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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倚花里藏佳人 抚琴低吟倾君心 ...

  •   “嗒嗒嗒……”马蹄声渐逼城门。

      昏昏欲睡的守城守卫抬起脑袋看向了远处,只见尘烟高扬,四个翩翩伟少年向这边驰来。为首的两位主儿,一位身着紫衣,肤白如玉,五官俊秀,眉眼之间有生花之妙,颜带微笑,手持檀扇,风流倜傥;另一位则身着青衣,肤浑厚有芒,五官深刻,眼长而扬,眸子黑且冷,凉颜让人望而生畏!各自身侧皆跟着一名样貌不俗的随从。

      这一行人进城却未下马,侍卫被他们的气势吓得也一时没了主张,不敢轻言妄语。好在其中的一名随从勒马停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金龙令给他们瞅上了一眼,他们方才纷纷放下兵器欲跪拜下去,要知道,能拥有金龙令的,只有三品以上的高官。

      “免了,干你们的事去吧!”扔下这句话,随从便赶了上去。

      行在荆江城里的此四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眼靶子,虽然冷颜男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黑,可他毕竟骑在马上,又毕竟长得颇为英伟,所以到底还是没能敌过人的爱美之心和窥伺之欲。一旁的武天权倒是一副与民同乐的和善模样,轻摇着扇子,笑问道:“三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啊?”要说招摇,刚进城门那会儿就已经招摇了,现在再说这话显然是没有营养的,而这也正是他武天权的本事,总是喜欢说些没有营养的话,方便哄女人,女人也喜欢他这样的温柔乡。

      面对这样的弟弟,武摇光的反应格外迟钝,冷冷地回答道:“与我何干。”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没转动一下,他眨眼的频率似乎也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而已,这一现象被武天权归结为是他长年征战的后遗症,不眨眼就能时刻盯住敌人!

      合上扇子,武天权故做落寞地说道:“唉,原想让你来这荆江城找乐子的,可你倒好,总不领情。”

      “己欲而借他人之口!”武摇光还是没有眨眼,眼睛空洞洞的看着前方。

      “三哥,你……好……好,我承认,我是很想来这玩玩,可我,不也顺带着为你着想吗。北边的战事刚停,你立了大功,可眼瞅着西边的战事又要起了,若这时候不让老头子放你假,你肯定又会一口一个随便,利马就奔前线去咯。娘说了,要你好好呆着,再杀下去你就快绝灭人性了。”武天权不无夸张地说道,正当化着他的即得利益。

      “享乐和打仗没区别。”打武摇光口里,似乎很难听到一句除肯定句以外的其他句式。

      “真快被你搞疯了,石头脑袋!”武天权唠叨着,直觉自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他转而向武摇光的随从奉猛开口道,“喂,我说,奉猛,你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子难熬吧?”

      虽然跟着这么个冷主儿,奉猛倒一点也不冷,他笑着回话道:“我们兄弟四个是轮流服侍主子的影子,他的习惯对我们没影响。”

      “这倒也是,这个月正好轮你和奉英吧,奉英那小子呢?”说着说着,没营养的武天权就将话题绕到奉家去了。

      “爷说了,来玩,跟一个就成了。”

      “那你还真是可怜,百分之五十的霉头全让你给触了。”武天权甩扇子敲了敲他哥的胳膊,又胡言乱语了一通,“要我说吧,三哥,依你的性格,老头子给什么就什么,有就有,没就没。你其实更适合去当和尚,起码百年后或许可以修得个什么佛做做,这下可好,成天的杀人,走了极端。”话虽这么说,可私地下他也清楚得很,他三哥绝对不是真老实好欺负,也就是不愿意去争罢了。

      武天权的随从林利跳下马来问道:“到了,爷,是小的进去通报,还是?”

      一座半旧不新的府衙耸在了他们面前,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雕得似乎格外温顺。

      “自个去,进去喝杯茶也好,再让他给介绍个住处,我可不想住什么俗地。”武天权的言下之意就是要住花楼暖室,他才不住什么知县府呢,年深日久的老宅子不是飞满了虫子就是木头的朽味。说罢,他跃下马,把他老哥撩一边就径自进了衙门。林利赶主子前面替他开了路。

      随即,武摇光也跃下了马。

      奉猛在一旁问道:“爷是要去哪走走吗?”到底是相随了多年的侍卫,瞥一动而知意欲何为啊。

      “五弟出来,你同去便是,酉时三刻原在这等我。”说完,武摇光便举步走向了街市。他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虽然多数时候他会保持“随便”的态度,可他却更怕麻烦,他知道呆会儿天权一出来,准保是直奔胭花地去的,与其被几个女人纠缠,倒不如去集市寻寻良驹。

      他走在街上,眼睛却不四处张望,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毕竟能看到的终究能看到,眼光放得长远并不妨碍逛街和买马。正度到一巷子口时,突然就来了状况。

      “嘿,闪开,闪开啊!”

      声音和人都一起撞上了武摇光,突如其来的冲力迫使他倒退了好几步,脚一蹬便抵住了墙。武摇光一手拎起肇事者,原想把他甩出去的,可对方却快了自己一步,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给环腰抱住,还将他那该死的脑袋埋进了自己的颈窝。

      “嘘,别做声,帮个忙,正被仇家追杀呢!”花百岁得寸进尺地抱着他转了个身,好让自己更好地消隐在他的怀中。

      “啪嗒啪嗒啪嗒……”错乱的脚步声近了。

      “喂,这边没有啊!”

      “我这边也没有,肯定是跑荣华街去了。”

      随着声音的接近,一伙人打巷口跑过。明明看到有人在‘谈情说爱’,可也并不避讳,只当没看见就穿了过去,又向大路寻了去,一会儿连脚步声都没了。

      推开武摇光,花百岁喘了口气,拱手谢道:“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就惨了!”说完,他便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恩人,这一看还得了,黑漆漆的一双冷眸,瞳孔又放得那么大,吓得他倒吸了一大口气,“也不用这么生气吧,不就被我撞了一下下嘛,很疼?”说着,他便对武摇光上下其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胸膛……

      眯起眼睛,武摇光仔细端详了一番,逐条地给他下了定义:一、长相好,如果五弟算俊俏的,那他一定不丑;二、身家好,穿戴得很贵气;三、家教不好,言行举止粗野;四、脑子不好,看样子就知道是白痴;五、武力不好,要不怎么给人追杀,而不是追杀别人呢。总结:废物一个。

      武摇光推开花百岁,厉声道:“够了。”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个废物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后,他向巷口走去,千里马还不知在哪等着他呢!

      “喂,喂,喂……”花百岁赶紧追了上去,跑到他身旁,“你是外地人吧,来这玩的,以前没见过啊,城里的人我都认识,你叫什么名字?”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很烦他,可谁叫今天正巧赶上他无聊呢,再说,这男人的神态又这么的有趣,所以,他花百岁怎能就此放弃呢,要知道,不喜欢去探索的小孩不是好小孩!

      “滚开,否则杀了你!”武摇光用像说天气似的口吻抛出了这么句威吓。

      “哟,你这人真是,”花百岁不知死活地将脸凑到他的眼前,“不要那么凶吗,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做你向导怎样,荆江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人生地不熟的,我给你带路吧!”

      本想一掌灭了他的,可转念一想,初到这里还是不要太血腥的好,既然他想带路,那就问他哪有马卖吧。武摇光依旧冷着声,“马市在哪?”

      “马市啊,一般都是一早卖马的,没听过一天卖到晚的,你脑壳坏了吧?”花百岁啊花百岁,真是仗着自己叫百岁就真以为自己能活百岁了,人说老虎尾巴摸不得,他倒好,偏要拣个人人让着的人上人去惹。

      “你真想死!”武摇光这次倒真是有点火大了,心想这小子,不是你吵着说要做向导的吗,现在倒反过来怨我了。生平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还骂他脑壳坏掉,孰可忍呼?武摇光停下脚步,瞪着眼睛看向了他。

      见他停下了,花百岁就也停下了,反应慢半拍地问道:“诶,怎么不走了啊,没马,我们去喝茶吧,前面有间茶馆,点心很好吃的,我请你啊。”说着就要去拉他的胳膊。

      武摇光“啪”的拍开了他的手,继续瞪视着他,“蠢也得有个限度,马上滚,不然真杀了你。”这也算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遭了,居然连续警告了两次,一般被他盯住过的人都老早到阎王爷那儿去排队领号码牌咯。

      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花百岁的气也上来了,一直就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他哪受得了此等委屈啊!他主动将自个的脑袋伸了过去,吼道:“来啊,来啊,打死我啊,打啊,打啊,你这个欺善怕恶的混蛋,专拣我这样的小孩欺负。”他不停地用脑袋撞着武摇光的胸膛。

      被说成是欺负小孩,武摇光心中大汗,也不好真动手去劈死他了,只得用一只手拎开他,好言相劝道:“小孩,回家去吧,快回家去吧!”这恐怕也算是他第一次使用的祈使语句咯。

      花百岁拽住了他的胳膊,死赖着他,“不高兴,我要你陪我玩。”

      “你,你,你……”武摇光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索性一使劲甩开了他的魔爪,运用轻功上了墙。原以为这样就太平了,可没想到花百岁一个纵身就也跳上了墙,又让他给扯住了衣角。武摇光急火攻心地猛一转身。

      被他衣服那么一带,毫无防备的花百岁便惯性使然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粉唇还好死不死地印上了他的下巴。

      “真是的,干吗不吭一声就转身啊。”花百岁勾着他的脖子埋怨道,好像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似的。

      闻着他身上的青草香,看着他清秀的容颜、粉红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武摇光心底居然冒出了一股抱他比抱女人更有感觉的念头,思及此,武摇光像触电般利马将他甩了出去。

      幸好是有武功底子的主儿,否则这么一摔,就算不骨折也少不了皮肉伤啊。眼瞅着脑门就要先着地了,花百岁一个旋身,单手轻点了一下地,人就稳稳地站住了。他向墙头的武摇光破口大骂道:“你有种,敢陷害我,看我不和你大战个三百回合呼!”他气急败坏地撩起了袖子,掖起了袍子,就想着要去撕杀呢。

      “嘿,在这呢!”刚才的追兵又寻回来了,“伙计们,少爷在这呢!”

      此刻的花百岁哪还顾得上大战三百回啊,赶紧夹着尾巴就逃了,使的自然是轻功,而且是上乘的轻功。追他的那行人居然也使了轻功,功力也不见差,这倒使站在墙上的武摇光好一阵尴尬,悄悄将那第五条给删去了。

      随着人声的远去,武摇光心中倒有了一丝落寞,他自己是说不出那种感受的,因为那也是他未曾经历的,仿佛落叶流水,轻轻滑过却不着痕迹。武摇光继续在荆江城里闲逛着,马市虽然给他找到了,可就像花百岁说得那样,这里的马市只有早上才有马卖的。悻悻然地在附近兜了几圈后,他便原路返回了,一路上走的很慢,却并未被个冒失鬼给再次撞上。

      酉时三刻已过,在衙门前等着的奉猛有点心慌了,他主子说话向来是很精准的,这次怎么……他不敢再往下想去,若出了岔子,可是死百次都不够赔的呢。所以待他一瞄见路口的武摇光时,连冲上去拥抱他的心可都有了呢。“爷,有事?”冲动归冲动,他可不敢那么放肆,必恭必敬地站在那儿。

      “为什么这么讲?”武摇光心想,这个奉猛是不是给他五弟给带蠢了啊,他能有什么事。

      “爷迟了,现在已戌时了。”

      顿时一醒,武摇光看了看天色,方觉自己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直接跳过得了,他接过奉猛手里的缰绳,跃上马,“走吧,兴许是一时的水土不服。”

      作为一个下人,奉猛不便多问,只管带路了。若是好一点的主子倒还可以开个玩笑什么的,可武摇光,还是算了吧,话说多了,他非宰了你!

      一会儿后,主仆二人便来到了江边的一座大宅前。此宅临江而建,规模毫不逊于皇室的避暑山庄,藏青色的围墙内,灯火一直延伸到了天际,如河流般蜿蜒曲折。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假山,掩映于树中的还有一座华亭,似有很多人在上面歌舞欢腾着。

      武摇光不禁问道:“胭脂地也能如此奢华。”

      扶着他的马,奉猛回道:“自古以来,荆江城就是块繁华地,而这‘江倚花’也是全城最拔尖的,其它地方无法与之相比。”

      边下马,武摇光边重复了一下刚才入耳的怪名,“江倚花。”

      “爷也觉着希奇吧,哪个胭脂地能叫这么个名字啊,弄得好像整条荆江都似倚靠着她们这群女人繁荣了,口气着实狂了点,不过,也说明这的确厉害,姑娘比哪的都好看。”

      武摇光瞥了奉猛一眼,他怎么不知他这个属下竟然也这么多话的呢。

      被他这么一瞥,奉猛马上就住了嘴,识相地在前面带起了路,“爷,这边请。”

      奉猛并没有带他进前厅,而是拐向了右边。穿过一道镂花拱门后,进去了一个百来平方的小荷花园,然后又通过它左方的拱门进到了一个600平方左右的大荷花园,方才在外头看到的假山也就在它的东北方,虽仍有围墙隔着,但此时已能大体看清上面的情形,无非就是一些公子哥们搂着姑娘在喝酒吟诗。武摇光跟着奉猛过了座九孔桥后又进了道拱门,一出拱门便豁然开朗了,一片大大的石板空地,上面零星点缀着些花坛,若是能在天上俯瞰下来的话,也有若星空呢。

      奉猛指着他们左前方一所座西朝东的大宅子说道:“爷,刚才经过的是地厅,是一般人去的,而这边是天厅,有钱有势的才来得起。”

      天厅的正门是关着的,门窗一律是镂花香木,纸也是上好的宣纸,从里面透出来的灯火也就显得格外雅趣,两侧各有个小门,门上又各刻着一名持花的女子,婀娜非凡,不时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又进去,门里面也都有侍者负责开门和关门。

      武摇光闻着琴音便进了门,一进门,各式各样的香味就促不及防地灌进了鼻子,害得他差点在大庭广众下打喷嚏丢了面子。

      门内是别有一番洞天。最里是一个半圆型的舞台,歌姬和舞姬正在上面且歌且舞着,往外则呈散射状分布着桌椅,客人们也都在尽情享乐着呢。屋子的右边又有一条通道,通道两边是厨房之类的供应室,再过去应该就是客房和香闺了,如一般的戏院一样,这也是有二楼雅间的,隔着栏杆可以清楚地看到舞台,听到歌声,照下楼一样,右边也有一条通道,通向客房,可想而知,它的生意真的很好。

      走进一楼的通道,武摇光跟着奉猛便上了二楼。沿着绣有梅花图案的地毯一直往前走到第八间小室前,奉猛才停下了脚。

      武摇光推门进去,果然,他五弟正搂着个女人,透着薄纱帘子看戏呢。

      见他三哥总算到了,武天权便忙招呼道:“三哥,坐这,饭菜也都齐备着呢。”

      一旁的牛知府早就站起来候着了,对着武摇光便作起了揖:“大人,奴才乃本县知府,牛放牧。”

      “啊,坐。”武摇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坐下了,径自喝起酒吃起菜。

      武天权冲另外三个笑道:“嘿,你们也都坐下吃啊,别理我三哥,他天生脸黑。”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坐了下去。

      “婉儿,再去请两个姑娘来。”武天权冲小侍女微微一笑,小侍女就飘出去了。他再看向其余两名女子,见她们也没有之前开放了,便说,“该怎么靠,该怎么搂还照旧啊,女人就是拿来闻的吗。”说着他身先士卒地将脸埋进了怀中人儿的胸脯,猛吸了起来。

      “大爷,您真坏,奴家可不是那放浪形骸的人啊。”女人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手上却也没有抗拒的动作。

      其余三人很有默契地喝酒吃菜,并没有大动作,更别说和女人如此调笑了。奉猛和林利都早有爱妻,本就没有胡闹的兴致,再加上武摇光一直就是那么张冷脸,就算存心想出轨一次也全给他冷没咯。而牛知县呢,就更没那个胆了,倒不是害怕武摇光怪罪他,而是只要看着他的脸,想着他的丰功伟绩,就已经让他所有想要风流快活的细胞一个个都咽气咯。

      “哟,牛知府呀,怎么,带贵宾上我们这来了啊,您可是稀客啊。”老鸨挥着帕子扭着她的水蛇腰,一进来便不客气地坐在了武天权的旁边。

      “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哪有那么多钱往这砸啊,这是京里来的客人,是我老师的得意门生,你可得多体贴着点。”

      “是啊,妈妈,我们可是慕名而来的呢,快去把好姑娘都叫来吧!”武天权一副风月老手的样子,对个老妈子亦能使出纯熟的杀人微笑。

      “哟,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呢,是我们这的姑娘有福了!哎呀,这怎么行呢,得给您换啊,赴月也就我们这的二流货色了。”花娘娘说着就将武天权怀里的赴月给拽了出来,“快去把兰蕊、青蕊、紫蕊三个叫来,再把吟水和弄弦也请来。”

      听妈妈这么一说,赴月赶紧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三位妙龄少女半掩着面就进了来。

      第一个姑娘放下扇子道:“我是花兰蕊,善歌。”

      “好,面若蕴水之美玉,声若晨之初息,妙,快过来我这边坐。”武天权迫切地将美人揽入了怀中。

      “我是花青蕊,善舞,尤剑舞。”

      “哟,好个冷美人,快,快去我三哥那边坐,你们可以谈谈剑。”武天权向姑娘指了指武摇光身边的空位。

      “我是花紫蕊,善画。”

      “这个,这个也是美人哟,你们三谁要啊?”

      三人异口同声道:“请爷一并笑纳。”

      “别,别,我知道奉猛和林利都有心爱的人了,我也不免强,那就归牛知府吧。”

      “大,我,我……”牛知县一时口吃。

      “给你就收着。”武天权冲紫蕊指了指知府。

      此时,门又开了,两位仿若天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们一起欠身道:“花吟水,花弄弦来为各位大人解闷了。”她们俩退到一旁,一个坐于古筝后面,一个则手搭着一旁的屏风,露出了一副飘逸神情。

      花娘娘在一旁介绍道:“吟水的歌声能动天地,弄弦的琴音可醉天地。”

      古筝的声音慢慢由弱至强,就好像一片竹叶先由徐徐晚风吹着,时停时续地飘过竹林,飘过湖泊,然后忽然来了阵强风,竹叶高高飞起,越飞越高,风过了,叶子骤然落下,飘在水上,随着溪水慢慢游荡,旋转,最后卡在了岸边,等着下一阵风,好再次飞入云霄……

      琴声纵横时,吟水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也飞了出来:走过村庄,走过街市,看遍人世间的恩爱,我的爱人啊,你又在何处,经历风雨,我们还记得彼此的容颜吗,美好的时光已不在,美好的心愿却依然藏在我心怀,我的爱人啊,你快回来,带我一同离去,一同走过村庄和街市,一同恩爱到来世……

      余音袅袅,好一会儿,大家才从那境界中走出来。

      “太好了,比老头子底下的那班人要强多了呢!”武天权已然把刚才搂在怀里的女人给推开咯,拍掌喝起了彩,“喂,三哥,你说呢,妙吧,真妙!”

      “啊。”就一个字,武摇光是唯一没有感到妙极了的人,在他听来,也就是优一等的情爱曲罢了。

      “说你吧,连这都不上眼,还冷落了身旁的美人,嫂子们到底是怎么度日的啊?”

      “喂,喂,快叫百岁出来,我要百岁,百岁——你快给我出来……”这时,楼下突然吵嚷了起来。

      “对不住了,各位,我们先退了。”花娘娘领着吟水和弄弦一同出去了。

      楼下,花娘娘三人和撒野的人叫起了板,‘江倚花’的人将对方围在了中间。

      “今天,我们这可有贵客,你少在这闹事啊。”

      “闹事,我可是来捧场的,快让百岁出来,我就要百岁。”

      “够了啊,宋鸣,别仗着你有个当太监的叔叔就到处撒野啊,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花吟水淬了他一口唾沫。

      “这和太监不太监的没关系,我就喜欢百岁了,快叫百岁出来,听个曲就回去。”宋鸣将粘着唾沫的手往仆人身上擦了擦,继续无赖地强求道,“叫百岁出来,我要见他。”

      “你走错地方了,我们这是胭脂地,不是男风地,找男人上瑶风馆去,那的男人多得是。”

      “我就要百岁!”

      “他妈的,你还真不要脸了,凭你,你也配,连给我们家百岁端痰盂都不够资格。”

      “我不管,今儿,见不到百岁就不走了。”宋鸣瘫在了地上。

      楼上,武天权一行人也看得起劲。

      武天权不禁问道:“百岁是这的什么人,头牌?”

      “哪啊,话可别乱说,百岁是我们家的少爷,清清白白,知书答礼,文武双全,要不是妈妈们宠惯,就算进京考个状元回来也是没问题的。”花兰蕊回答道。

      “少爷,胭脂地还有少爷。”奉猛好奇起来。

      “是的,想当年,妈妈们慨叹身世,觉得死后也得给自己留个血脉,就决定由当时最美的姑娘,也就是烟月妈妈给生个小孩,然后大家一同养着,就像一般良家子弟那样养着,让他进学堂,让他学武功,等长大了就给他娶媳妇,成个家,平平顺顺地过一辈子,那也算今生有个希望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那孩子长得很美?要不然楼下那阿三也不至于要死要活了。”武天权撩开帘子,往下一看,那阿三还躺着呢。

      “怎么说呢,他的美不同于我们,是男子气概的美,眉宇间透着英气,若将他与您比起来,还是您更美,他那叫英俊更合适。”

      “嘿,小妮子打趣我呢,我就长得像女人了啊?”将花兰蕊揽进怀里便作弄起了她。

      武摇光也把目光放到了楼下,不经意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进了他的眼帘。他就像只看到老鼠的猫一样,由庸懒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了。

      楼下,站在台上的花百岁向下面吼道:“你个狗娘养的送命,不是要见我吗,大爷我就站在这呢。”

      宋鸣忙从地上爬起来,猴急地冲了过去,但却被一道结实的人墙给挡住了。

      “请自重,立于百岁少爷百米之外。”

      知道再上前是不可能的了,宋鸣只好迁怒于他人,手一挥,他手下便将他身旁那一桌的客人给哄走了,待坐定后,他又嚷嚷起来,“百岁,吟一曲吧!”

      花娘娘一行人上了舞台,将花百岁拉到一边,训斥道:“你怎么出来了,那泼皮无赖见了一次便有第二次。”

      “我说嘛,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直接把他扔江里喂鱼得了。”花百岁笑着说。

      “能不惹就不惹,这话要让你妈听了,肯定又要落泪。所以叫你及早成亲吗,相亲你又逃,你啊……” 花娘娘食指往他额头一点。

      “你们找的姑娘还没我妈漂亮哩,我不要,我要讨个还漂亮的。”

      “比你妈漂亮的!那就只有你自己了,整个星嘹国也找不出比你漂亮的了,你就一辈子照镜子吧!”花吟水也戳了他脑袋一下,心想这孩子真是让她们给宠坏了。

      “好了,既然你自己蹦出来了,那就弹一曲吧,正好今天有贵客在,知府大人都在小心伺候着的人呢。”

      “大娘,在哪呢,京里来的大官?”好奇心又萌芽了。

      “楼上幽竹轩。”

      花百岁抬起了头,朝武天权他们的座位看去,这一看便对上了那双冷眸,“咦,是他。”

      武摇光和花百岁互相盯着,花百岁一个腾飞就跃上了二楼,抓着栏杆看着武摇光劈头问道:“是你啊,你是京城来的大官?”

      “大官?”武摇光眉头皱了一下。

      “是啊,知府大人都变孙子了,不是大官是什么?”

      “啊。”

      “既然你是大官,那我就不打你了,下午的仇就算了,对了,你叫什么啊,我叫花百岁,这的少爷。”

      “武摇光。”

      “武摇光,摇光,破军星嘛,真是人如其名,见面就喊杀人。”

      见周边的人都变了脸色,花兰蕊觉察出了不对,忙将百岁哄下楼去,“快下去吧,不要放肆,你这不懂事的小鬼。”

      “我小鬼,你才比我大三个月而已,你也不见得是大鬼,下去就下去。”花百岁一转身,很轻松地就下了楼,然后走到古筝后面坐定,摆开了架势。

      此时,花烟月也从一侧摇步而出,手里握着琵琶,在花百岁身旁轻轻坐下了。眼睛微微睁着,嘴唇微微抿着,细腻而粉嫩的肌肤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那女子是谁?”打花烟月一出来,武天权就不能自已了,一颗心好像溢满了水,汩汩地往外冒,即充实又有种窒息感。

      “花烟月,我们的二妈妈,天下第一美人,技艺超群。”

      “果真美,见而不思仙,见而不思生,见而忘我。”武天权倚着栏杆,屏息凝望着楼下的花烟月。

      琵琶声陡然响起,一个接一个的音符突兀地闪了出来,然后却又忽然连在了一起,悠远而深沉,使听的人有种无限蔓延下去的感觉,就同望着无边的野火一样,一直往深处窜着,接着一声两声三声……时有时无地闪出古筝的轻叹,渐渐地取代琵琶的轰轰烈烈,轻轻扬起,慢慢加强,如万马飞腾上了云霄,再踏着惊雷冲破了宇宙,星辰也变得微小,从这颗跳到那颗,望着无尽的黑色仰头长嘶,心中更有无限喜悦和冲动,踏踏踏地奔入未知的黑暗……

      百岁边弹边沉着有力地吟唱着:是那烟雨总多情,缭绕不解我的心,举樽向天上云,狂雷骤雨亦醉人;甩袖清风里,清风焉能持我心,倾身向高岭,裹沙暴风亦沁人;雨无情、风无情,我亦无情,天向心坠,地向心撼,天地皆过客;是是非非早忘却,人间诸事休来扰,太虚深处任遨游,此心一去再不返;凭谁言,凭谁看,雨来风去不在人,风来雨去不在神;仰天俯地皆渺小,匆匆不过一粒尘,是生是灭不足惜;吾即吾,汝即汝,日夜相见不思汝,随风雨去罢,一生任优游……

      琴声嘎然而止,是那么的决绝而不留余地。奏罢,花百岁和花烟月就离开了。台下那有如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连屋顶都快被掀开了。

      “狂妙!听的时候身临其境,罢了始觉此人世而非彼人世,虽无限惆怅但却无怨无悔!怎一个狂字了得!”武天权睁大了双眼,看着那空空的舞台,仿佛那美女子还在台上一般。

      “好!”

      此好一出,众人都看向了武摇光,武摇光也并不掩饰他的欣赏之情,继续赞赏道:“音深而脆,词狂而不傲。”

      “嘿,真是奇迹,三哥,你居然也会赞赏,莫不是对那弹筝之人心动了吧?”武天权猜测着说。一开始他就有些疑惑,他三哥怎会将名字告诉一个小鬼,又为什么没恼那小子的放肆呢?如今还夸起了他,其中定有玄机。

      “汝之心人皆知,不要总把你的欲望假设在我身上。累了,奉猛,领我去房间。”武摇光起身往外走去。

      “哥,美人不带一个啊?”武天权在后面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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