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云无尘

3、失夫再嫁

　　村里一些风言风语乱飞，刘家的父母对外婆也不满意，处处刁难，外婆处境艰难。曾祖父母看外婆孤苦伶仃、寡妇失业，很是艰难，觉得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意欲给外婆另寻一户老实人家，让这一家大小有靠，走出困境。
　　外婆起初不愿意，一女二嫁，在农村名声是不好听的。刘姝来劝她，她说:“嫂子，我哥哥已经去了，这一家大小还得继续活下去，你不另找个人家，两个侄女儿怎么办？让她们饿死吗？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但是，什么都没有比活着更重要啊！”外婆心里始终不肯，就是不点头。姑姑也来劝他:“你这是何苦呢？你要守贞洁，连个帮衬你的人都没有，刘家的父母管你了吗？管两个孩子了吗？你不要让自己过得太苦，不然我们也不忍心，你死去的丈夫也不忍心！”刘家的父母也怕外婆带着两个拖油瓶拖累了他们，家里本来吃的就少，再分一口出去就更少了，他们不给外婆好脸色，整天指桑骂槐，骂道:“你这个女人，就是个灾星，我家刘能一娶了你就死了。你怎么还不走？我们可没有什么东西给你，你就算赖在这里一辈子，也不会给你一分钱家产！”
　　外婆听她说的不是人话，气急攻心，一下病倒了，躺在家里不吃不喝。曾祖父母来看外婆，家里冷锅冷灶，没有一点生气，两个孩子怯怯地站在母亲身边，已经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曾祖母拉着外婆枯瘦如柴的手说:“孩子啊，你受苦了！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是爸爸妈妈无能啊！你不能再这样了，一定要振作起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不然孩子也跟着受苦啊！”母女两抱头痛哭，外婆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
　　曾祖母回去就给外婆张罗起了新的对象，她相中了本村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光棍，年纪40有余，名叫化国东。华国东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上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哥哥，哥哥已经成亲了。化国东因为太穷，一直没有姑娘肯嫁给他。外婆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他就暗恋着外婆，不过那时候外婆追求者如云，他看自己的条件不行，就一直没有表白。曾祖母找人给他一说，就一拍即合。
　　外婆要再嫁的消息传到林翔的耳朵里，林翔不敢相信，前来找外婆，他把外婆约到他们经常散步的竹林里。一见面，林翔就急切地抓起外婆的手，问她:“你是真的要结婚了吗？你真的能放下我们的感情吗？”
　　外婆说:“当初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要和小花结婚？从你放下我们感情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结束了！”
　　林翔指着胸口说:“我没有放弃！你一直在我这里！”
　　接着，他又急切地说:“我是要等你！我是要和你结婚！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总之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相信我！”
　　外婆说:“你不要说了，我相信你！可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翔说:“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会给你们幸福的！”
　　外婆抽开手，怅然道:“这怎么可能？你有小花，你有你的家庭，我不能破坏你的家庭，破坏小花的幸福！”
　　林翔流泪道:“你心里只有小花，只有别人，只有孩子！你就没有自己吗？没有我吗？！”
　　外婆也哭道:“林翔，你忘了我吧！咱们是没有可能了！”
　　林翔崩溃大哭，他用力摇撼外婆的身躯，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外婆哭道:“林翔，我知道你的感情，咱们今生无缘，只有等来世了！来世我一定做你的妻子，给你生很多儿女，一家人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林翔和外婆都悲痛欲绝，可是又无力与命运抗争。小花挑粪去淋菜，正好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对外婆恨之入骨。
　　外婆带着一对女儿来到化家，简单的请亲戚们吃了个饭，就算成家了。化国东娶到外婆，自然兴奋不已。他在灯下仔细端详外婆，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外婆依然眉清目秀，肤白貌美，化国东喜不自胜，心想真是天遂人愿。他对外婆说:“语菲，你放心，跟了我，我不会让你们娘儿三吃苦的！”外婆娇羞的点点头。化国东把持不住，想抱外婆，外婆一把推开他，坚持分床而睡。化国东惊诧不已，只得闷闷不乐回房睡了。
　　化国东和外婆成亲一年多了，外婆的肚子依然平平的，没有动静。化家二老按耐不住了，一个劲儿催外婆和化国东去检查身体，抓几付药吃。他们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定要生个一男半女，为化家延续香火。”外婆和化国东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好明说，嗯嗯的应付了事。
　　回来后，化国东对外婆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看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你怎么就那么金贵呢？这样咱们怎么生孩子？怎么向父母交代？”外婆也觉得对不起他，低头不语。华国东见她那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叹口气，无奈地转身走了。
　　曾祖父母也来向外婆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外婆把前因后果给他们说了。曾祖母叹气说:“你这个傻孩子，嫁都嫁人了，还要守贞洁，你现在说给谁听？谁相信？既然都已经嫁人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安安心心的把小日子过好，也免得我们担心，这才是正理。像你这样，既委屈了自己，也没落个好名声，还让化国东跟着受委屈。你这孩子，是真傻呀！”外婆有口难言，只得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没过几日，村子里流言四起，说外婆不肯跟化国东圆房，是因为还惦记着林翔，她的初恋情人。这一日，化国东回来就面带怒色，找茬儿跟外婆发火。外婆把茶端到他的面前，他喝了一口嫌烫，骂外婆道:“我说你怎么不安心跟我过日子呢？我原本以为是为刘能守贞，还挺敬佩你的，认为你是个情深意重的女人。你骗我骗得好苦！原来你还惦记着你的那个老相好林翔是不是？”外婆低声说:“不是这样的。”化国东不相信，一把将茶杯扔在地上砸碎了。外婆默默的收拾起碎杯子，回厨房去了。
　　这日，化大哥的老婆，因为晒谷子的地皮大小和外婆起了冲突。化大嫂是地主家的四小姐，她的父亲在解放后因为作恶多端被枪毙了，留下四小姐是个烫手山芋，没人敢要。后来众人一合计，把她许配给了曾经在地主家做过长工的化大哥。化大哥做长工时受尽欺凌，娶了四小姐之后倒也没存什么报仇雪恨的心，对她是和颜悦色，言听计从。四小姐降尊纡贵，下嫁化大哥，心里本是不情愿的，在家里常常蛮横无理，使使小性子，化大哥对她也迁就忍让，从不计较。从外婆嫁入化家第一刻起四小姐就看外婆不顺眼，外婆人比她年轻漂亮，还安分随时，待人和蔼可亲，很得人心，四小姐心里很是不忿，她心想，我到化家之时，好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也没见众人这样高抬着我，你一个寡妇二嫁，到了化家，处处抢我风头，处处在我之上，岂不可恶？所以她处处与外婆做对。四小姐平时骄横霸道惯了，外婆是能忍就忍，饶是这样，四小姐仍是不足。院里有一块坝子，是化家兄弟用来晒粮食的，四小姐家的地本来就分得大一些，还要强占外婆的一块，把外婆的粮食往一边扫了又扫。我妈看见了，就去问他们为什么。四小姐说:“你个拖油瓶，不是我们化家拿饭把你喂大，你早就饿死了！还有脸来跟我说！你妈也是个嫁二嫁的，不嫌丢人，还好意思出来显摆！”
　　我妈说:“我吃饭，也没吃你的饭！你就是不能占我们家的地！”
　　四小姐冷笑说:“你们家的地？那是我化家的地！你妈的肚子不争气，也不生一个化家的种，也不知道要和谁生个野崽子！”
　　我妈听了，要过去跟四小姐拼命，外婆把她拦住了，拉着她回家去了。
　　化国东也不像以前对外婆那样百依百顺，凡事都宠着她了，时时疑神疑鬼，老是担心她跟林翔有什么奸情。这样杯弓蛇影的过了几年，什么把柄也没抓到。这一日，外婆把化国东叫到面前，郑重地对他说:“刘能已经过世3年了，3年的孝已满，从今天开始，我龙语菲就是你真正的老婆了！”化国东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抱着外婆在家里旋转，一边转一边哈哈大笑:“我化国东好日子来了！苦尽甘来了！”外婆娇嗔道:“你小声点！”化国东不以为意，仍然笑个不止。
　　不久我的小舅舅出生了，是个白胖小子，化国东高兴极了，整日抱着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跌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化家二老也很开心，只有那个四小姐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得了？儿子谁不会生啊？我还生了两个呢！”外婆听见，也不与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