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士血》赵圣云

3、死何惧哉，安可降秦

　　赵忠将至咸阳，正逢伍涵。伍涵见赵忠只身前来。不禁惊叹道：“好！果然好胆魄！老夫逢此对手，输亦心服！”赵忠道：“吾父何在？”伍涵道：“令尊正在驿馆歇息。待老夫禀过大王，自会让将军与令尊相见。”
　　二人遂入咸阳。伍涵安排赵忠另住驿馆。自入宫中，拜见秦王。
　　伍涵见秦王，礼见毕。道：“赵忠已到城中，大王将做何安排？”秦王听赵忠已来，大喜。命传苏恺。苏恺见秦王，秦王细问苏恺对策，苏恺道：“赵忠只身来此，只需派一队□□手将其射死便罢，何须再问？”秦王道：“可招降乎？”苏恺道：“赵忠素以忠孝为重，欲招其降，唯有以忠孝说之。”秦王道：“若可降之，则我秦多一能人，岂不远胜杀之？”苏恺道：“赵忠素来奸诈。只恐其诈言愿降，却暗俟刺王之机。故不如杀之。”秦王道：“卿可先往说之，若其真无降我之心，杀之不迟。”遂命苏恺往见赵忠，说忠降秦。
　　苏恺见赵忠。拱手笑道：“贤弟别来无恙乎？”原来苏恺居赵时，与赵忠相交甚厚。二人遂以兄弟相称，因苏恺长赵忠三月，为兄。苏恺仕于赵，因见赵王昏庸，乃愤而投秦。幸遇明主，平生所学方有用武之地。遂立志效秦。故秦欲诛拜弟，苏恺亦竭力献计，并无二心。
　　赵忠见是义兄，大喜道：“忠自与兄长离别之后，无日不思兄长，只因秦、赵有别，不得往来，遂多年不得相见。今日一见，忠虽死亦无憾亦！”苏恺道：“弟以智勇保晋阳，数退秦军，功劳不可谓之不大：弟以忠孝闻天下，世人尽知，名声不可谓之不响；弟以德行治晋阳，百姓皆服，威望不可谓之不重。然终因一言不容于赵，弟可知此言出于谁口？”赵忠道：“不知。”苏恺道：“正是愚兄。”赵忠听罢，又惊又怒道：“兄何害我？”苏恺道：“我非害弟，实是救弟。”赵忠道：“兄何出此言？”苏恺道：“弟以忠孝闻于天下。可知何为忠，何为孝？”赵忠道：“忠者，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孝者，父命子亡，子不敢不亡。”苏恺笑道：“弟所言忠孝者，乃愚忠、愚孝者，非真忠臣孝子也！”赵忠道：“依兄所言，何为忠，何为孝？”苏恺道：“昔子胥为楚臣，然其下郢都，鞭楚王尸。若依弟言，不忠有甚此乎？然天下无道子胥不忠者，何也？在其忠非愚也！楚囚伍奢，子胥不随父死而亡入吴。若依弟言，不孝有甚此乎？然天下无道子胥不孝者，何也？在其孝非愚也！今弟以忠孝闻于天下，然皆愚忠、愚孝，不足为世人效也！兄实不愿见弟愚昧此生，故出此计，教弟明晓事理。”赵忠道：“吾将何为，方可谓是忠孝？”苏恺道：“忠者，事明主也；孝者，乐父颜也！今弟既不可事明主，亦不可乐父颜，安可谓之忠孝？以兄愚见，弟莫如投秦。秦王实乃天下难得之明君也！投秦，则可事当世明主，方可谓忠；投秦，则令尊为秦贵宾，方可谓孝。投秦，弟不仅可成忠孝之明，且可留有用之身成大事于天下，亦不枉活此生。岂不妙哉！”赵忠道：“秦王比于赵王，如何？”苏恺道：“秦王之德上赵王远矣！秦王用人唯贤，赵王用人重亲，此秦王一德；秦王勤于政事，赵王沉溺酒色，此秦王二德；秦王远避小人，赵王亲近宦臣，此秦王三德；秦王重贤人之论，赵王从梅姬之言。此秦王四德；秦王赏罚分明，赵王赏罚不公，此秦王五德；秦王视万民如子，赵王待百姓似敌，此秦王六德。秦王有此六德，弟又有何顾虑？”赵忠明知苏恺所言在理，只是终无降秦之意。又知若是明言，不但片刻便死，反见不得老父一面。只得面现愁状道：“兄言甚是在理，只是未得老父应允，不敢轻易答应。”苏恺见他已有降意，遂大喜道：“这有何难，待我见过大王，准弟与令尊相见便是。”
　　苏恺见秦王，细言赵忠有心投降。秦王闻言大喜，命赵忠与太公相见。苏恺得令退下。又见赵忠，道：“大王已经恩准，卿可随我来。”遂带赵忠去见太公。苏恺见赵忠走时，提枪在手。笑道：“又不上阵御敌，那枪做甚？”赵忠道：“父亲有命，枪不离身。”苏恺听他这般说，也不在意，带赵忠竟至驿馆。至驿馆前，苏恺对赵忠道：“令尊便在馆中，卿可进入，我这便向大王复命去了。”说罢，转身回走。
　　赵忠入驿馆。果见太公便在院中。赵忠又悲又喜，大呼道：“父亲！”说时，不禁涕泪俱下。太公看见儿子，又惊又喜。父子二人不禁大哭起来。赵文氏在里屋听见丈夫声音，亦出来相见。三人均是惊喜非常。
　　忽听太公大喝儿子道：“你何在此？”赵忠道：“孩儿知父亲为秦人所困，故来咸阳。”太公闻言，大怒道：“你今来此，可知性命不保？”赵忠道：“孩儿知道。”太公道：“你若死了，秦人再攻晋阳时，何人可挡。”赵忠闻言，忽地双膝跪下，道：“大王已受秦蛊惑，欲杀孩儿，孩儿留赵亦死，入秦亦死。孩儿不忍见父亲一人于咸阳受苦，故来咸阳。”太公听他这般说，怒气方解。又听义驿馆外车马往来，又见尘土飞扬，赵忠知是秦王来到。待外面车马停当，声响顿时全无，只听一人朗声道：“大王驾道，左戍长赵忠速来接驾！”太公听罢，又惊又怒，只一巴掌将赵忠大倒在地，怒道：“你已降秦，又来这里做甚，莫要我也做叛臣麽？”赵忠忙跪直身子，道：“孩儿绝无降秦之举。此必秦人奸计，父亲勿信！”
　　原来苏恺别了赵忠，欲见秦王。却正巧在路上遇见秦王。苏恺知秦王欲往驿亲见赵忠。又见秦往只带随从数十人。忙劝秦王道：“若赵忠诈降，大王此去，岂不枉送性命？”又劝秦王多带随从，又带了六位一等一的武将随行。苏恺这才放心，又恐太公执意不降，遂出此计。
　　太公知赵忠素有忠孝之心，料他做不出这等事来，便道：“今日我父子难逃一死，死前，若能杀了秦王，也不枉这一生。今秦王在外，你可奋力取其首级，只是为父年迈，不能助你。为父亦不愿拖累你，只得一死，决你心意。”说罢，转身猛向墙上撞去。赵忠急欲阻拦，却已晚了。赵忠忙扶起太公，大呼：“父亲！”只见太公满头鲜血，又听太公道：“力取——秦——王——首级！”声音甚轻，说罢，气绝身亡。赵忠见父亲已故，又悲又怒，不禁大哭起来。赵文氏亦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