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常乐》关沙雁

2、第 2 章

　　常乐吃饱喝好，脚步轻快的遛着苏良回学校，第一眼见苏良，他就把此人列在黑名单里，他知道这种平日看着谦和无害的人，指不定哪天就被他咬一口，绝对深可见骨。

　　一进自己的单身宿舍常乐就□□肩膀，他拿出手机，拇指不停地在开机键上摩挲，最后还是没摁下去，咬咬牙把手机塞枕头底下，长嘘了口气，起身拿衣服洗澡。

　　常乐洗完衣服，又拖地。拖完地实在不知道干啥，他决定上床睡觉。
　　十分钟后，常乐摸出手机，咬着牙暗示自己： “常小乐，争点气，既然下决心要戒了二哥，那就再接再厉，否则前功尽弃。”然后深呼吸，开机。

　　“外婆，请赐予我力量吧！”常乐握紧手机。

　　常乐垂着脑袋看着手机的信号在一格格升起，刺耳的铃声陡然响起，震得他差点抖手扔了。

　　“……喂，二哥……”常乐抹了下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

　　“常小乐！有本事别开机，继续关着，我正打算明早去你们学校，谈点事！”常远声音低沉，略带点暗哑。

　　“嘿嘿，二哥，我错了！昨晚给手机充电后忘了开机，今下午放学有点忙……这不我一想起来，就准备给你打电话……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常乐嘴咧着，手却神经质似的卷着睡衣下摆。

　　“嗯，我猜猜下午你忙什么，和女朋友约会……要不就是逛街……”常远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脚上刚穿了一只的皮鞋。

　　“二哥，我没和谁约会，就，就是去找房子了。再说了，你弟我，既没财又没貌，那个女孩会看上我。”

　　常远听着那边还在避重就轻的胡扯着，他给气笑了，踢掉鞋子，向客厅走去，“嗯，找到了么，你们学校补助那六百块够房租么。”

　　常乐撇撇嘴，他就知道沈墨然会给二哥打电话，简直就是一传声筒，丝毫不符合冷激光的风格，不过也有人说他是笑面虎。

　　“二哥，我找得是两室两卫的房子，和男同事合租，互不干扰……每个月的房租啥的算下来不到八百块。”常乐听着对方呼吸还算平稳，这才接着说道：“二哥，不是我不想住家里，实在是上班太远了，你也不忍心看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就这么没了，是吧？”

　　常乐耳尖的听到那边常远点烟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顺序是正确的，暂时过关，警报已经解除一半，随即再接再厉。“二哥，你看啊，你和大哥今年都二十九了，大哥的小维维都会打酱油了……所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赶快把二嫂娶进门，争取明年给咱老常家添个小宝贝，不瞒你说，我做梦都想亲小包子一脸口水。”

　　“嗯，听着不错，继续！”常远吐了口烟圈，眯眼看着柜子上的相架。

　　“综合以上信息，得出一个结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而作为常家的一份子，我会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你，绝不做二哥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嗯，所以呢？”常远听着那边常乐迂回地掰扯着，从北门绕到西门，下一秒就会再回到北门了。他看着照片上那个光着脑袋穿着小裙子的娃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所以，我恳求组织，恳求二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迎接生活的考验，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二哥？”常远的默不作声让常乐忽而有些底气不足。

　　“房子在哪个小区？离你们新学校远不远？”常远摁灭烟头，盘算着让陈知和翟毅谁替他去常乐租房的地方看看，还有那合租者的身份。

　　“啊？哦，明天我就去看房子，有结果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是不放心，就让黑芝……嗯，不是，沈哥去实地考察一番，有他把关总不会错。”常乐小心地措辞，生怕对方拍桌子。

　　“嗯，不管事成不成都记着给我打电话。”常远出乎意料的平静，“早点睡吧，忙活一天也挺累。”

　　“嗯……噢！谢谢二哥，二哥再见。”常乐等那边挂了电话这才放下手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看着一串的未接来电，他不知道心头弥漫的是什么滋味。
　　比起这份关爱，他更希望二哥对他冷淡些，就像爸妈和大哥大嫂对他那样，这样他戒二哥的过程就不会难受。
　　他觉得心中有一团火，还有一块冰，煎熬着满腔的苦涩。

　　常远挂了电话，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慢慢地抿着，看着照片中笑得开怀的一老两小。尤其是那个“充话费送的娃娃”，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
　　“小乐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将来外婆去找你外公和舅舅的时候，我们小远也有人陪了。”外婆抱着刚会笑的的乐乐，满是慈爱的说着。
　　……
　　“十八岁……又是十八岁！小远，老天有时真的不公平……总会在人刚好的伤疤上再来一刀……这要我们乐乐以后怎么办！？”外婆看着昏迷的乐乐喃喃说着。
　　……
　　“小远，外婆要走了……答应外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乐乐，尽你所能……让那孩子开心的过完这辈子！”弥留之际的外婆拉着他，吃力的看着窗外哭泣的乐乐。

　　“外婆，我答应你，让他快乐，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他！”
　　1
　　常远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想起常乐之前那句“做梦都想亲小包子一脸口水！”他就觉得心里钝痛。既然常乐选择忘记伤疤……他也就装作不曾发生过，配合常乐不时的玩笑。伤疤磨皮的时候最初也是疼的，慢慢的就习惯了……忘记了。

　　常乐的心思他当然知道，那会已经二十岁的他怎会感觉不到身后专注的视线，还有那躲闪的眼神。

　　他虽然吃惊，但却没有反感或恶心的情绪，作为过来人，他能理解。花一般纯真的年纪是最容易产生懵懂暗恋的时候，当年他不也暗恋过那个活泼的女老师。事实证明那是美好的也是虚无的，那是岁月给的礼物。

　　他故作不知，依旧和往常一样，在常乐功课做错的时候踹两脚，在对方有进步时调侃两句，他喜欢看常乐被逼急了那种炸毛的样子。
　　当然他也会时不时的带女朋友来家里做客。

　　在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吃饭时，他如愿的看到常乐眼中的震惊，还有那片刻的呆滞。

　　他暗叹了口气，这傻孩子果然是不清楚这才是正常的爱恋。

　　那天他故意只给外婆和女朋友夹菜，刻意漏掉常乐。女朋友对他破天荒的举动羞红了脸，外婆也开心不已，拉着女朋友不住的称赞他眼光好，一副好像已经看到重孙的样子。惹得平日稳重淑女的女朋友越发得不知手脚该往哪放，外婆和女朋友的互动也让他轻松愉悦。

　　笑完之后他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常乐，那孩子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白饭，他叹了口气给常乐夹了些他平日爱吃的菜，其实他和常乐的口味相同，有可能是常乐跟着他长大，受了影响吧。

　　常乐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笑嘻嘻的给他也夹些菜。只说了声“谢谢二哥”，继续低头吃饭，吃完饭之后笑嘻嘻的告诉他们，他和同学约好去打球，直到天黑了才满身汗的回来。

　　他清楚的记着，那孩子推开门看到他的一瞬，眼中闪过开心然后是苦涩，几息后那孩子面对板着脸的他，又同往常那样嘻嘻哈哈讨好求饶，好像方才那一瞬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让一个孩子需要趁捡筷子的时候在躲到桌下擦眼泪，在仅有的两个亲人面前还要瞒下委屈，躲到天黑。

　　忽然有些恨自己，如果常乐喜欢的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他这会儿肯定会抱着受了委屈的常乐，安慰开导着，也会很容易的把这纯真却扭歪了的感情掰回来。

　　而不是亲自给予伤害，还要看这孩子强颜欢笑。

　　他不舍得，这孩子刚会说话时，最先叫的是“哥”。

　　即使心里再不舍得，他也硬着心肠继续下去。几次三番之后，常乐终于能平静的看着他和女朋友亲热相处，偶尔还会带回来女同学粉色的情书。

　　一切都按他预想的顺利进行，外婆身体硬朗，女朋友温柔体贴，常乐恢复了嬉闹的性格，而他也顺利毕业，就连工作也慢慢步入正轨。

　　四年前，常乐进了体院，他也和女朋友定了结婚的日子，外婆也过了七十三的门槛，乐得外婆四处给亲朋打招呼散喜糖……如果时光可以再来，他宁愿亲口拒绝常乐，哪怕以后相见尴尬难堪，也好过常乐为避开他，放弃同城其他学校，报考了邻城的体院……

　　刚才隔着电话他都能清楚的知道常乐忐忑的神情，他也知道常乐在避开他，尤其是他和现任女友同居并确定了婚期之后。特别是这两个月，常乐会有意无意的关机，最初他不知道原因，直到一个星期后……这也是他对父母大哥那一家人越发冷淡的原因。

　　这两月他想了很久……既然常乐想独立，他就慢慢放手，这辈子他注定无法给予常乐期盼的……那就给常乐一个坚强的后盾，等常乐累了，倦了，至少还有他。

　　常远饮下最后一口酒，拿起电话。