上的外卖展开了。

　　外卖是两份孜然猪排饭，林格打着哈欠打开塑料包装，拿起方便筷子，津津有味吃起来。

　　肖庄在二楼的书房里。

　　书房的门已经上锁。

　　他推开书架，一个高大的冰箱显露出来，他打开冰箱门，里面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用透明玻璃瓶装着的人类的血液，他取出一瓶，打开盖子，一口气喝光，然后，将空瓶子放回原处，关上门。

　　远离血族的他，如今，由使魔负责从血族搬运血液，使魔忠心耿耿，冰箱里的血液供应特别及时到位。

　　其实，身为吸血鬼的他，只要喝人类的血就可以，根本用不着吃人类的食物，但是，他一直非常享受与林格一起用餐。

　　他将书架拉回原处，开门下楼，当他一眼看到林格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眼底涌上一抹情绪。

　　“你怎么都不等我？这么着急？”

　　“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我都要饿死了，尤其是，这饭这么香。”

　　“……”肖庄没说话，拉椅子坐下，打开自己那份饭，默默地吃起来。

　　林格吃了一会儿，发觉肖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忍不住悄悄抬头偷偷看着肖庄：“味道怎么样？”林格微微挑眉。

　　“还不错，”肖庄说完又低下头。

　　“哎，肖庄，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林格的筷子含在嘴里，不满的嘟囔着。

　　肖庄抬起头，看着林格，双眸微微眯起，林格确实是相貌出众，双目炯炯，鼻梁挺直，给人一种温柔和善的感觉。

　　“咳，”肖庄清了清嗓子，“亏我昨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背回自己的家里，送到卧室，帮你洗了澡，吹干头发，盖好被子，生怕你着凉，睡得不舒服，结果你连吃饭都不愿意等我。”语调里尽是调侃味道。

　　“……”林格无语地看着肖庄，整个人都傻了，他怎么发现，这回自己见到的肖庄和原来不太一样呢，原来的肖庄，英俊潇洒，冷冷的，酷酷的，偶尔会对他和刘杰笑一笑，整个就是高傲的贵族王子，怎么现在的虽然外表依旧帅气，动作依旧优雅，可怎么那股高冷劲儿就烟消云散了呢？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格若有所思的看着肖庄，仿佛在用透视眼研究他的内在。

　　肖庄说完这些话，就有些后悔了。

　　过去的两年时间，肖庄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敢显露分毫，因为虽然他一直关注着林格，但是那并不是相处，这其间有很大的分别，他不知道林格到底是什么性子，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所以，他一直依着自己的本性，做一个高傲冷漠的人，唯独对林格和刘杰特殊一点，这样，既不会显得太突兀，让林格误会自己有什么不良居心，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好相处，久而久之，可能会对他产生好感。

　　可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肖庄意识到，他没有时间持久战，血族之中，他的敌人多如牛毛，有实力与他抗衡的也有几个。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趁此机会，谋害他和林格的吸血鬼。

　　白信就是其中一个。

　　他必须赶紧和林格确定恋爱关系，让林格明白此时的处境，全身心配合他的保护，等他铲除一切阻碍。

　　可是貌似他有点操之过急。

　　肖庄在林格审视的目光下不自然地扭过头，心说还得慢慢来，只好道:“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