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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有女夕姚,幸得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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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领军出征之后,他的心就没有放下来,总觉得事情会糟糕。可偏偏细作们探不出消息,只知道外夷暗中屯兵于某处,连武器也不知藏在了哪儿,心里焦灼却没有办法。一连好几个月,他日日期望的就是她的消息,无恙便是最好的了。听说她破了敌军的计谋,让他又惊又喜。
一直以来她都很努力,勤练功夫,研读兵书,看着她的那些笔记随想,觉得她是那么与众不同。有时很愚蠢,但有时却更显狡黠,让他忍俊不禁。
天开始下雪了,寒气侵被,边境消息传来,她那更冷,雪更大,将士们都忍不住地不停颤抖,保暖驱寒的物资已急速地运往过去了,不知她的伤口会不会疼?
雪花晶莹透亮,就如她笑对他时的眼睛,清澈迷人,总是映着他的身影,清晰地,完整地。
雪夜里,他又做了那个梦,惊骇得他未敢再睡去。
攻打外夷的事太顺利了,几乎无所阻碍,不久她便可到达外夷首都,虽细作传来消息,都城内无武器,可放心攻打,可是那些武器到底在哪,大量的兵士屯在了都城吗?一切都悬空着,无人可放心安睡,外夷背地里究竟在计划着什么?士兵损耗了不少,且又是长途征战,还在寒冷刺骨的冬季,对我军尤为不利,但只有向前冲,无其他办法了。
夜夜难寐,梦境是时清时糊。最后,他领兵前往支援,总怕有事儿发生,一路行急,消息不断传来,攻城未果,两军僵持着,夕姚带兵向侧面攻击寻求突破。
这里的雪确实下得比京城的要大得多了,气温也很冷,他穿的大氅披风都难以抵御寒风,不久就可到达赤炎城了,那里是她识破敌军墙内计谋的地方,救士兵们免于被全部杀死。忽又想外夷恐怕谋划多时了,这次,夕姚能平安无虞吗?
有消息传来,夕姚亲领的人马无人生还,全部死于围杀!他听后,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难道一点都不伤悲吗?这是梦吧,她或许逃离升天了呢?他枯坐在原位,没有表情,不知该作何计划?
大将军带兵回程与他集合,有一小士兵跟在大将军身后,将军沉痛的道:“叩见太子殿下!”
“起,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看了身后的小士兵,示意他来讲,小士兵跪下道:“小人满生,是那日跟随夕姚将军而去的!”
“据说无人生还,你又如何解释?”
“这是大将军的意思,不可让人知道有人活着出来,所以隐瞒了消息,以防细作得知,惊动了敌军。”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人后来边说边嘶哑哭泣,恨自己无法保护将军与她同死,亲眼在旁边看她被敌军虐杀,却又不能动弹,将军给他的命令以及那些从敌军口中套出来的秘密都是要他传给大将军的,这些都是将军用命换来的!
帐内只有士兵满生的声音,满脸泪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士兵怎能哭成这样,成何体统,连旁边的大将军都泛着泪意,这要是让其他士兵看见了,不会威严有损吗?
听罢!他挥手让人全都下去,凭借得来的消息,他立刻制定作战计划,连夜谋划,又与众位将士商讨后,开始反击!
半年的时间过得真快,他都体验了她在军中的生活,有士兵忆起她,会赞叹她,会敬佩她,看来,她在军中的威信很高。
得胜回京,仰头看了城门,竟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这里的,那时,她说什么了?为什么那样看着他,呆呆的像个傻瓜一样。
夕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以为自己死了,可为什么能感觉到痛楚呢?
茅草屋,她仿佛听见了鸟鸣声,还有呼呼的风声,微微转头,看见门口有人进来了,却瞧不清面容,她说不出话来,感觉很糟糕,动哪哪疼?
“你还是别动,别说话,躺在那儿就行。”
那人走近到床边,手中端着药,看着她,夕姚这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庞,原来是他,男人许是看出了她认出了他,说道:“你还记得我。”
夕姚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当然是我将你从狼口里救出来的!”
疑惑地看着他,男子不语,喂她喝药。之后,夕姚想起这个中年男子叫什么了,是叫半星,那次还说她别妄想,太子娶的人会是易安燕,果然没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吗?
半星告诉她,他们仍然在外夷之地,此处消息塞通,不知外面几何。这里珍稀药材多,对她的伤有极大的帮助。
后来夕姚看到了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大夫,一个,应该是小药童,竟然是她当年求的神医,小药童还是个女孩?这点她没有想到,如今长得开了,一眼,便知。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眼中含着泪意,小童走了上来,坐在床前擦拭她的泪珠,说道:“可别伤感了,你的伤可严重了,要开怀些哦!”勉强收回了泪意,如今她不能说话,只能感激的看着他们。
3年后……
夕姚从未出过这个地方,只能四处缓步走走,她的伤稳定了许多,神医带着药童寻山觅珍奇药草去了,只有她与半星相对而坐,消磨时光。半星总是给她一种神秘的感觉,但是他本人却丝毫不在意她寻知的眼光,她想知道太子怎么样了,她的长熙还好吗?
身上的伤是愈合了,却是伤及根本,无缚鸡之力。夕姚心里也明白,能撑3年已是极致了。
这日,立夏。半星与她懒坐在茅屋廊前,望着远处的繁茂,什么话也不说。
夕姚心里无意识地想到了年少时在田野间劳作的时光,泥水裹脚,烈日晒背,汗水浃流,累极了,便会躲在田野地头的大树下乘凉。广阔的平野周围只有这一棵树静静地立在高埂上,树下一片绿草地,乘凉的邻里乡亲很多,趁着休息的时刻,大家会聊着家长里短,小道消息或谈笑别人的是非,夕姚只听不说,不参与,看着远处的田野尽头不说话,总想着走到那处去看看,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年又一年,反反复复地想,想到长大及笄了,才渐渐忘了,今日却无声地侵入心底,才猛然发现年少的自己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望,原来她没有忘。
“你会卜卦是吗?”夕姚沙哑的声音响起。
安安静静的晴空下,只有她的声音清晰到烈日下的所有都听见了,周围响起了稀疏声,风吹起了。
“可以为太子卜卦吗?”夕阳再次安静地问。
半星转头看着她,心里疑惑又不甘,“为何执着?情爱你不都尝过了吗?生死之间未能看开?你刚才想的是什么?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宁祥美幻的气息萦绕在你的周身”他这般想着。她的侧脸,刚好让他看见很多细小的伤痕。
半星未语。
夕阳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暴露无遗,脸颊两处的伤痕清晰可见,额头处才最深刻,如今她用刘海挡住了。
“你想要什么,才肯?”夕姚定定看他问道。
“无兴致,不卜卦。”半星转回头看向远处,假说推辞道。
夕姚顿了顿,说道,轻柔的,如同烈焰下浮游的银丝,轻轻的缓慢的,不可动作的,“长熙是太子,他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会拥有娇美的青梅竹马为皇后,会成为青史留名的好皇帝,这些都是长熙的,原本就有的。长熙在我心里,是光明,我想拥有它,可惜,他是光,不可捉摸,只能守望不灭。他总会笑,总会伤心,总会愤怒,在心里,不过,有时他也会控制不住的。我不在他的身边了,不能安慰他,不能看着他,想着就很难过。”
“没关系呀,我快要死了,可以一直陪着他,哪都不去了,只是,临死之前我想知道,他会一生平安吗?会不会受伤流血?这些,我都想知道,或许我还可以帮帮他,让他顺顺利利地渡过去。有时,总觉得长熙不开心,不管我在还是不在,他总是不笑,也不爱说话,僵硬着不知道放松,不会舒缓自己。长熙心地善良极了,那只兔子,我不说他也不会射杀的,弱小无害的东西他总是很珍惜,明明我也是,他却从不理我,喜欢我了,到最后才说,特别讨厌。”
“我记得那次新婚夜结发之时,他未曾犹豫便剪下的发丝,明明干脆利落却不看我,竟然走掉了,不过我仗着新婚第一次靠他这么近?身上清新可闻,只是,很可惜……不能给他生下孩子,他一定很喜欢的。还有啊,长熙有次生病了,高烧不退,整个人脆弱地躺在那儿,可怜极了,长熙怎么能生病呢?我当时恼恨的想着,都怪外夷心大狠野,扰得边境不安,长熙焦灼才会如此,如今……”
之后夕姚说了很多,都是两人的点滴,长熙的态度神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她问:“半星,你可以这占卦了吗?”
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半星问:“你要去送死吗?”
夕姚平静了一会儿,喃喃道:“长熙有危险对不对?”
复又看着他,两人相看未语,夕姚又道:“我不是快死了吗?能到现在都得感谢你,但我无以为报。”
半星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所有的全部都只是为了给她的长熙吗?并不想让她如此下下场。良久,半星说道:“一直向南便可,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多谢你,明日我就起身。”
第二日,夕姚揣了几件高领的衣物以及半星给她的一些银钱,走出了三年来呆着的地方,竟有些不舍,回头深望了一眼后,向南行去了。
夕姚走后,半星不多时也离去了。
至此,这间茅屋再也无人问津,直至垮塌消失于万物生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