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依人》木非衣

4、豪赌

　　长安城内最大的赌坊—千金坊，朱红大门前飞驰而来一辆豪华的马车。光看那拉马车的骏马就能看出车上之人绝非等闲之辈。通体雪白的叶龙马本是大草原上的良驹，天生性情刚烈不受驯服，异常健壮,跑起来箭步如飞。现下却克制自己的烈性，顺从主人的操纵。
　　稳稳停在了千金坊门前，车门被打开，首先出来一名蓝衣少年，高高束起的头发黑玉般淡淡的光泽，眼珠象乌黑的玛瑙，小小年纪却仪表堂堂。
　　一个跳跃落在了空地上，身后传出轻语：“子琪，慢点。”
　　清朗磁性的男声瞬间抓住人的心扉，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身锦白长袍，玉带束腰，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端木子轩刚下马车，从千金坊内就跑出王掌柜的，小心翼翼的躬身行礼，胆怯的禀报：“坊内来了位生面孔的男子，一进赌坊就推了一圈牌九，庄闲通杀，换掷骰子，赢了全局，赌坊急需调钱银过来应付，惊动了公子，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公子来·····”
　　端木子轩嘴角还抿着笑容，随着张弛有度的步子，清淡的声音打断他：“知道规矩不？”
　　王掌柜结巴：“知·······知道·····”
　　“赌了多久？”
　　“从辰时就来到现在了。”
　　端部子琪转身来到子轩跟前，问道：“大哥，他们是不是赔钱了？”
　　端木子轩笑笑：“是赔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王掌柜就把整个千金坊给输掉了。”
　　“啊！谁这么厉害？”
　　“我也想知道。”
　　王掌柜在听到端木公子的话后更是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脑门上的汗却越擦越多。就算赔上他的命，也补不上整个千金坊。
　　整个赌坊空前的安静，赌徒们没了往日的高声叫庄之声，全部围在一张大木桌旁围观，就连粗壮的汉子，也都压低声音小声的交耳说话。
　　这样的场景端木子轩今生还是第一次遇到，只见木桌的一头坐着一个黑衣男子，手里抛着十两银子，当做玩物来玩耍，张弛有度的走近此人。
　　子琪却先一声感慨发出：“是你，你这个登徒子。”
　　看着被拥簇进门的锦衣公子，就知道主角登场了，只是我好想不认识他们呀，这登徒子又从何说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小子说谁登徒子呢！”
　　眼看端木子琪就要上前理论，端木子轩适时伸手阻拦子琪上前的身子，笑着说道：“一场误会，我这里毕竟是赌坊，我们还是用赌来定输赢吧！”
　　接着对身后的王掌柜说道：“把三楼给我腾出来。”
　　被称为登徒子之人正是我们飞燕大侠，眼看端木子轩就要转身往楼上走去，开口唤道：“等一下。”
　　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看向飞燕，这小子又要闹哪出啊！大名鼎鼎的端木子轩都下海来跟她赌了，她还不知足啊！
　　王掌柜急切的询问：“少侠有何吩咐？”
　　“我饿了！”
　　哗得一声，整个赌坊大厅内响起哄堂大笑。
　　这小子有意思，在所有人绷紧心弦要应对她的要求时，她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留下一句“去准备”端木子轩带着弟弟子琪先上了楼。

　　飞燕也不扭捏，站起身踢了踢脚边的木箱，对着两个黑衣保足抛去两块银锭，说道：“有劳两位帮我抬上三楼了”
　　又转身对着王掌柜笑语道：“我不挑食的，前菜七品随便来几道就成啊！”
　　王掌柜顿时汗颜，狮子大开口啊，看着穿着平平，开口就知道前菜七品，既然公子吩咐准备了，那就给他准备吧。
　　楼上的端木子轩温润如玉，细细的品尝清茶，极有耐心的等飞燕酒足饭饱，一旁的子琪不满道：“大哥，那小子真知道享受啊，还要酒喝，也不怕喝醉吗？”
　　子轩轻语回道：“由她吧！”
　　王掌柜处理好飞燕的要求好，快步登上三楼雅间内，躬身行礼，恭敬的回道：“公子，一切都安排妥当，可还有吩咐？”
　　放下茶杯，子轩盯着大开的房门，淡淡问道：“赌了这么久，看出什么门道没？”
　　一听这些，王掌柜脑门上又冒出了汗，颤抖着嗓音回道：“禀公子，属下无能，没发现纰漏。”
　　“也就是说你知道他动了手脚，却不知在何处出错的，是吗？”
　　王掌柜一个扑身，跪在了地上：“公子饶命啊！”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吧，等我会会他再说。”子轩笑脸依旧，说出的话语也只是判了缓刑，王掌柜今天凶多吉少啊！
　　大步跨门而进的飞燕，早已看出王掌柜面如死灰，也只是笑笑。整个雅间确实与赌坊不般配，没有一丝赌汇气息，香炉焚香，盆栽吐露芬芳。大方木桌上只放了骰子，看来是要用掷骰子来赌输赢啊！
　　飞燕还很知礼术笑着客气道：“久等久等，这是要怎么玩啊？”
　　子轩同样回以微笑，说道：“很简单，就掷骰子，猜大小，互掷互猜。赌注五百两一局，你看可好？”
　　“好呀，这样玩刺激。”随意的坐在了桌子对面，一副期待的表情。
　　可不是嘛，一局就是五百两，豪赌啊！
　　子轩轻抬手臂，做邀请姿态：“先请。”
　　飞燕一把抓住木骰，在桌上摩擦，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只听“哗啦”声响，飞燕的动作手势很是潇洒。对面的子轩在飞燕开始摇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摇筛几个周圈后停了下来，同时子轩也睁开的黑眸。
　　“小”子轩很是笃定的说出。
　　就在此时飞燕微眯了眼睛，此人不简单啊，岂可容他威风，嫣然一笑，快速翻转木骰：“抱歉啊，是大。”
　　五个六点展现出来。
　　在场的人都被震惊到了，端木子轩从未失手过，就连子轩本人也微眯了眼睛。
　　这次换子轩摇飞燕猜，飞燕斜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享受之态昭然若是，随意的说出：“大”
　　子轩单手放在木骰之上，另一只手已经在桌下暗暗握紧，此时却并未打开，从容一笑：“你赢了。”
　　子琪不明所以，大哥都还没打开，怎么就说他赢了“大哥？”
　　运力震动木骰滑向飞燕跟前，飞燕巧妙的卸下木骰上的强劲内力，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斜靠在木桌旁，左臂搭上用手支起脸庞，继续摇，仪态轻蔑。
　　“小”
　　“还是大！”
　　再次出现五个六点。
　　飞燕还好死不死的打了个哈气：“你已经输给我一千五百两了！还要继续吗？”
　　子琪看不过，拍案而起：“你小子太目中无人了，区区一千五百两我们还给不起你吗！”
　　淡淡说出：“三局我都胜了，没必要赌了！”
　　子轩寒语问道：“‘三只手’苍木是你什么人？”
　　王掌柜在听到这个名号后，脸都绿了，彻底完了，他尽然没看出飞燕的手法，把整个赌坊都赔进去了。
　　飞燕听到有人说出她二师父的名号，瞬间眉欢眼笑，来了精神，欢快的说道：“哟，你认识我二师父啊，没想到他老人家隐迹江湖这么久还有人记得他啊！只是这名号不好听，‘三只手’不文雅。”
　　“二师父？”
　　子轩连输三局只为了看清她的手法，在第二局之时就已经确定是苍木的手法，只是没想到第三局之时，他明明运力打偏了木骰的气流，到最后还是脱离了掌控，这人比苍木更胜一筹。
　　飞燕再次踢了踢脚边的打木箱，说道：“这箱子里的钱都是从你们这里赢来的，这么多钱带在身边就是个麻烦，都可以购买你这家赌坊了吧！”
　　“你想要这赌坊？”
　　飞燕却微皱眉做出极度为难的样子“我想想啊！”
　　子轩把手指弓起，轻巧木桌，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似咒语一般敲击在听者的心间，淡淡说道：“继续赌下去，你未必就能安然离开。”
　　飞燕不为所迫，两手微抬，摊开手掌微微耸肩，撒娇般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不跟你赌了！”
　　子琪刚坐下又听到飞燕的话语，再次拍案而起，呵斥道：“你不要太猖狂。”
　　“息怒，息怒，怎可大动肝火，小小年纪这么大火气不好”
　　眼看子琪就要上前理论，子轩对王掌柜使了个眼色，王掌柜这时再没个七窍玲珑心，他也别混了，连忙上前阻拦子琪接近飞燕。更是用软语劝慰，才换的平静。
　　子轩儒雅的笑笑，清淡道：“说吧！”
　　飞燕更是笑的欢快，食指弹动打了个响指，发出清脆之声，慢条斯理的说道：“睿智，不过我真的还没想好要什么，我对你这赌坊也不感兴趣，真是麻烦。”
　　子轩笑颜依旧，目光如炬，紧盯着对面之人，不放过飞燕任何细微动作，她就是个意外，你完全猜不出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今天真不该带子琪出来，虽然端木家族世代从商，终归身在江湖之中，他也行走江湖，可他完全不知这个人从何而来，是何居心，要是子琪有个不测······
　　飞燕岂会不知子轩的防备，不过这样才好玩。说来也怪她没事找事，原本就是想看看被二师父吹得天花乱坠的赌术是不是真的神乎其神，可万万没想到啊，这千金坊也太不济了，她还没玩够呢，这王掌柜就拿不出钱了，真是扫兴。
　　背后正主出场后，以为可以玩的尽兴了，但三局过后她却已经力不从心了，这人赌输还不赖，大师傅说过“知难而退，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好就收，不可贪恋。掌握主导才是她飞燕的本性。
　　“这些钱我也不要了，还是你们的，不过······相识就是有缘，咱交个朋友吧！你看怎么样？”飞燕眨巴着大眼，满是诚恳，顺带嫌弃的瞟了一眼木箱。
　　鬼才信她的话，要是她两个师傅在，肯定对着子轩使劲摇头，并且叹息“小子，飞燕要祸害你了，自求多福吧！”
　　出乎所有人预料，这个飞燕到底在搞什么鬼，费尽心思赢来的钱，就这样拱手相让了？又想玩什么花样？有何居心？
　　这些钱够她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好！”
　　视钱财如粪土之人，端木子轩今生所见之人能做到的少之又少，此时此刻，不论她是何居心，他子轩交了这个朋友。
　　这千金坊可是端木世家四大产业之一，你以为木箱里只是银两吗？错了，里面大半是银票，用这些都可以把半条朱雀大街给买下来了。
　　端木子轩起身两手抱拳，对着飞燕做辑，敛容问道：“端木子轩，敢问少校尊姓大名？”
　　对面的飞燕也有模有样的抱拳回礼：“飞燕”
　　“结识飞燕少侠实乃缘分，可否赏脸容我做回东道主，喝上一杯。”
　　一听有酒喝，飞燕更是喜笑颜开：“那还等什么，走吧！”

　　长安城最大的酒楼当属朱雀街的《醉仙居》。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却照样门庭若市。醉仙居取“明三暗五”格式，即从外面看是三层带回廊建筑，而内部却有五层，就是三个明层，两个暗层。醉仙居的瓦件全部用碧色琉璃瓦。三层高的楼房，每层的飞檐挂有铜铃，微风拂过，就“叮叮咚咚”的奏起来。
　　醉仙居门前的小厮遥遥就看到公子身影，赶忙通知刘掌柜出门迎接。
　　刘掌柜小跑着出来给子轩行礼：“恭迎公子。”
　　他矮墩墩的身材，胖乎乎的面孔，红茶色发亮的额头下面，两条弯弯的眉毛，一双细长的眼睛，那面相就像一尊弥勒佛。
　　子轩始终露着儒雅的笑容，朝刘掌柜点点头，吩咐道：“把酒窖的青田酒给我开两坛出来。”
　　“属下明白，公子快请进。”刘掌柜侧身让出进楼的路，只是多看了两眼子轩身后紧跟的飞燕。
　　这人穿着清寒了些，公子却视如上宾用顶好的青田酒来招待，定要好生招待。
　　一进酒楼，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正中央是大理石打造的舞台，清香袅袅，舞女翩翩起舞。
　　“好地方！”飞燕扫视一周得出结论，却又不会什么华丽词语来描述，简简单单三个字就算是自己的赞美吧。
　　“飞燕不嫌弃就好，请吧！”
　　子琪却走在最后嘟嘟嘴，真是想不通，大哥为什么对飞燕这种狂妄之徒礼遇有加，顺带瞥了一眼飞燕，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上楼了。
　　子轩一进门就引起很多人关注，毕竟是端木世家的大公子，未来的继承人，想要结交并阿谀奉承的人很多，只是今天的子轩并没有去应付，而是直接带着飞燕和弟弟上了顶楼的雅间。
　　满桌的精美菜肴让飞燕更是欢喜，虽说不上是狼吞虎咽，大块朵硕不修边幅过犹而不及。子琪只看了一眼飞燕的吃像就放下了筷子，到是飞燕还客气的说道：“人间美味，子琪小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啊，甭客气啊！”
　　紧锁眉头，谁跟你客气啊！是没食欲了。
　　子轩只是夹了两快面前的笋丝，也放下了筷子，侍女已经把拆好的青田酒给满上了。子轩优雅的端起酒杯对着飞燕：“飞燕尝尝这酒可还爽口，请。”
　　“请！”
　　一口灌下，飞燕不由的闭上了眼睛，细细体会。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不散，缓缓吐出一句：“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