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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黑云压城 ...

  •   原以为朝夕这一击失利回头会想个更厉害的法子再行刺杀,却不料幻象再次显现的时刻是在一处校场。
      强大的部族自有自己的道理,而这里....我随意望了下校场内外,竟是有女将的。以我对人间的见识,女子大多是文耕,绝没有武作的道理。校场中央的女将,矫健如兔,柔中带强,不比那些男儿的身法有差。再仔细看去,不是朝夕是谁?
      赢过对方将领之后,很快露出了一个半是骄傲半是得意的表情,又很快敛去。落败的将领并无气恼,倒是十分爽快地表示赞赏,上方观战的将领们也纷纷拍手,唯独最上座的中央安静着,逆着光线并未能清晰看见那人表情。
      朝夕混入了军中,作为刺客,真是个大胆的手法。
      手法不错,效果...似乎并没那么好。当幻象再变换,季节也已改变,时间流逝得飞快。
      沙尘滚滚,马蹄轰轰。那些厮杀声、呼喊声离我很远,混沌中只有朝夕的身影是清晰的。一刀一剑之间,毫不见犹豫,杀伐间让人觉得相对于刺客,她其实更应该在这样的战场上。
      所谓慧眼识英雄,朝夕这样卖命接近半年,才得到了靠近常缚的机会,便是那个她要刺杀的人。这一识还识得相当近,朝夕成了副将。这官职多大我不清楚,就是议事之时离上位的常缚不过两人距离。
      我站在朝夕身边比划着她那把藏着的短刀以什么角度飞出去能正中常缚要害,比划许久还是觉得朝夕右侧的俩人有点碍事。穷极无聊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朝夕口中的“他”,究竟是谁啊!
      发现连最根本的问题都还不清楚,我对这趟本就没信心的生意更加失落。身侧的朝夕笔直地站着听各位将士议事,余光却是直直地朝着常缚的方向。
      我不禁仔细端详起这个人来,意外地发现论起样貌来与十七不遑多让,只不过十七的眼神是淡的,这个人更加冷酷些。
      大约又是半年,也许是一年半、两年半,当季节变得与幻象之初一样时,朝夕终于把与常缚之间的两人距离给抹掉了。这意思是,她升官了。所幸这段时间内,常缚的军队四处征战,并未入侵到朝夕的部落。偶尔看到那个广阔的地图,也会想想,成全常缚做个时代英雄也不错。
      即使幻象还未到最后,想来也是能推测到结局的。朝夕的魂魄与现在的模样别无二致,她大约就是死在这个年纪,更可能是死在刺杀之事上。

      直到朝夕站在常缚身边,这两人都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努力升官之后,朝夕终于不用奔波在战场前线,她就站在常缚身边,静静地看他部署将士。在出发的鼓声中,我看到一闪而过的银光。
      朝夕在等,等一个能与常缚独处的机会。这个策略是个好策略,没有任何护卫与机关,刺杀成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有一个问题,常缚的身手究竟如何?那银光有所犹豫,最终隐去。
      这样的机会只能有一次,朝夕还在犹豫。于是这短短的低头犹豫,被转身的常缚看到了,可能看成了发呆。他说道:“把自己的营地也当做战场,不要掉以轻心。”冷淡的声音,朝夕略微慌乱地抬起头来,却很快应道:“是。”
      本来晴朗的天却忽然暗下来,惊了两人。常缚丢下一句“去牵马”,便迅速进了营帐。
      两人奔驰在战道上,朝夕问道:“将军,我们这是去哪儿?”因为常缚的战马速度实在是快,朝夕跟得吃力,气息有些不稳。
      常缚压了眉头,眼神深暗,回道:“巫族是个会祈雨的部族,且地处群山之中,尤其部族入口之处,悬崖峭壁,”说话间抬头看了下成片聚集的积雨云,继续道:“若是遇上暴雨,那岩石落下来,就是天然的屏障。”
      朝夕蹙眉思索一回:“我们是去阻止将士们前进吗?”
      常缚更加冷了声音:“是让将士们在雨落下之前通过那片沟谷。”
      追上行军尾处后,军令便一层一层地传到前方,很快将士们便调整了步伐。
      云聚集得更加浓厚,整个天空都是昏沉的,黑云像是要压下来一样,很快便化作暴雨倾倒下来。
      在雨落的前一刻,所有将士走出了沟谷。倒是朝夕,不知为何驻马不前。雨水砸落下来时,她还在沟谷中,盯着右边的乱石发呆。
      常缚在不远的前面回头,催促道:“牧将军,跟上来。”
      朝夕转头茫然地看着他,而后乱石从上方滑落。我看到常缚皱了眉头,策马冲过来,朝夕似乎没注意到这意外,只是盯着飞驰过来的人。
      乱石摩擦的声音很是刺耳,落在身上肯定也相当痛。
      滚滚石流将两人冲向更多的乱石之中,我看到最后一刻常缚拉了朝夕的手,将她带进怀抱。
      很快骤雨停歇,想来是巫族已降。
      暴雨之时是寂静的,暴雨之后仍是寂静的。
      山林的边缘,乱石被阻挡在外。昏过去的朝夕睁开了眼睛,最先注意到的是身边毫无声息的常缚。他躺在那里,半身被乱石掩埋,仍旧皱着眉头,有石子在他脸上留下划痕,一只手仍然握着朝夕的手。
      朝夕用力将手抽出,半撑起身,脸色苍白。
      “你不该救我的。”她喃喃道。
      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躺着的人,朝夕摸出她的短刀,刀鞘有磨损的痕迹。她扔了刀鞘,将锋利的刃对准了此刻毫无防备的脖颈。
      “我赌你,不会见死不救。”低低的声音散在风中。
      常缚不会见死不救,那你呢?难道又会选择在此时杀了他?这样你便欠他两条命。计策好,却算错了人心。
      朝夕做不到。

      收起短刀,将一身乱石推开。常缚本不打算亲上战场,因而只着了一身软薄的战衣,现在被乱石划得面目全非。右腿上浸着浓厚血迹,也不知是伤了还是已经断了。
      并没有醒转的迹象,朝夕环顾四周,摘了两片肥厚的草叶,循着不甚清晰的水流声而去。我留在原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划伤并未影响他的样貌,倒是添了一些野性的味道,薄唇微阖,无意识中形成一个冷酷的弧度。这样的人,怎么会舍命去救一个部下?而朝夕口中的“赌”,依据又是从何而来?
      都说旁观者清,我这个旁观者却没能从已知的记忆中得出任何常缚会来搭救朝夕的根据,许是这个庞大记忆中被忽视的那部分,朝夕经过了许多观察思考罢。
      将一捧水喂了常缚,再把人移到一旁干净的草地上,朝夕开始处理起那个看起来有些可怖的伤口。用来刺杀的短刀现在成了割断战衣的工具,扯下那片衣料时,伤口露了出来。横亘着的一道深刻划伤,从膝盖到脚踝,整个小腿血肉翻飞。朝夕咬了牙,又去接了些清水过来将伤口四周擦拭了下,然后从自己身上还算完好的战衣上选了干净的一处撕下长条。由于常缚刻意的保护,朝夕没有严重的外伤,只有几处擦破。一番动作下来,常缚仍旧未醒来。朝夕显露了一点担忧,甚至去探他的鼻息。
      他们从沟谷的缺口被石流冲下来,不知到了多远。当天色要暗下来的时候,一直待在常缚身边的朝夕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陡然站起来,往山林外侧走。我跟过去,与朝夕一样惊住了。他们原来、原来是从一个几丈高的陡坡滚落下来!这样高的坡,再有树木遮挡,即使有将士来寻他们,不往意外方面想的话,很难发现。
      朝夕望了一会,许是觉得担忧也没用处,便又返了回去。此时节树木正青翠葱茏,想捡一些柴火都有些困难,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一棵枯萎的树。朝夕面露喜色,三两下切了几段干松的树枝回来。
      火势不大,勉强照亮着一方,驱赶着走兽之类。朝夕抱着手臂靠在树根上,没过一会便闭上了眼睛。
      这幻象随朝夕的记忆而变动,她一闭上眼睛,我便几乎听到了鸟虫的晨鸣。
      常缚醒过来了,只是,神情却不大好,英俊的脸上是一种不该属于他的茫然。朝夕睁开眼睛,茫然环顾的常缚才似乎注意到有个人在这里,问道:“你是谁?”声音干涩谨慎。
      朝夕还未全站起来,将将要绽开的笑凝住,脸色刷地白下去,震惊得全不能言语。
      没有答复,茫然的男人更加狐疑,同时注意到自己腿上的伤,眼神在右腿与朝夕之间逡巡一回,似乎揣摩着其中利弊缘由。
      朝夕仍未缓过神来,唤道:“将军?”
      据我浅显的推测,常缚很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磕坏了脑袋,忘记了一些事。
      “你认识我?你是姜城人?”听朝夕如此唤,常缚试探着问道。
      朝夕茫然点头,又茫然摇头,失忆这个事实显然不是谁都能立刻接受的。此时就显出我这个旁观者的从容了,左右这只是别人的故事,犯不着担心。
      常缚垂了眼睛,沉默一会,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
      “元姜十二年五月初九。”朝夕答道。
      男人脸上的茫然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深沉,这个人其实很了不得,什么样的状况都能迅速调整适应。他继续追问:“姜城的军队打到哪里了?”
      朝夕回道:“昨日,攻的巫族。”又望了望陡坡那边,“应当已降。”
      “你把从一年前的四月二十三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全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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